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翌日清晨, 阳光照进屋内,君行之睁开眼睛, 祁丹朱还在他怀里安然地睡着, 睡颜恬静,依赖的靠在他的怀里,像一只想要取暖的小动物。
君行之不自觉笑了笑, 不舍得起身, 抱着她静静地躺着。
直到外面传来喧嚣声,祁丹朱在他怀里不安地动了动, 他才小心翼翼地放开祁丹朱, 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推门走出去, 芳寿嬷嬷站在门外, 正跟青枚说着什么, 两人互不相让, 脸色都有些难看。
君行之走过去问:“何事?”
青枚福了福,为难地蹙眉看了一眼芳寿嬷嬷,“回驸马爷, 皇后娘娘想请公主过去一趟, 奴婢告诉芳寿嬷嬷公主还未起来, 芳寿嬷嬷非不肯离去, 让奴婢去唤醒公主。”
她就是故意拖延时间, 不想去叫醒公主, 更不想让公主去蓬莱宫, 公主每次去蓬莱宫都要被折腾的病一场,她才不想让公主过去遭罪。
反正按照往常惯例,陈皇后必定是心气不顺, 又想找借口刁难公主了。
君行之住在宫里这段时间, 听过一些陈皇后和祁丹朱的事,知道祁丹朱每次去蓬莱宫都要一身狼狈的回来。
他自然也不愿意让祁丹朱过去,知道陈皇后不会善罢甘休,便拱了拱手道:“芳寿嬷嬷,公主尚在安睡,不如我跟你走一趟,皇后娘娘如果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
芳寿嬷嬷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扉,点头同意了。
君行之换了身衣服,早饭都没吃,就脚步匆匆地跟着芳寿嬷嬷去了蓬莱宫。
蓬莱宫里四处香火缭绕,不似身处繁华的宫廷,倒像一处荒凉的道观,君行之从大门口走入,就能感受到里面的凄凉。
他之前从蓬莱宫门口路过过几次,虽然已经早早见过此处的寂静,却不知里面竟然能如此清苦,里面的人连走路都是静悄悄的。
如果是宫外的人,肯定无法想象一位皇后娘娘能过这样的生活。
君行之看了一眼宫女端出去的饭菜,应当是陈皇后的早饭,餐盘上只有一碗白米粥和一碟咸菜,再无其他。
芳寿嬷嬷叫住那名宫女,“皇后娘娘没有用早饭?”
那名宫女轻轻点了点头,“娘娘说没有胃口,吃不下。”
芳寿嬷嬷只得摆了摆手,让那名宫女下去了。
君行之忍不住蹙眉,欲言又止地看着旁边的芳寿嬷嬷,忍不住开口道:“皇后娘娘……平日就过这样的日子吗?你们难道没劝过她?”
芳寿嬷嬷看得出他是真的关心陈皇后,轻叹了一声,怅然道:“劝过,怎么可能没劝过……可皇后娘娘不听,娘娘说她没保护好太子,害得太子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那么太子没吃过、用过的东西,她觉得自己也没有资格享受这一切。”
君行之拧眉,太子于陈皇后来说是一道无法解开的心结,除非她自己愿意走出来,否则旁人说再多也是无用的。
他和芳寿嬷嬷迈过门槛走进去,陈皇后面沉如水地坐在椅子上,看到是他来了,微微皱眉,抿着唇没有开口。
君行之走到大殿中央,躬身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
陈皇后沉眸看他,冷声问:“来的人怎么是你?”
君行之解释道:“昨夜是吾儿的生辰宴,公主睡得晚,到现在还未起,所以我便代她过来了,皇后娘娘如果有什么吩咐,我替她做即可。”
陈皇后冷道:“我要罚她,难道你也要替她受罚不成?”
君行之在陈皇后面前跪下,声音不疾不徐道:“皇后娘娘,我既是丹朱的夫君,也是丹朱的先生,她如果犯了什么过错,惹得您不快,必定是我这个先生没有教好她,我愿意替她承担所有罪责,请皇后娘娘要处罚就处罚我。”
陈皇后面上闪过一丝怒容,道:“好,你既然情深厚意,本宫便应你所求,本宫这次叫九公主过来,是有话想要问九公主,由你来回答也是正好。”
君行之道:“不知皇后娘娘想问何事?”
陈皇后脸上带着怒容,怒拍了一下桌子道:“你们昨夜故意将君将军牵扯出来,究竟是何居心?”
君行之没料到她竟然是因为此事,微微愣了一下,回答道:“昨日只是一桩意外,我们也不知道那把匕首是君将军的,绝非存心将君将军牵扯出来。”
“意外?”陈皇后嗤笑一声,语气讥讽道:“本宫这些年在皇宫里见过太多意外,今天井里失足落了个宫女,明天后花园里嫔妃意外滑倒流产,后天皇子意外落水身亡,每一桩事都是意外,可真正的意外能有几个?还不都是处心积虑的人心算计!”
君行之抿唇,陈皇后说的没错,皇宫里的确有很多故意设计出的‘意外’,但不能一概而论,陈皇后明显已经有些偏执,他想要劝解几句,可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他就算说了,陈皇后应该也听不进去。
他只能道:“这次的事,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陈皇后根本不相信他的话,瞪着他怒道:“君将军已经死了二十年,你们为何还要将他牵扯出来,究竟有何居心!”
君行之抬眸看她,无奈解释道:“皇后娘娘,君将军极有可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和丹朱怎么会想要害他?您真的误会了。”
陈皇后疑惑道:“君将军是你的恩人?此话怎讲?”
君行之解释道:“不敢隐瞒皇后娘娘,您刚才所说的那把匕首其实是我的救命恩人留下的,救命恩人为了救我丢了性命,父亲为了纪念他,将这把匕首给了我,让我不要忘记恩公的恩情,我对这把匕首一直珍而重之,随身携带,在成婚那日,才将匕首送给了丹朱,如果这把匕首真的属于君将军,那么君将军就是我的恩公,我维护恩公都来不及,怎么会害他呢?”
“一派胡言!”陈皇后想也不想就否认,怒道:“君将军当初坠亡在檀香山的悬崖下,怎么可能是为救你而死?你分明就是在撒谎!你撒谎到底有什么目的!”
君行之一愣,诧异抬眸,“君将军死在了檀香山下?”
宗卷上并没有君鹤晏是怎么死的,如果君鹤晏真的死在了檀香山下,那么又怎么会是为了救他而亡?可是如果父亲骗了他,从始至终根本没有什么恩人,那么那把匕首又怎么会是君将军的?他这些年来一直祭拜的人又是谁?
君行之疑惑重重,仿佛拨开云雾就能看到真相,可是他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有些心惊。
他的脑海里不自觉浮现起祁丹朱在檀香山上跪拜的模样,一切仿佛就是昨日,可是又好像已经隔了很远
陈皇后双目泛红,厉声道:“二十年前,君鹤晏被逼至绝路,抱着太子一同跳下了悬崖,尸骨无存,最后只找到几片衣角,你如实说来!你到底为什么会有君鹤晏的匕首!”
陈皇后心里像针扎一样疼,君鹤晏与沈柔雨自幼相识,她自然也是从小就认识君鹤晏,她了解君鹤晏和沈柔雨的品性,他们曾经是她最信任的知己好友。
她至今都想不通,他们为何会在一夕之间背叛她,更想不通爱君鹤晏至深的沈柔雨,为何会背叛君鹤晏。
她这二十年来浑浑噩噩,一直想要寻找真相,可是她身处后宫,连出宫一趟都难,更别提在锦帝的眼皮底下求个明白。
她对君鹤晏当年的反叛一直持有怀疑的态度,她想要去查,可是她根本毫无线索。
她一遍遍想象着君鹤晏抱着太子跳下悬崖的画面,可是至今还是无法相信君鹤晏会为了一己私欲,害死她的儿子。
她一腔怒火,却不知道该恨谁,所以她只能折磨着自己,幻想着有朝一日,她如果死了,能跟君鹤晏在地下相见,那么她想要亲自问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也许那个时候,她会知道真相。
如今君鹤晏死前身上所带的匕首重新浮现人世,她看到了秒茫的希望,也许她可以顺藤摸瓜,查到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无论如何,她必须要求个明白。
君行之虽然自己也疑惑不解,但还是如实道:“这把匕首自从我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带在我的身上,父亲只告诉我是救命恩人留下的,父亲每年都会带着我去祭拜救命恩人,我只知道这么多,其他的事,我真的不知道。”
“你家乡距离京城多远?”陈皇后还是不愿意相信他,强忍着怒气,沉声问。
“如果骑马,需行三天三夜。”
陈皇后忍不住嗤笑一声:“笑话!你难道要告诉本宫,君鹤晏坠落悬崖后不但没有死,还去了千里之外的你的家乡,然后在那里为了救你而死?你觉得可能么!君鹤晏总不可能带着这把匕首死两回吧!”
君行之无法辩驳,他已经把他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这些事都是他父亲告诉他的,他也无法辨知真假,事实究竟如何,他并不清楚,他已经把他能回答的都回答了。
至于真相,他现在也只能等父亲来了京城之后,再问个清楚。
他并不觉得父亲有必要骗他,更没必要让他这二十年来一直去祭拜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有一种直觉,那坟里埋的就是君鹤晏。
陈皇后听到他的回答,眼中忍不住透着失望,她怒不可遏地看着君行之,沉声道:“本宫本以为你心性淳朴,没想到你也跟宫里其他人一样如此心术不正!”
君行之不卑不亢道:“皇后娘娘,我已经把我能说的都说了,其他的我真的一概不知。”
陈皇后面色冷了下去,“既然你不肯说实话,也不肯告诉本宫,你们故意提起君鹤晏究竟是有什么阴谋算计,那么本宫就打到你说为止!”
君鹤晏那把匕首是死前一直带在身上的,已经失踪了二十年,如今这把匕首突然出现,她不觉得这是一种偶然,君行之既然能拥有这把匕首,她断定他必定知道些什么。
她已经苦苦追寻了二十年的真相,也许就近在眼前,她绝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君行之神色有些无奈,不过他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会被罚的准备,也只能安然受着。
陈皇后抬头看向旁边的芳寿嬷嬷,声音沉沉道:“九驸马对本宫不敬,先杖责三十,如果他还不肯开口,就打到他开口为止。”
芳寿嬷嬷看了一眼君行之,不自觉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皇后娘娘,您三思……”
她看得出来,陈皇后之前一直挺欣赏君行之的,陈皇后难得有一个比较喜欢的人,她不想陈皇后以后后悔。
陈皇后皱眉看她,厉声呵斥,“嬷嬷,本宫说杖打三十!”
“……是。”芳寿嬷嬷无法再劝,只得出去唤太监进来。
君行之垂眉敛目地跪在那里没有动,听到陈皇后的话,只是微微蹙了蹙眉。
祁丹朱起床之后,亲自到小厨房,听着厨娘的指挥,亲手给朝朝做了一碗长寿面。
她将面条端过去,一根根喂给朝朝吃,朝朝吃成了小花猫,开心的不得了,不过吃东西的时候,眼睛一直忍不住往门口的方向瞟,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青枚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不由笑了笑,“小殿下这是在找驸马爷呢。”
“嗯。”祁丹朱浅笑,低头给朝朝擦了擦嘴。
平日里,朝朝醒来之后都能看到爹爹,今天没有看到爹爹,所以有些想找爹爹了。
青枚踮着脚张望了一眼,有些担心道:“驸马爷去了蓬莱宫这么久,至今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是有什么事,公主,您不担心吗?”
祁丹朱将平安扣戴在朝朝的身上,亲了亲朝朝红红的小脸颊。
她听到青枚的话,轻轻摇了摇头,微微垂着眸子道:“该发生的,总会发生,急不来,愁不来,与其担心,不如顺其自然。”
青枚听不懂,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抬头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蓬莱宫的方向。
蓬莱宫里一片肃穆,大殿里都是木棒打在□□上的声音。
太监拿着木棒的手忍不住一直抖,他心惊胆颤地看着跪在那里的君行之,心中惧怕,可还是遵照陈皇后的要求,一下下打在君行之的身上。
他听闻过九公主嚣张跋扈的性子,害怕九公主得知驸马被打的事之后,会报复他,所以害怕的手指颤抖,但是他不敢违背陈皇后的吩咐,否则他更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心里虽然叫苦不迭,手下却不敢停,一下一下用力的打在君行之的背上。
君行之手握成拳,面色微微苍白,他挺着背努力坚持着,冷汗顺着他的颊边流淌下来,他咬紧了牙关,一声也没有吭。
芳寿嬷嬷站在旁边,急得连连叹气,想劝又不敢开口,她本就不是冷石心肠之人,这些年来为了让陈皇后心里能痛快一些,她努力硬了心肠,却还是无法做到心硬如铁。
“你倒是能坚持。”陈皇后坐在上首的位置上,看着君行之苍白的面色,不冷不热地说道。
一般人打上二十棍就已经快晕了,君行之竟然还能挺直背脊,坚持跪在那里,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陈皇后看着君行之倔强的眉眼,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难受,眼睛有些发酸。
她捏了捏眉心,努力把这种陌生的感觉压下去,硬下心肠,抬头对屋里的护卫道:“你来!这太监手无缚鸡之力,恐怕是下手太轻了。”
太监在心里叫了一声冤枉,他已经用了十足的力气,可驸马爷实在是太能扛了,他也没有办法呀!
他心里虽然觉得委屈,却巴不得赶紧把这烫手的山芋拱手让人,赶紧讷讷应了一声,把木棍给了护卫,自己老老实实退到一旁。
护卫接过木棒,对君行之拱了拱手,“大人,得罪了。”
君行之轻轻摇头,汗水滴到洁净的石砖上,他喉咙里涌起一股血腥味,他强忍着,依旧直直的跪在那里。
护卫抬手将棍棒用力打了下来,‘砰’的一声打在君行之的背上,差点把木棍打断,旁边的太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道这护卫下手的力气还真比他重不少,他光听这声音,就不自觉的跟着吓得心惊胆战。
护卫一下又一下,打得毫不留情,但君行之依旧挺直着跪在那里,没有求饶,也没有呼痛。
陈皇后看着君行之,倒是对他的品性有些欣赏,心里忍不住怀疑,君行之这样的人,真的会设计陷害吗?难道真的是她想太多了?
可君鹤晏的匕首究竟为何出现在他的身上?陈皇后告诉自己不能心软,这次必须要弄个明白。
她一定要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害死了她的儿子。
那些棍棒打在君行之的身上,就像打在了她的心上一样,她心里没由来的憋闷,隐隐作痛,胸口窒闷的厉害,微微有些喘不上气来。
她忍不住抬手抚了抚胸口,蹙眉看着君行之越来越苍白的面色。
护卫将最后一棍打在君行之的身上,木棍应声而断,她不自觉全身一震。
棍棒声停下,她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三十棍结束,君行之终于支撑不住,身体前倾,吐出一口血来。
他的手撑在地上,止不住地喘息,腰间的香囊随着他的动作摔在地上,滚落到一旁。
他眼前阵阵发黑,闭了闭眼睛,缓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看到香囊掉在地上,微微愣了一下。
香囊散落,里面用同心结绑在一起的两缕头发露了出来,他看着那两缕缠绕在一起的乌发,不由轻轻笑了笑。
他将香囊和那两缕乌发捡起来,看到旁边从香囊里滚落出来的玉佩,不由愣了一下。
他将乌发放回香囊里,才伸手将那枚玉佩捡起来,他看着手里的玉佩,神色微微有些疑惑,他从不知道香囊之中竟然还放着一枚玉佩。
这枚玉佩并不大,甚至有些小,玉质细腻光滑,晶莹剔透,一看就非凡品,玉佩的形状看起来像是小孩戴的长命锁,制作精巧,玉质细润。
他的手指在玉佩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想将玉佩放回香囊里,等回去之后问问祁丹朱。
他才要把玉佩放到香囊里,陈皇后却突然扑了过来。
陈皇后踉跄着扑到他面前,跪到地上,神色癫狂地抢过那枚玉佩。
她双手轻颤着抚过玉佩上的花纹,眼里泪珠如线掉落,双手无法抑制的颤抖着,嘴唇张了又阖,阖了又张,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君行之倏然愣住,诧异地看着陈皇后,他第一次这样近的看陈皇后,发现陈皇后眼角有着几道细纹,那是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温柔却坚定,悲苦又深刻。
芳寿嬷嬷在玉佩掉落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瞪大了眼睛,她不可思议地盯着那枚玉佩看,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金银有相似,玉石却难有相同。
这枚玉佩的水色和纹路,分明就是当年太子身上戴的那一块!
这枚玉佩是皇后娘娘怀孕的时候,她陪着皇后娘娘亲自去寺庙里求来的,方丈曾经说过,这枚玉佩是千年古玉所制,可保平安,世上只此一块。
因为寓意吉祥,所以自从太子出生之后,皇后娘娘就一直将这块玉佩戴在太子的身上。
这块玉佩就跟君鹤晏的那把匕首一样,已经在二十年前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们本来以为这块玉佩已经被林子里的猛兽所食,从未想过这枚玉佩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更没想过,她们有朝一日竟然还能亲眼看到。
芳寿嬷嬷猛地抬头看向君行之,颤抖着捂着嘴巴。
君行之刚才如果没有撒谎,那么君鹤晏死前唯一抱着的孩子,能够救下的孩子,不就是太子祁明渊吗?
芳寿嬷嬷强忍着心中的震撼,差点叫出了声,她强忍着泪水,难以置信地看着君行之,这才发现君行之长得是如此像年轻时候的锦帝,但他眉眼间的慈悲,却像极了陈皇后。
陈皇后双目通红地盯着手里那枚熟悉的玉佩,大颗的眼泪从她布满红血丝的眼中滚落。
她神色激动的抬起头,抓住君行之的肩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问:“这枚玉佩是你的吗?”
君行之怔愣着垂眸,看着那枚玉佩,诧异道:“不是,这枚玉佩……”
他神色惶然的抬头,陈皇后却已经听不进去他的话了,陈皇后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眉心那颗红痣,一下子哭了起来。
君行之眉心那颗红痣并不显眼,如果不是靠近,很难注意到,如今这颗红痣终于映入了陈皇后的眼睛里,却像针一样,狠狠地扎着陈皇后的心。
陈皇后抬起手臂,手指颤抖着摸了摸君行之眉心的那颗红痣,君行之不自觉往后躲了一下,待感受到陈皇后手指的颤抖时,他终究没有再动,微微怔愣着呆在那里。
众人对陈皇后突然的举动错愕不已,却无人敢阻止,他们愣愣的站在原地,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陈皇后手指终于触碰到君行之眉心那颗红痣的时候,君行之嘴角缓缓淌下一缕血来,是他刚才被棒棍打伤,喉咙里涌上的血。
那些血仿佛刺激到了陈皇后一样,陈皇后猛地后退,不敢再触碰君行之,仿佛她轻轻一碰,君行之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陈皇后看着他,像受到了惊吓一样,全身突然剧烈地抖了起来。
君行之抬手抹了一下嘴角的血,“别怕,没事。”
陈皇后终于反应过来,抽出手帕,神色慌乱地给君行之擦着嘴角的血,惊慌失措地哭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不想打你了……我太急了……”
陈皇后手一直抖,激动地哭了起来,君行之轻轻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道:“皇后娘娘,我没事,回去喝副药就好了。”
陈皇后愣愣看着他,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她不管不顾地抱住君行之,泪如雨下,哭得不能自已,像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物一样,紧紧抱住,不肯撒手。
周围的人听到陈皇后撕心裂肺的哭声,都诧异的睁大了眼睛,谁也不敢抬头去看,
陈皇后这些年来活得像个木头人一样,她虽然悲伤难过,却从来不曾这样放肆地大哭过。
一直以来,她的灵魂仿佛已经被掏空了,只是空荡荡的行走在人世间,此刻,却好像有人将她的灵魂重新塞回了她的身体,她变得有血有肉,会哭会痛了。
只有芳寿嬷嬷仿佛明白了什么,跟着红了眼,默默地拿着帕子哭了起来,屋子里除了震颤人心的哭声,就只剩下沉默的寂静。
君行之身体僵硬地任由陈皇后抱着,他的手抬起又放下,听着陈皇后撕心裂肺的哭声,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推开她。
他垂眸看着陈皇后手里的玉佩,恍然想起祁丹朱当初送香囊时笑容晏晏的模样。
她说:“此香囊里的香料为外邦进贡,十分特殊,公子记得不可随意打开,否则里面的香料便废了。”
她还说:“也不可随意丢弃!公子可莫要忘啦。”
言犹在耳,却恍如隔世。
他竟然已经记不起,祁丹朱将香囊送给他的时候,眸中是否真的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