第135节

  “等,等来的只有死亡,与其站在这里错死良机,不如奋起一搏。”
  “不错,有时生机只在一瞬间。”
  “闯啊,不闯出去,我等谁也别想有活路了。”
  不知谁一声喊,许多身处边沿早已蠢蠢欲动的修士再按捺不住,如同一只只扑火的飞蛾,取出自己攻击力最强的兵器,凝聚全身灵力,箭一般向阵外飞扑。
  攻击大阵的不只少数,只是,让阵中所有修士心凉的是,无一例外的,所有进攻的修士,都被阻截在空中——一层无形的牢笼,将整个紫极台与外界隔绝了开来,无有一丝缝隙。
  “打!”一个披撒着头发的修士大吼:“便是天罗地网,大家齐心协力,也该当能打破。”
  “对,打!”
  随着众多修士的应和,无数形形色色的灵器、宝器、灵宝、神兵自修士手中飞出,击打在虚空.
  无数光点,如焰火在空中各处绽放,那是灵气激烈碰撞生出的灵气流。
  只是,让所有人失望的是,无论是谁,无论何种程度的攻击,最后都不过是激起几道灵气流,而后,空中便再无其它动静——那层牢笼,纹丝未动。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破阵失败,恐惧在人群中漫延。
  “是谁,到底是谁布下这等凶残绝阵?”
  “成康,这一切可是你族的阴谋,你们是不是想要争霸天下?若是你们的手笔,大家完全可以坐下来商量嘛。”有人将予头对准了成康帝。
  “不是他,若他是主谋,又怎会如我等般坐困于此。”
  “此处是貕国,身为一国之君,若有人在紫极台布阵他会丝毫不知?”
  成康帝冷硬着一张脸,目中怒气蕴积:“朕亦很想知道,是哪个叛逆,敢将貕国当枪使,放在火上烤,若朕平安渡过此劫,必举一国之力,夷其十族。”
  夷十族!
  众人齐齐打了个冷战。
  虽说修士超脱,可说到底谁也不是孤家寡人,便是没亲人也该有宗门,就是散修,谁又没有三五个好友?
  倾一国之力复仇,整个真灵界又有谁挡得住。
  帝王的怒火,让周围人不敢再掳虎须,众人一致转移了焦点。
  “不是貕国所为,谁能算计了貕国?”
  “能在禁卫森严的皇城布下禁阵,非真灵界顶尖修士不能为。”
  “谁知道呢,你们说,是不是上界……”
  “嘘。”有修士赶紧制止:“不可妄言。”
  “咳咳,也是,上界也不希罕咱真灵界的这点家当……如此,到底会是谁?”
  有人看向天空,突然乾指向天,指着空中的玄月恨声高喊:“是这个女人,若非为着这个女人,我等又岂能尽聚于此。”
  “对,都是她,杀了她!”
  “杀了她。”
  惶乱的人群最亦被煸动,有人开了头,自然有那心志不坚者应声,几句话间,紫极台上喊杀声已是连成了一片,群情激愤中,许多修士指挥着手中的灵兵宝器向着空中悬停的女子展开了毫不留情的攻击。
  “别,大家住手。”正在中央凝神听着灵极婆婆等人商量破阵之法的谢道清注意到了周围的动静,一时急了,举臂大声疾呼:“大家冷静,不可攻击尊者,尊者是我们破阵的唯一希望。”
  可惜,无人听谢道清的,对大阵束手无策、对魂飞魄散的恐惧早已迷乱了人群的心智,他们将所有的愤怒绝望都向着空中的那个女子倾泄而去。
  各色兵器,裹夹着凛冽的杀气袭来,高空中的玄月却仅仅只是漠然向下方瞥了一眼,便淡然抬头继续游目四顾,仔细查看着头顶的天穹。
  “没用的。”灵极婆婆从交谈中抬起头,扫了一眼周围失去理智的众多修士,叹息着摇了摇头。
  “九龙祭灵阵内,生灵已献祭天地,除却天地之力,无论什么攻击都不可能伤到献于天地的祭品。”白袍老修士也摇头:“生灵若因杀戳而亡,体内五行之气会立时涅灭,如此大阵便无法抽取到五行之气,阵法就会因失去根基而失效——布阵之人不会任由阵中人互相厮杀。”
  “不仅别人杀不了,便是自杀,也不能?”狂君瞪大了眼。
  一位全身笼在黑袍中的阵修抬了抬头,唯一自兜帽中露出的苍白下颔轻动,沙哑冷笑自帽中传出:“此阵之根本是逆转阴阳,返本还源,将修士之血肉、魂魄炼成五行本源,又岂会留下如此大的破绽。”
  在几位大能的慨叹声中,空中有无形波纹泛起,所有攻击玄月的兵器,都被无形的波纹纽纠缠着停了下来。
  空中,悬停的玄月身畔,几百把闪着各色光芒的兵器环绕而立,没有一把刀兵能碰到她。
  大阵中,几乎所有眼见这一幕的人都惊呆了。
  “果然毫发无损。”鹤颜白发的白袍修士叹息着一边摇头,一边缓缓升空,在身形与玄月齐平时,老修士停了下来,游目四顾,希望能找出一丝大阵的痕迹或异常之处,可惜,他不是玄月,什么也不曾发现。
  一盏茶的功夫后,白袍老者终地放弃,他抱拳向玄月施礼:“众修神智迷乱,行止悖逆,还请尊者不要怪罪。”
  玄月淡淡扫视了一圈脚下因为收不回兵器,尤自仰着头傻住了的众多修士,轻摇头:“不怪罪,他们和我本没有交情,拿我泄愤也不奇怪。”
  一句话,不只老修士红了脸,地面上许多人都羞惭地转开了头,不敢再看空中那位不久前还被他们追捧的女子。
  老修士长长叹了一口气,放弃了劝解玄月,只恭谨地请教:“尊者可看出什么了?”
  玄月眯了眯眼,眸中金光闪动,淡淡看了身周一眼,“在我的眼中,大阵有九处阵基,五处阵核,阵基为九大皇族,阵核呈四方围一之形分布——有无数血色波纹自阵核溢出,纠结着与修士们体内的气绞结在一起。”
  “自阵核溢出的血色波纹?”老修士低头沉思片刻,而后猛然一惊:“怨戾之气!尊者神目可见无形之气?”
  第166章
  怨憎、愤怒、忧虑、悲痛、恐惧、惊悚、喜悦……此为人情志之变。
  情思为无形之物, 凡人眼不可见,身不可触。
  然,自古相传, 有神一族, 监察天地, 神目之下, 万物可现——此之谓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亏心, 神目如电。
  故, 无形无相之物有如七情者, 于凡人为不可测,在有神一族眼中, 却洞若观火, 无所遁形。
  “神族, 那不是神话故事吗?”谢道清看着玄月,呆呆的喃喃自语。
  是啊,那不是神话故事吗?难道是真实的存在, 证据还就是众人眼前这位身形纤细的女子。
  在老修士乃至于灵界任何一个生灵的记忆里,神之一族,是久远过去的古老传说,是幼儿的床前故事, 是众所周知,却非真实存在,他们与荒古时代一样, 或许曾经存在,或许不曾有过,但是,无论哪一种,他们都已消失在历史长河。
  可是,就在今天,偏偏却有人自称身具神族之力,如此匪夷所思之事,让人如何敢信——哪怕这个人是传说中可以救真灵界于水火、身有太古纯灵血脉之人,老修士仍然不敢相信。
  “……或者,尊者是以太古纯灵之身,修习了与神族神目相似的某种特殊功法?”
  看着玄月淡定的神情,老修士身畔的灵极婆婆小心地试探。
  淡淡扫了一眼周围沉寂的人群,玄月不置可否,将话题引回:“正是血纹与修士之气纠结,在我身周结成椭圆的囚笼,阻住了众修士的兵刃,那时,血纹变成了一条条彩带绞结纠缠,使得所有兵刃都动弹不得。”
  不只老修士,阵中无数人都听到了玄月这番话,一时之间,好些修士都如木鸡一般呆立在了当地。
  “可看到无形之物的神目,太古纯灵,果真神异如斯乎。”
  “到底是来自上界,手段不凡,说不准咱们破阵的希望真的就在她身上了。”
  “对对,咱们且等等,且等神机大士与她的作为。”
  “神机大士的阵修之术乃真灵界第一,若他都破不了此阵,那咱们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只不知到底是谁要害咱们。”
  “先等阵破,阵破后,便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幕后真凶揪出来。”
  “此阵为修补神魂,咱们只管冲那般人去找便是……”
  扫了一眼下方气势汹汹的修士群,玄月再次抬起头,目中金光再次扫向虚空,一点一点在白色光罩上逡巡,良久,她突然伸手自腰间的香囊内掏出一枚玉简,抬手掷向东方。
  玉简化为一道白光,落在东方天际,一点流光闪动间,玉简牢牢缀进了虚空,闪了闪,消失了。
  看着那枚玉简消失的地方,神机大士目中精光暴闪:“尊者可是找到破绽了?”
  玄月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那里是大阵最薄弱的所在,却还不能称之为破绽,因为此阵是以人为基,因此大阵会随着众修士的走动不停变化,玉简所在,能标示位置,却不能阻碍大阵的运行,此阵为九界第一炼魂凶阵,又已被激发,如今想要破阵,却是难了。”
  “难,却不是没办法。”神机大士脸上浮起一丝激动的红晕:“老夫一生精研阵法之道,今日能得见尊者破此等上古大阵,实乃此生最大造化。”
  看着老修士那毫不掩饰的狂热,玄月啼笑皆非:“您老对我倒有信心。”
  神机大士抬手抚了抚颔下长须,洒然而笑:“尊者虽年幼,传承却与我等不同,自大阵起,尊者一直处之泰然,若说尊者胸中无成竹,老朽是不信的。”
  玄月摇头:“我虽有一点想法,只是最后到底如何,却说不一定,大士还是别抱太大希望才是。”
  神机大士也不接话,只笑眯眯看着玄月,直将玄月看得没了一点脾气,只能叹气,“得,咱们且下去与大家一起商量看吧。”
  神机大士顿时大乐:“如此甚好。”
  说罢,他已当先落了下去。
  玄月抬头再次确认了一遍玉简果然在随着阵法游移,并且并不曾被排斥,这才落回了地面。
  “尊者可是已找到破阵的方法?”
  谢清道满含期望看向玄月。
  玄月目光一扫,果然,四周围着她的人全都一脸祈盼。
  玄月深吸一口气,坐回原位,“众位身体是否已察觉到身体的变化?”
  “是,还请尊者出手相救。”
  众人齐齐拱手相求。
  从大阵开启到现在,约莫有半个时辰,从最初的无知无觉,到现在,已有越来越多的人切实感觉到了这个禁阵的威力。
  生机流逝,精力缓慢而持续不断地衰减,大阵中部分人的面部出现了淡淡细纹,还有一些人头上有了白发,更多的修士清楚地感受到身体上昔日争斗受过创伤的部位,从无知觉到隐痛再慢慢变得越来越痛……
  在众人攻击玄月以后,大阵似乎被触动了某一个节点,开始高效转动,阵中所有人的身体、精神以一种可以眼见的速度在恶化,带着不可抗拒的态势。
  似乎有什么护佑着众灵修的存在被剥离,以至因为修行而停滞的时光终于找到时机,将本应赋予生灵的老病毫不留情地泼洒在阵中所有人的身上……
  不,不是所有人。
  真灵界最顶层的修士们齐齐看向身周仍然泛着微光的玄月,这个女子似乎不曾受到大阵的影响。
  “不知为何,此阵似乎比传说中起效更快,威力更大,按现在的速度,阵中修为最低的灵修也许一个时辰内就会因为身体衰竭而亡,最强者也最多能扛一天。”
  灵极婆婆伸出手接住一丝自己额畔掉落的白发,此前,她的头发虽白,却白得晶莹,白得充满生机,如同最美的玉石中抽出的玉丝般润泽美丽,可此时,这丝白发却和同真灵界最贫贱的濒临死亡的贫灵老妇头上的发丝一般无二,发色灰白、干枯如草,再没有一丝生机留存。
  带着苦涩的笑,灵极婆婆抬头满眼恳求地看着玄月:“如今我们所有的希望都只能寄托在尊者身上了。”
  多么可悲,场中纵横真灵界不知多少年的万余修士,临到绝境,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小小外来者身上,所有修士已无人能在一个时辰甚至一天内找到活命的办法。
  因为时间紧迫,灵极婆婆没再压抑自己的功力,因此,她的话传遍了大阵中每一个角落,随着她的话落音,原本还喧闹的万余灵修全都停下了动作,齐齐转头看向大阵中央,所有人不敢置信地检查着自己,又急切地打量身边的同伴,很快,他们确定了灵极婆婆的话。
  “一个时辰!只有一个时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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