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南溪书院边上,里面的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好一会儿才发出一声感叹,“没想到这世道还有这样大公无私的寻常百姓,可真不容易!”
  边上之人轻轻点头,听到那一声声叫卖直接朝身边的小厮吩咐道:“去,给老夫买些鲜花饼和甜汤,老夫今日请魏大人和吕大人好好尝尝我们南溪书院的一大特色吃食。”
  “南溪书院特色吃食?”魏东池一脸寻思,随后轻声道:“先生想支持这摊贩直说便是,我可以把他那些东西全都买下来,虽然我也不是很有钱。”
  魏东池说完看了看对面的广信府知府吕年哲。
  吕年哲赶紧表态道:“魏大人说的是,买这些东西哪里需要傅先生破费。”
  “行了,你们都别争了,我可不是开玩笑,等下你们尝尝这鲜花饼和甜汤就知道了,往常我可是隔三差五都要吃上一回的,而且你们不知道,这卖鲜花饼的摊贩可是我们书院一秀才的父亲,那秀才今年不过十五岁,明年就要下场考举人了。”傅李清摸着自己发白的胡须,老神在在地说道。
  吕年哲和魏东池皆是一惊,“十五岁的秀才?”
  明年下场,那岂不是十三岁中秀才了!
  对上两人震惊的神情,傅李清朝吕年哲说道:“两年前我们学院不是有一个十三岁的秀才,就是那摊贩的儿子,我起初知道这个事情也挺震惊的,跟那摊贩交流了两回才知道,他们家也算是书香门第,家里人人念书识字,这才培养了出这么个小才子来。
  所以我说人不可貌相,若是我不告诉你们这些,你们能看得出来这摊贩的不一般吗?”
  魏东池反应过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街上忙碌的颜正茂,摸着下巴眼神深邃,片刻才收回目光。
  “吕大人,现在广信府多了这么多难民,就这么放人不管也不是办法,为了不引起民怨,镇压更是行不通,我看这商贩的做法就挺好的,连一个小老百姓都知道布粥施善,没到底那些富贵人家一毛不拔是不是?”
  吕年哲一惊,对上魏东池晦暗不明的神色,背后冷汗泠泠,赶紧恭敬地作揖道:“魏大人说得极是,待下官回去之后立马发动那些富贵人家拿出粮食接济难民,再在城外搭建一处临时收容处,收容那些难民,力保广信府百姓安定。”
  魏东池这才满意地不再开口,这时小厮把热腾腾的鲜花饼甜汤买回来了,傅李清闻着味儿食指大动,笑呵呵地招呼道:“你们赶紧趁热尝尝这难得的美味。”
  魏东池象征性的尝了一块,是玫瑰花味的鲜花饼,一开始还觉得味道怪怪的,多吃两口才品出这鲜花饼的独到之处,不禁赞叹不已,就是吕年哲也是一脸不可思议,那神情仿佛是对自己没吃过鲜花饼很是迷惑。
  第一卷 渔家小调 第一百一十六章 傅李清的通透,关门弟子
  傅李清和魏东池吃饱了才下马车,两人一脸满足地进了南溪书院,吕年哲则是坐着马车快速返回府里,尽早处理这些难民的安置问题。
  南溪书院内的清溪斋。
  “先生,今天可真是痛快!”魏东池进了清溪斋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往软塌上一趟,两腿一翘,舒服地枕着双手眯上了眼。
  傅李清看他这样无奈地摇头,“怎么说你也是帝都高官,皇上面前的大红人,这般坐没坐相成什么体统!”
  傅李清径直盘膝挺背坐下,悠然闲适地给斟了杯茶慢悠悠地品着。
  魏东池翻了个身,看向傅李清道:“先生,你说这回那些人又要找什么理由来解释这天灾呢?当年那场邪风他们说是因为九皇子是灾星引来的天罚,现在九皇子下落不明,整个东盛国又闹了旱灾,总不能再往九皇子身上泼脏水了吧!”
  魏东池勾着嘴角,一脸讽刺。
  傅李清垂眸,沉稳沙哑地道:“现在朝堂局势复杂,各个皇子的势力都起来了,就算这次不是九皇子也可以是别的皇子,你不信的话就等着瞧,他们用灾星这法子弄走了九皇子,必定会故技重施再弄走其他人。
  如今贵妃和吴妃两方斗得厉害,其他势力虎视眈眈,朝廷拉拢结派风气日益猖獗,你可别在这当头说些什么敏感的言论,弄得自己一身腥。”
  魏东池一跃坐了起来,羡慕地说道:“先生,还是您厉害,早早离开那个是非之地,现在我就算想躲也躲不掉了,保持沉默更不可能,您说我该何去何从?”
  傅李清难得抬眼看了他一会儿,慢条斯理地莞尔道:“你要是哪边都不想依附就要有所倚仗,至于这倚仗是什么,就看你怎么想了,皇上的身体虽然还算硬朗,但早不如当年了,九皇子如今只是下落不明,不代表已经死了,那些人行事还有些忌惮,皇上还能压制一些。
  不过据我所知,从帝都派出去寻找九皇子的人马就有十几批,可以说各方势力都出动了,这里头就有皇上的人马,只是到现在也没人能找到九皇子的下落,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越是这样他们心里越没底,皇上就是利用这点迟迟不肯立太子,这么一来大家行事也不敢太过嚣张,所以在我看来,帝都里最不想九皇子回去的只怕是那一位了。”
  傅李清指了指天,魏东池的神色白了几分,震惊道:“先生是说……”
  魏东池不想接受自己的猜想,摇摇头,“虎毒还不食子,皇上明面上看着对九皇子还是异常宠爱,再怎么样也不至于……”
  “哼!你都说是明面上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皇家无亲情,皇上当年娶皇后也是身不由己,皇后非他所爱九皇子也非皇上的嫡长子,他又怎么可能会真心喜爱九皇子?
  再说了,皇上要是真的宠爱九皇子就不会在他出生之时那般大张旗鼓,在皇后身故之后还处处标榜九皇子的地位,这不是让九皇子当活靶子是什么?
  我跟在皇上身边的时日不比你短,皇上是什么性情我也摸透了一二,早年皇上还知道隐晦行事,手段仍留有余地,现在是越发肆无忌惮了,再加上如今他的身体状况每日愈下,我想不用两年,朝廷一定会乱起来,你不想结党的话要赶紧为自己铺好后路。”
  傅李清正色看着魏东池,感慨万千,当年他就是看清了皇帝的凉薄才早早辞官归隐,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如今虽然没有权势,但他名声在外,生活清闲安逸,再没有什么比如今的生活更适合他了。
  听了傅李清这番话,魏东池的心中沉淀了一块大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不疾不徐地敲门声,“傅先生可在?”
  傅李清听到声音,温和地回道:“进来吧。”
  魏东池端坐着看向门口,只见一束发少年,身着素雅刺绣长袍进屋,手里还捧着一堆书籍。
  “先生,这些是上个月从您这边借走的书籍,学生已经誊抄完毕,特来归还。”颜景泰恭敬地奉上那些书籍,朝傅李清作揖行礼。
  “起来吧,在我这里不用这么讲究,你这誊抄速度还真快,既然书都誊抄了一遍,总会有些心得,说说看,你都有哪些收获。”傅李清随意地问道,温和慈爱的面容令颜景泰紧张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他看了看边上的魏东池,寻思片刻才道:“回先生,学生从先生的批注中发现自己的见识还是太过狭隘,不够深远,例如《商君书?君臣》内的‘古者未有君臣、上下之时,民乱而不治。是以圣人列贵贱,制爵位,立名号,以别君臣上下之义。地广,民众,万物多,故分五官而守之。民众而奸邪生;故立法制、为度量以禁之。是故有君臣之义、五官之分、法制之禁,不可不慎也。’
  学生只看出了字面上的意思,从先生的备注中才明白了,一个国家的建立不是只有君臣、制度、法令就能起来的,先生在批注上写了‘得民心者得天下’学生还是有些困惑,但又好似明白了什么,一知半解。”
  “得民心者得天下?”魏东池默念了两遍,顿悟般起身,朝傅李清作揖拜谢,“先生真乃大儒也,听先生一席话,学生茅塞顿开。”
  傅李清笑着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道:“你跟我还这般客气做什么,自己想通了就好。”
  说完他才看向颜景泰,笑眯眯地说道:“你能注意到这些不错,证明你是真的用心看了,既然不懂,再回去看看论语孟子,也可以翻翻道德经,或许你会更有收获。”
  “是!”颜景泰虽然不明白傅李清的深意,仍是乖觉地点头应下。
  等颜景泰离开,魏东池才问道:“先生似乎对这个学生很满意?”
  “这就是刚刚那商贩的儿子,我说的十三岁的秀才,是个沉稳的孩子,难得这孩子刻苦念书之余还知道天天锻炼身体,当初我就是偶然间碰到在竹林锻炼的他才被他吸引了注意力,现在他算是我的关门弟子之一,以后要是跟你同朝为官你可要关照一二。”傅李清玩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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