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第26章
  到最后,傅杳一口气换了十多张脸,最后还是没有看中的。于是她决定道:“我还是去找画师帮我画一张吧。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什么大画师,没有的话,可以帮我打听打听。”
  “那我们现在是去哪?三娘的事结束了吗?”江掌柜问。
  “结束?这还只是开始呢。”傅杳道,“不要他们的命,不代表他们就逃过一劫。软刀子割人才疼呢,一刀一刀的,让他们能疼一辈子。”
  次日,突然朝中有人弹劾会试主考之一的范大人卖题,而且证据确凿。这事让龙颜大怒,当场让三司彻查此事,同时宣布今年会试重考。
  既是要重考,那就说明之前的名次作废。在一干没考中的学子们欢欣鼓舞声中,已经考了状元的祁霜白却被带到了三司。原来范明山把收受的贿赂里也有祁霜白的一份。祁霜白自然不认,但是人证物证俱在,已经不容他狡辩。
  一番审问过后,当初他怂恿柳家人去买题,柳赋云在知道后,反向把这个消息让人“不经意”地告诉了祁夫人。祁夫人知道儿子能不能与傅家成亲,就看这次考试,因此把自己的棺材本都给拿了出来,去买了题。
  现在,一切证据确凿。祁霜白身为状元,却有作弊之嫌。这事传进宫里,宫中圣人直接开了金口,禁祁家三代的科举。也就是说,不仅仅是祁霜白这辈子翻不了身,就来未来他的儿孙都无法翻身。
  在知道这事后,任由祁霜白心智深沉,此时也备受打击。至于祁家,被三娘吓了一通到处疑神疑鬼的傅五在知道这件事后,当场就回了傅家,要与祁霜白和离。
  然而,她回傅家之后,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厌恶与轻鄙,甚至连接近她都不敢。
  她杀死三娘的事,三娘说了不想让母亲再失去女儿,就是让这件事‘民不举官不究’。傅侍郎没有再管,傅世子夫妻已经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好几天露面了,但是管不住傅二爷和傅三爷把这事说出来。
  大家府邸之中哪有什么秘密,于是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连坊间都在谈这事。
  傅五娘看到这些眼神之后,顿时就知道,这个家,她以后也怕是没脸再回来了。
  她返身灰溜溜地回了祁府,此后再没提和离的事。但是她和祁棠白相互折磨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两天后,柳赋云请傅侍郎喝酒。
  傅侍郎在经历了三娘的事之后,也知道他对三娘的心意。但是三娘已去,他也只能是开导开导这位品性纯正的后辈,因此欣然应允。
  在傅侍郎下了官衙后,柳赋云领着他一路出城,来到了城外的某处私人庄子。
  在推开门后,傅侍郎有些惊讶地发现,这庄子里面布置的竟然是道观模样。
  此时道观里已经忙碌开了,能看到伙房里面正在准备着酒菜。
  江掌柜在见到客人已经到了,转身道:“人来了,你们开始吧。”说着,她去了后面打酒。
  “该我履行我的承诺了吧。”傅杳的身边,赵老爷子跃跃欲试,“都已经几十年没有碰锅勺了,现在心里还有些激动。”
  之前傅杳让他二选一,他最后选的是给亲手给孙子做一顿他的拿手菜。而他要付出的,则也是给傅杳做一席小宴。
  “不会后悔吗?”傅杳道,“你附身到活人身上需要消耗精气,做完这顿,你可就真的要彻底消失了。”
  “活着是挺好的。”老爷子道,“但下辈子的我又不是这辈子的我。于此时此刻的我来说,就算是去投胎,那也是死亡。既然如此,还不如做完我最想做的事,再带着我酒,高高兴兴地离开。”
  说完,他已经附身进了旁边的杨大厨体内。
  赵兴泰本来在切菜,此时却听到杨厨子叫他,“兴泰,看过来。”
  赵兴泰不由抬头看去,却见杨厨子将油倒进了铁锅里,一边说着“这些你看好了,这可是你一辈子只能看一次的表演”,一边将手边的食材放进去。
  这还是第一次见杨厨子这么高调,赵兴泰有些意外。但很快,他又发现今天的杨师父和以往很是不同。以往的杨师父是憨厚的,但是今夜的杨师父却格外专注,专注到如脱胎换骨一样烹、炸、甩、炒,整个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仿佛手里的锅铲并非是工具,翻动它们只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甚至于连锅下的火都像随着他的心意掌控一般,时大时小,时高时低。
  在一边操纵着厨具的同时,杨师父还在说着厨艺的经验,“……爆炒双脆时间一定不能久,最好就是入锅溜一遍就出锅,这个时候的味道才又嫩又脆……人人都说松鼠鱼味道在鱼,但酱也同样重要,一道酸甜可口的好酱就已经让这道菜成功了一半。一般人制酱是放醋,但我更喜欢用果酱……”
  随着一道道菜做好,赵兴泰一边盯着杨师父的手,一边猛记他说的话。
  忙忙碌碌,等旁边五道菜都做完后,杨师父放下了手里的锅勺,看着他,笑道:“你要记住,厨艺不是负担,它是幸福,是希望。”
  赵兴泰还有些懵懂,但他少见杨师父会有这么郑重的时候,还是应道:“我记住了。”
  杨师父这才满意道:“菜都有两份,其中一份你尝尝。我去睡会。”然后,他趴在了桌子上。
  在他倒下后,在赵兴泰看不到的地方,近乎透明的老爷子从杨厨子体内走了出来。他朝着傅杳笑了下,说了句“我走了”,身体化为点点的莹光,落在赵兴泰的身上。
  而此时,赵兴泰已经坐了下来,一一品尝着属于他的那份菜。
  在第一口狮子头进入嘴里时,随着酸甜滋味一起滑入心里的,还有一股没由来的难以言喻的感动。
  “这个味道……好熟悉。”他看着眼前的菜色,任由这独特的美味带着他去回忆。
  最后,他突然想了起来,在他很小的时候,时常梦到一位和蔼的老爷爷总做菜给他吃。后来随着他长大,那些记忆虽然还有着,但是那梦里的味道却早就忘了。
  而今,这些菜又带他找回了那些记忆。
  一口一口的将这五道菜全部尝完,放下筷子时,赵兴泰已经泪流满面。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泪,只是觉得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
  旁边,看着屋内落泪的赵兴泰,三娘道:“您让赵前辈为您准备一桌小宴,作为交换您满足他一个愿望。可是您又说,附身到活人身上会消耗他的精气,出来就会彻底消失。您这话,有矛盾。”
  傅杳转身往外走,“不是我有矛盾,而是那个老家伙就没打算去投胎。”
  “那您呢,这桌小宴又是为谁设的?”三娘跟了上来,“主人您不太像是个会滥发善心的人,总不能因为心情好而用一个愿望这样的高价,去盛情款待我四叔和表哥吧。”
  “不行吗?”傅杳脚步不停,“你结巴好了后,话都变多了,真吵。把酒菜快点给他们送去,吃完了赶紧让他们走。”
  三娘止住了步子,笑道:“是。”
  江掌柜送上酒菜之后,傅侍郎把她认了出来。他给江掌柜敬了一杯酒,江掌柜便很识趣的离开了。
  江掌柜走后,傅侍郎看了看周围,道:“你之前说,三娘的线索是在雁归山上的一座道观里找到的。那道观就是这座吗?”
  柳赋云一愣,道:“您看出来了?”
  傅侍郎看着院墙外面的世界,“这里不太像是京城。如此奇妙的事,我这段时间竟然接二连三遇到了好几桩。”
  “我也没有想到。”柳赋云给他们倒了酒,“这次三娘的事情,多谢傅大人。”
  “那是我的侄女,我该谢你才是。”说起这个,傅侍郎也有些沉重。不过他到底年长,很快又看开了,“人生若真有轮回,三娘心情善良,想来下辈子投胎应该会去个好人家。”
  “是的,说不定我们还能再和她见面。”柳赋云仰面喝酒,眨了眨眼睛道。
  等两人开始吃菜是,傅侍郎尝了口桌子上的菜,“咦”了一声,“这个味道……”
  “这味道怎么了?”
  “没事,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尝到。”傅侍郎道,“当年大哥迎娶你姑姑时,我跟着去迎亲。到扬州城时,已经饥肠辘辘,于是随意进了家酒楼想先垫垫肚子。结果那家酒楼的厨子厨艺十分高超,那顿饭吃的我后来一直都念念不忘。真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吃到了。”
  “原来如此。”
  一老一少,其实能聊的并不多。酒足饭饱之后,傅侍郎围着道观看了一圈,便起身先走一步。
  他走后,柳赋云想回道观,却在转身后,发现三娘就站在自己的不远处。
  两人相视而立,柳赋云想看着她笑,但最终只能是扯出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容。
  “表哥,”还是三娘先开口道,“带我去逛逛京城吧。”
  柳赋云应了,“好。”
  两人沿着官道,一路朝着灯火通明的京城走去。一路上,柳赋云给三娘讲解着城内城外的所见所闻,三娘听得十分满足,而路人只见到柳赋云一个人在自言自语着什么。
  他们两个从东华门一路往最热闹的长安大街上走去,尝试了各种以前没尝过的小吃,一直到夜市散去,他们又去了城外的映月湖看星星。
  直到东方既白,三娘才起身道:“表哥,我得走了。”
  柳赋云当即道:“那我们明天再见?”
  三娘看着他微笑道:“你应该知道的,我已经死了。我们相隔阴阳,不会再有明天了。天亮之后,我就要去我该去的地方;而表哥你,以后会金榜题名,会有情人终成眷属,会多子多福。”
  柳赋云眼睛微红着,死死抓着她的手,不想让她离开的意图十分明显。
  但人鬼殊途,在太阳升起后,映月湖边,只有他一人倒影在湖中。
  ……
  京城的事一了,傅杳一行人就回了里水。对三娘来说,她与柳赋云,此生不再相见便是最好的。再不济,她多积累点功德,在这里等表哥一起去投胎,只期盼那时,他不要和别的女人缘定几生了就好。
  自从那日品尝完赵老爷子的菜之后,赵兴泰就一直待在厨房里没出来。杨厨子说他这是进入了一种奥妙的境界,大家最好不去打扰他,等他出来,必然在厨艺上会有突破。
  杨厨子的话非常准,三天后,伙房里突然弥漫出一股极其勾人的香味。那香味先是在道观里打转,接着一点点弥漫了出去。
  就在道观众人都陶醉在这香气里时,他们道观里来了位容貌极其出色的客人。
  这位客人一身青衫,身如修竹,姿容无双,用阅尽千帆的将掌柜的话说就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男人。”
  “你找谁?”江掌柜热情道。
  男子略微想了想道:“她叫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这间道观的主人。”
  “找观主的?”江掌柜稍微清醒了些,“请问您是?”
  “她的债主。”
  第27章
  等江掌柜把债主给领到伙房时,傅杳正在等赵兴泰揭锅上菜,见掌柜带了人来,她也不意外,对男子道:“哟,终于舍得从你那坟包里爬出来了。”
  “今天是某人按照约定还债的日子,但她迟迟没有动静,我只能亲自找上门来催债。”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在傅杳旁边坐了下来,同时还不知从哪摸出一本账本后一把算盘。
  傅杳:“……”
  她拍了拍脑门,道:“瞧我,这段时间一忙,就把这事给忘了。”
  “幸好只是忘了,不是故意不还。”男子说着,翻开了账本,“你一共向我借了三万四千两白银,目前加上利银一起,一共是三万四千九百九十六两。这笔账,你是打算本息一起给,还是先付利息?”
  “利银就那这么多?”傅杳咋舌,“你实话告诉我,你金库里的那些金子是不是就是这样来的?”
  男子看向她,“嫌贵你可以不借。”
  “啧啧啧,”傅杳从荷包里把之前那张借据拿了出来,“给你给你。整整三万五千两,有多的就当我赏你了。”
  男子瞧了一眼借据,拒绝接受,“我只要真金白银。”
  “为什么?”傅杳不满道,“这难道不是钱?别人欠我的,我欠你的。这借据我直接给你,咱直接两清了。”
  “你见过谁去钱庄用借据还债。”男子一边说着,一边拨弄了一下算盘,“说着多,其实是今天这债还不了了是吗?”
  “借据你不要,那就都没有。”傅杳道。
  “本金还不了,那利银呢?”
  “利银最多能还个零头。”
  “都拿出来吧。”男子道。
  “这么点银子你也要?”傅杳没招了,让三娘把之前从赵兴泰那里赢过来的银子都给了他,包括道观里买糕点的红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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