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深情都不辜负（9）
“别异想天开，别把自己当成圣人。”牧晟宸生气了。
尹瑟咬着牙，眸子对上趴在窗口上的孩子们，他们的目光那般可怜，那般慌张，那般无措……
就好像在说：我们又要被丢掉一次吗？
“我没有异想天开……”
牧晟宸起身：“全世界那么多孤儿，你照顾的过来？尹瑟，这不是该轮到你承担的事情，你同情心不用这么泛滥！”
尹瑟抬起头看着他：“晟宸……他们不一样。”
“他们没有什么不一样。”牧晟宸硬了起来，这是他从荷兰回来，唯一一次对她态度强硬。
他什么都可以依着她，只要她高兴，但是她做傻事，他可不能依。
她就知道这女人想把这些孩子全都放到自己身边。
“一个孩子就是一个人生，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能承担的起二十几个人生？”牧晟宸的脸上写满了质疑，有着难掩的愠色。
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因为他确信尹瑟是真心这么想的。
尹瑟低下头，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冲动，仿佛就是一头热血，然后什么都不管。可是这种冲动……她就是产生了。
产生了这种好像她是可以当圣人，可以帮助一切需要帮助的人。
牧晟宸的一句话就如一盆冷水从她头上浇下。一个人就是一个人生，她尹瑟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为二十几个人的人生保驾护航？
“晟宸……”
“……”
“那我来这里当院长吧。”尹瑟抓住他的衣角，“反正我现在闲着在家也是在家，还不如在这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不会把所有事情全揽我一个人身上，我会招员工进来，我要呆在他们身边，我才放心……”
“尹瑟，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杞人忧天？没有了你，这些人都活不下去了？”
“可是我想保证他们都会过得很好。”尹瑟低下头。
牧晟宸眉头皱起，他淡淡问道：“那司瑞呢？念儿呢？”
“……”
“你把心思放在这些孩子身上，那我们的孩子呢？”
“……”
“如果没有奶奶，你觉得你照顾两个孩子能照顾的过来吗？两个孩子都照顾不过来，你还想要管这些孩子吗？”
尹瑟说不出话来。
或许是院长奶奶离开的太突然，不仅是这些孩子手足无措，她也慌了起来，二十几个孩子，她一时间真想不到好好安顿的方法……
再找一个新院长？让一些陌生人来照顾他们真的没问题吗？
“我……”
“你什么你，你想想清楚再说话，并不是我在你身后，你就可以什么事情都异想天开！”
“……”
牧晟宸很清楚，阳光孤儿院对尹瑟意味着什么，是她的母亲，阳光孤儿院是她母亲一手撑起来的，这里的孤儿不算多，但各个都让人心疼。
她的母亲死后，尹瑟和他父亲闹翻，她什么都不要，只要尹天江每个月往她账户里打十万块，这不是笔小数目。
而这笔可观的数目全数进入阳光孤儿院，她从十一岁开始就支撑着这家孤儿院。
孩子们上学，吃饭穿衣，就连生病吃药，她一样都没有落下过。
这些，牧晟宸刚认识她那会儿就查的清清楚楚，其实如果尹天江肯多放些心思在尹瑟身上，就会发现，他有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女儿。
这孤儿院不仅是尹晓玲，她母亲的牵挂，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她的牵挂，即便是她在美国的那几年，都没有落下过这里。
即便是象征着尹晓玲，他也不允许。
尹瑟不说话，她眉头微微皱起。
“如果我执意要呢？”
“尹瑟，你知道我爱你甚至超过我的生命，其他的我都能依你，但是这件事没的商量。”牧晟宸的话已经讲死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尹瑟抬起头，屋子里的孩子们全都窝在一起，他们静默的在等待什么，此刻，对他们来说，尹瑟的一句话仿佛就决定着他们今后的人生。
“就算全天下有数不清的孤儿，但这些孩子不一样。”
牧晟宸闭了闭眼。
“他们不一样……”他们是阳光孤儿院的孩子，是她母亲抱着希望的地方……
“无论什么原因都不可能，你现在脑子不清醒，我们也不要谈，等你清醒点，我再来接你。”
“……”尹瑟一句话都说不出，看着他生气的迈出步子，她眉头皱起，他们明明已经很久没有吵架了，但是因为这个问题，他半步都不肯让。
他怎么能就这样走了？
尹瑟心情很沉闷，这天色都要黑了，他怎么舍得把她一个人放在这……
深吸了一口气，他是真的生气了，因为她的冲动。
尹瑟起身，看了眼屋子里的孩子们，最后走了进去，厨房阿姨已经准备好了饭菜，饭菜放在桌子上，但是孩子们却没有一个人肯动筷子。
“怎么都不吃饭？”尹瑟笑着问道，走到他们身边，坐了下来。
“色姐姐……”
“……”
“猴子哥哥说我们以后没人管了，是不是真的？”说话的是心儿，心儿今年四岁，她还在襁褓中就被送进了孤儿院。
尹瑟看着她软软胖嘟嘟的小脸，将她抱到自己身边：“猴子哥哥乱说的，不会的，你们不会没人管的，但是，如果你们再色姐姐色姐姐的叫，你们可就真没人管了。”
“啊……那我不叫色姐姐了，色阿姨。”
“……”尹瑟真想一头撞死，“不加色不行吗？”
好像对这些孩子们来说，“色”是尹瑟的一个标志，嘴里念着色姐姐，色阿姨就会觉得特别有安全感。
说真的，尹瑟并不觉得自己有为他们做了多少，但他们看着尹瑟的目光是那样憧憬，那样感激。
这种感觉让尹瑟都心存愧疚了起来。
是，他们有属于他们自己的人生，没了她尹瑟，他们也不会活不下去，但是，她就是心生一种想要亲自照顾他们，像院长奶奶一样。
院长奶奶将这些孩子都看成是她的亲孙子孙女儿，再艰苦，院长奶奶都会陪着他们，她的一生就放在这些孩子们的身上，她无怨无悔。
“我保证，你们都会好好的，奶奶不在了，你们依旧会过得很好。”尹瑟现在只敢这样说，因为她毕竟不是院长奶奶，一个人无牵无挂，她也有自己的家庭。
牧晟宸是没有说出来，但尹瑟已经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了。
家和孤儿院，其实只能选一个。
想好好顾及家，就不可能周全的顾及孤儿院，想在孤儿院照顾孩子，便不可能给司瑞还有牧念全部。
看着面前这些可怜的孩子们，她不知道那些狠心的父母是怎么做到的，将亲身骨肉抛弃，但即便这一双双眼睛都可怜的看着她，尹瑟也不会选孤儿院。
心儿靠在她身上。
“快点吃饭吧，今天晚上我在这里陪你们，都不要害怕，恩？”
“姐姐……”
“恩？”
“哥哥为什么生气的走了？”问话的是心儿口中的猴子哥哥，十岁的年纪，却敏锐的很。。
“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就先回去了，他没有生气哦，只是面瘫，知道面瘫吧，就是这样……”尹瑟说着就拿手将自己脸上的肉往下拉。
惹得他们一阵轻笑。
气氛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下。
尹瑟先动起筷子，然后七七八八的才跟上。
晚上，孤儿院里除了孩子们和尹瑟就没有其他人了，以前还有两个帮忙的阿姨，但这几天正好都请假了，烧饭的阿姨下班也回了家。
尹瑟哄着大家睡觉，几个十岁左右的孩子都还睁着眼睛。
“色姐姐……你不会走吧……”
尹瑟咽了咽口水：“不走。”
她在这里哄着孤儿院的孩子们，但是牧念和牧司瑞呢……突然心中泛起一阵愧疚。
晟宸说的对，她只是一时冲动才会产生那种想法，成为孤儿院的院长，照顾这些孩子们，那她自己的孩子呢？
比起这些孩子，她更爱的是她和牧晟宸的孩子。
这些话，她不可能和这些孩子们说，但她心知肚明，也是必然的。
她抱着心儿躺在靠门的床头，说实话，尹瑟确实有些害怕，院长奶奶才刚走，这孤儿院安静的有些诡异。
院子外面风吹树叶的声音悉悉索索，让人毛骨悚然。
尹瑟的手里紧紧拿着手机，她想给牧晟宸打电话，但又怕他还在气头上，况且她还没有想出更好的解决方法，就算给他打电话，他的脾气怕也是要狠心让她一个人静静，让她想清楚再找他，以前，他就这么常干。
这是他的习惯，因为他永远相信，她可以自己找出答案。
如果是对的答案，他便抱一抱她，如果是错的答案，他便会纠成对的。
叹一口气，她怎么变得这么小女人了，这么点风声就让她怕成这样，她要是害怕，这些孩子们怎么办？
然后，就在这时--
“咚咚”的声音响起，又变成了脚步声，尹瑟突然全身的毛细孔都张开了。
心儿吃痛的叫出声：“姐姐，你抓疼我了……”
尹瑟这才回过身，但是脚步声没有停下来。
心儿突然抱紧了尹瑟：“姐姐，你听，什么声音？”
尹瑟心一提，这个时候，谁会在孤儿院里走动，阿姨们都回家了，难道是院长奶奶的魂魄？
“姐姐，我怕……”身牙子一。
尹瑟咽了咽口水，心儿怕，她也怕啊……
侧首看向其他床上的孩子们，一双双蹭亮的眼睛都大大的睁着。
这种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突然脚步声多了起来，尹瑟立刻爬了起来，她打开灯，然后同时，门被人打开。
“……”尹瑟只觉得自己心口一跳，再看向门口的时候，她鼻子一酸，是牧晟宸。
牧晟宸说实话也被吓了一跳，他以为孩子们都睡了，他想悄悄的过来叫醒尹瑟，但本来黑着的屋子在他开门的刹那灯亮了……
“晟宸……”
“哥哥……”
“叔叔……”反正叫什么的都有。
牧晟宸有些发愣：“怎么都没有睡着？”
尹瑟静静的看着他，有点委屈的看着他：“这里晚上太吓人了……”
孤儿院在郊区，郊区的地段比较清静，所以晚上也比较诡异。
牧晟宸看着她的神情就和这些受惊了的孩子一模一样，不禁心疼，无奈的叹一口气，他也想把她扔在这里，让她好好静一静，想想清楚，但他却发现自己做不到了，连让她吃一点苦头的勇气和狠心都没有。
无奈的叹一口气，他能怎么办呢？
“尹瑟，出来。”他说完便走到走廊上等她。
“……”尹瑟沉默的乖乖的走出去，身上随便套了件T恤衫，像个犯错的孩子，她走到走廊。
牧晟宸就和她面对面站着，两个人都靠着光滑的墙壁。
“想好了没？”牧晟宸不抱希望的问着，这么短的时间，想也知道她脑子还拎不清呢。
“恩。”
牧晟宸微讶。
“想好了？”
“恩。”尹瑟抬起头，“我听你的。”
“……”牧晟宸的喉头不由滚动一下。
“我是太冲动了，院长奶奶刚走，我心情也不好，很乱，看着孩子们的眼神，我就被触动了……”
牧晟宸静静的听着她说。
“虽然是妈妈照顾着的孤儿院，但其实和所有的孤儿院都一样，没什么特别不同。我听你的，找一个值得信任的富有爱心的新院长。”
牧晟宸心头微暖，他以为在这件事情上，她还要纠结一段时间才是，毕竟这是尹晓玲留给尹瑟唯一的牵挂，当然，也是负担。
他很高兴看到她这么快就想通了，虽然无论她现在怎么想，最后的结果一定是被他说服。
他伸出手。
尹瑟看着向自己敞开的怀抱，走了两步上前环住他：“我还以为你又要放任我几天了。”
“放任你几天，我也要跟着心疼几天，让你难过也就算了，我不能跟自己过不去。”
“……”尹瑟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其实是很好解决的事情，她顺从他就好了，只是心里，还是有些堵堵的。
牧晟宸吻了吻她的发顶，突然好奇的开口问道：“瑟儿，你难道怕鬼吗？”
“……”尹瑟咽了下口水，“不怕的。”
牧晟宸轻笑，不再继续。
“跟我回去吧，这些孩子有人照顾。”
“谁？”尹瑟抬起头看他。
这时候，从楼下走上来几个和蔼可亲的阿姨。
尹瑟傻了眼，“你上哪找的。”
“放心，再正规不过的途径，我麻烦了一下小王，她们都是专业的，所以你可以放心了。”牧晟宸说道。
尹瑟讶异于他的速度，他是一离开孤儿院就打电话找人了吗？
“可是我答应孩子们，晚上不走的……”尹瑟低下头。
牧晟宸淡淡的说道：“丫丫在家哭个不停。”
尹瑟心一疼，再也没有犹豫，“那我和孩子们说一声。”
“恩。”牧晟宸看着她重新走进房间，嘴角浅笑，他不是不喜欢这里的孩子，但尹瑟是他家的，他已经和牧司瑞，和牧念和牧老夫人分一个尹瑟了，再让这二十几个孩子平分一下，他要被置于何处。
这些孩子，他会给予最好的安排，这点，他们根本不需要担心，也不需要怀疑。
他可不能拿自己的幸福还有“性”福开玩笑。
尹瑟走到房间，面对这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她慢慢开口：“孩子们，对不起……”
“……”
“我有急事，今天晚上不能陪你们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尹瑟还是心存愧疚。
“是姐姐的孩子吧！”那个猴子哥哥说道。
尹瑟微讶。
“你和哥哥的话，我们都听到了……”
尹瑟顿时一阵脸红，赶紧想着，她刚才应该没有和牧晟宸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姐姐，你和哥哥走吧，反正已经有人陪我们了，我们不怕。”
说着，那四个牧晟宸带来的阿姨们就走了进来，每一个阿姨看上去都很和蔼可亲。
尹瑟侧首看向她们：“阿姨……”
“夫人，你就放心吧，牧先生都和我们说了，我们会照顾这些孩子的。”
尹瑟这才稍稍放心的点了点头。
“那行，我明天再过来。”尹瑟和孩子们道了别就跟着牧晟宸离开了孤儿院。
尹瑟心里还是不踏实，但在牧晟宸面前却没有半丝显露。
坐在车上，牧晟宸淡淡开口：“你是真的想好了，还是怕我生气才那么说的。”
“当然是真的想好了。其实是很现实和自私的问题，我不可能为了这些孩子们放弃我自己的家庭，放弃晟宸你……”
牧晟宸轻笑，握住她的手：“也没有人让你放弃他们，就和以前一样，你是这些孩子们的姐姐。”
“恩……”
“不过，都这个年纪了，还被他们叫姐姐，你害不害.臊？”
“你不也很享受他们叫你哥哥，明明是大叔的年纪了。”尹瑟冷嗤。
牧晟宸轻笑，没有再和她争执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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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尹瑟看着婴儿床里睡得安安稳稳的牧念，脸上一点哭过的痕迹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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