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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棋、知琴面上难堪,半垂着头的汀蕙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将带扣下部重新固定好,乐轻悠又仔细地检查过其他地方,没发现什么不妥的,才叠整齐重新放回托盘上,将红玉腰带、冠帽一一放在礼服上,她才站起身,对赵庆喜道:“庆喜表哥,走吧。”
  赵庆喜嗯了声,迈步出去前,却用目光将这五个丫鬟打量一遍。
  一等赵庆喜夸出门槛,知棋就疾步过去,拿起托盘上的礼服看了看,转身对知琴道:“这礼服拿过来我就没碰过,你也没碰过,就那么好好儿地放着,怎么会有带扣松了?”
  知琴摇摇头,看了旁边默不作声的汀蕙一眼,示意她不要再多说。
  知棋还是气哼哼地嘟囔了一句,“别是我们换的摆设太多,心里不舒服,故意找我们的茬吧。”
  外面,赵庆喜大力摇着手里的折扇,一面是给小表妹扇风,另一面是心里着实不得劲,这郁家门第高是高,但这些丫鬟一个个太刺儿了。
  他得提醒阿巍一声,以后若不给这些丫鬟个下马威,轻轻在这家里早晚得被她们挤兑成个外人。
  心里想着这个问题,说的却是另一个,“轻轻,阿巍那礼服都谁能接触到?怎么还单单弄坏了一个带扣儿?”
  乐轻悠从刚才就在想这个问题,“我大哥习惯在左手边第二个带扣上坠玉佩,带扣下面松了,穿上喜服没走几步就摔碎玉佩,这个寓意不是很不好吗?”
  赵庆喜也不是个脑子笨的,虽是个大男人不熟悉后宅这一套勾心斗角,还是一下子听出了端倪,压低声音道:“你说,这是咱们家里的,更确切的说,阿巍身边的丫鬟做的。”
  乐轻悠笑了笑,“或许就是昨天我检查得不够仔细。”
  赵庆喜给她一个了然的表情,表示不会说出去。
  说话间已经来到通向第三进院儿的六角门,乐轻悠让赵庆喜跟她一起去后面歇歇,赵庆喜摆手:“还得去厨房看看,你回去吧,这边有我和你那两个堂哥呢。”
  说着就摆手打着扇子走了。
  乐轻悠笑着摇了摇头,忽听春和提醒道:“小姐,三少爷过来了。”
  乐轻悠抬头看去,见方宴已新换了一身衣服,正带着一股冰凉气息朝她走来,不由加快脚步迎着他走去。
  看到这个以后将会陪她一辈子的人,刚才那些生气、心累等负面情绪一下子都消失了个干净,走到跟前,乐轻悠心情愉悦地抓住方宴的手,将自己几乎小了他一半的手塞在他手心里。
  方宴紧紧握了握她的手,又做贼似的赶紧松开,低声道:“被别人看见不好。”
  乐轻悠喷笑,看着他警惕的样子很想再靠到他怀里将他调戏一番,但是想到后面的春和、春卷,到底是忍住了,问他:“你睡了没?”
  “嗯,睡了”,方宴点头,转身和她并肩往回走,“我想你肯定不会睡的,眯了一会儿就想过来看看。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没有,早几天便再三地交代,下人们都做得井井有条的,”乐轻悠说着就去看方宴的脸色,“你半下午要和大哥一起去迎亲的,别到时候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方宴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保证顺利完成任务。”
  申初,乐巍穿着大红喜服,腰间只挂一枚羊脂白玉,却风雅玉立之态尽显,身后跟着各具俊美特色的乐峻和方宴,一出来大门,就引得已围在府外看热闹的人们一阵阵惊叹。
  乐巍、乐峻、方宴跨上垫着红色喜垫带着红色花球的大马,小厮就点燃了一挂鞭炮,奏乐声响起,迎亲队伍便缓缓出发。
  看着一身喜服的乐巍骑马走过,人群后面,一个还在马车上坐着的中年美妇冷冷哼了一声,掀着车窗帘,对外面一个正骑在马上往那迎亲队伍看去的男人道:“怎么,看到那个贱人生的儿子这么优秀,真得想认了?”
  那男人回过头,无奈地看着这中年美妇,“来是你让我来的,怎么到跟前儿又怀疑我?当初我娶她是为了谁你还不清楚?后来她容不下你,我不还是听你的把她给赶出去了。”
  因为四周都乱糟糟的,男人距离马车也不远,便用的是正常说话的音量,并不担心会有什么人在这时候会听旁边人的说话。
  这对男女就是曹家夫妻,曹一文和甄氏,听见丈夫这番表白,甄氏却还是不满意,“你提起那贱人,从来都不肯用半点贬低之语,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像你说的半点都不喜欢那贱人。”
  “好好好,那个贱人”,曹一文往马车边靠了靠,低声道,“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爱吃醋,我心里对你怎样,你还不清楚。你若是不放心,咱们就不去认那孩子了。”
  甄氏的脸色本来好看几分,听到曹一文最后一句话又沉下来,“那孩子,那孩子,果真惦记着那个贱人生的种。可是你别忘了,那个贱种是不是你的还不一定呢。”
  曹一文脸上讨好的神色淡下去,调转马头,“你这么不放心,咱们就回去。”
  “文哥”,甄氏喊了一声,看他停住,才软声道:“是我无理取闹,快进去吧。”
  如果丈夫不是这半年因为得罪上峰而一直被闲置,她稀罕大老远跑到京城来,让他认下那个贱人生下来的贱种。
  甚至甄氏心里还怀疑,丈夫的被闲置,正是由于那个贱种在背后弄鬼。
  早先春闱结束一门三进士的佳话传出去时,就有知道他们家和云家姻亲关系的人过来说与他们听了,听说传胪是云家家主找回来的流落在外的外甥,甄氏就知道这个孩子必是当年她没能除掉的贱种。
  她虽然恨不平,却也知道现在那贱种成了势,她不能再做什么,只是她也不能忍受丈夫将那贱种认回来。因此就没跟丈夫深入讨论此事,直到近来,不论是她已经被闲置小半年的丈夫,还是她频频惹事的儿子,都让她把一切怀疑放到那贱种身上。
  让人仔细一打听,才知道那贱种竟然跟郁家攀上了亲事,那位坐镇江南的重臣还是赵安国还不知怎么地也是那贱种的舅舅。
  这么一来,怀疑都成了肯定,半年前那贱种虽然还没参见春闱,但肯定已经在赵安国那儿坏过自家的名声。
  于是,甄氏觉得,她不能再坐以待毙,她得抢占先机,必须让丈夫认了那个贱种,让大家都知道她丈夫是那贱种的亲爹,他以后再敢使什么鬼蜮伎俩,她就能制得他做不了这个官。
  那贱种想给他那贱人娘报仇,这一辈子都没门儿。
  曹一文扶着甄氏下了车,他带来的三个侍卫两个丫鬟,只留下一个侍卫看顾车马,其余四个都让跟着一起过去。
  虽然清楚云家再恨他,既然他现在出现了,那么为了那孩子的名声,他们也不能不让那孩子认下自己这个父亲,但是曹一文还是担心云家人还会伤害到他和彩儿。
  云诏正笑着跟前来恭贺的客人们在大门口说话,眼光无意间扫到一处,那笑登时凝滞在脸上,继而化为腾腾怒火,紧跟着又强制压下来。
  这一切表情变化都只在一瞬间,一向在对待官员时很有礼的云诏这时连跟旁边那些客人们说一声都没有,就大步走过去。
  在曹家夫妻三步外站住,云诏双目含冰,一张脸也冷沉沉的,“你们还敢来!”
  曹一文说道:“大舅哥这话说得就太见外了,我儿子今天成亲,我这个当爹的能不过来看看?”
  云诏已然双拳紧握,如果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告诉他今天是外甥的大喜日子,他会一拳头打断曹一文这个畜生说出来的这些恶心话语。
  “你的儿子?我看你莫不是没睡醒还在做梦呢。”云诏咬牙说道,“还要脸还自认为你是个人,就马上滚。”
  曹一文到底不是良心尽丧,当年虽然有证据证明云氏与人通奸,但他心里却清楚这其中是有问题的,他没细查就以此为借口发卖了云氏的下人然后将云氏赶了出去做得有些狠绝,现在听见云诏这么说他,脸上不禁微微作烧。
  一旁甄氏却不愿意了,娇媚一笑,说道:“舅老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家的三姑娘当年没嫁给我丈夫?你这个外甥不是在你们家三姑娘曾经流浪的地方找到的?你家三姑娘当初做出丑事前没怀孕?”
  “这些都是可查到的事实”,甄氏见云诏被她几句话说得胸口急促起伏,显见气得不轻,却更加得意继续道:“这三点舅老爷哪个都不能反驳吧?但是今天我家老爷过来给儿子主持婚礼,您却不让认,难不成是要告诉大家,你这个如今正在翰林院任官的外甥是奸生子?”
  “毒妇,毒妇”,云诏深深喘气,目眦欲裂地看向曹一文,“你们这对儿肮脏胚子,做了亏心事还能说出这种没廉耻的话,不怕下地狱吗?”
  甄氏拿着帕子捂住嘴,往后退了一步,“舅老爷,还是让我们进去吧,奸生子的名声就是对一个下九流的人来说都是很难听的啊。”
  云诏气怒,好似有一簇熊熊怒火在胸口燃烧,然而任何可以浇熄或是减弱这怒火的事他都不能做,竟生生憋得一口腥甜涌到嗓子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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