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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村村长腰里别着一根牛鞭子,悠闲地坐在牛车上进了村,时近傍晚,那在村口歇息乘凉的村人一看见村长回来,一个个都站起身凑了过去,你一言我一语地问道:“村长,得准消息没,乐大爷他们兄妹什么时候回来?”
乐家三兄弟高中并将在这个月回乡祭祖的消息是乐家村村民近来最关心的事,已经过去好几天,他们还在津津乐道那日七八个衙役敲锣打鼓地来乐家村报喜的场景。
虽然他们兄妹在村中没什么直系的亲长,村长和所有的乐姓人家都很热情地招待了那些衙役。
就像乐家老大说的,即便他们已经和乐家本家断了亲,族人却是还要认的,要不然单枪匹马地可不好在朝廷做官
因此所有乐姓人家,尤其是那些与乐家老二显通一脉还未出五服的人家更是摩拳擦掌,想着跟阿巍他们兄妹拉近关系。
到时候别的不说,能把自家孩子送给他们兄弟做个跑腿小厮,也要比在地里刨食有出息。
村长就是估计着乐家那几个孩子该到了,昨天一早赶着牛车去县衙问消息的,因着村里出了三个进士,其中一状元一探花一传胪,这仙泉县新上任的县令对他一个梨花村小小村长也是极为客气,不仅聊了好一会儿还留着他用过了午饭才让他离开。
村长只觉现在呼吸到的空气都比以前的新鲜,看见村人过来堵住路他也不恼,笑着道:“县尊大人那边有驿站传递消息,说咱们村的状元、榜眼、传胪明天就能到仙泉,最迟后天回村。你们家家户户也都注意着,把家门口、街道上都收拾干净,到时这县里有身份的人肯定都要来庆贺的,咱们可不能让阿巍他们兄弟丢脸。”
听到确切消息,村人们显得很激动,又围着村长问了诸如进士及第碑用什么石头、立在那里等诸多问题才各自散去。
村长回到家就对过来牵牛的媳妇说:“明天你去镇上买些上好香烛来,对了让两个儿媳妇跟你一起去,割半扇猪肉,各类时新菜蔬也都买些。”
“要香烛做什么?”村长媳妇随手把腰间的手巾递给男人,“打一打身上的土,买那许多猪肉什么时候能吃完?”
“你这娘们,后天乐家三个老爷都要回来了,咱们多的没有,一点肉一把菜的忙得帮上吧”,村长狠狠瞪了媳妇一眼,“我让你买什么就买什么,别计较那一星半点的,日后有咱们沾光的时候。”
村长媳妇就不多说了,牵着牛往后院去时感叹道:“那乐老二也是个没福的,家里一下子出了三个文曲星,他倒是连看一眼都看不见”,跟着又叹:“乐家是什么运道啊,三个孩子年纪轻轻地就都成老爷了。”
村长往烟斗里塞了一把烟丝,接话道:“什么运道,天大的好运道,不止是他们的好运道,也是咱们梨花村的好运道。”
皇帝可是给乐家赐了一个文风鼎盛的匾额,有那个在乐家挂着,往后不管仙泉换多少县令,都得把他们村的教育放在第一位。
还有阿巍他们兄弟,此番成才,定也会回馈乡里,说不得再过个十年,他们村能出好些个秀才呢。
村长这里正想得美,那边跟着丈夫回到老家的米氏还在嘟囔,“当初就不该娶前任县令家的那个妾生女,如果年前不是她耽误着,咱们崇儿定然考得比现在好。”
乐崇还在京城,他还需要参加两场吏部的考试才能有机会谋到官位,但现在大周处于鼎盛时期,朝中官员是不缺的,便是偏远地方的官也有好些人求着,所以想要谋到官职还不知要费多少关系。
如果当初会试他能进正榜,谋官便会容易很多,因着这个,米氏从接到儿子寄回家的信就对那个儿媳妇哪哪都看不顺眼。
现在被丈夫催着回村在那几个她以往十分看不上的崽子跟前卖好,米氏更是百般滋味在心头,最终都化为了对儿媳妇的埋怨。
乐显祖看她一眼,“你少囔囔两句吧,等侄子他们回来了,你长点眼色,这里面还有赵家五爷的面子,人家现在是重臣,若他递个话,咱们儿子某个县令是轻轻松松的。”
“你说多少遍了,我都记得了”,米氏现在并不如之前那样压服得住丈夫,点着头道:“为了咱们儿子,我有什么脸皮豁不出去。”
不就是给几个小崽子拍拍马匹吗?
夫妻两个在门口嘀咕一阵就提着车上的大包小包进了家门,乐老三正拿着个绑了棍子的扫帚扫墙壁,一转眼看到大哥,不亲不热地说了声“回来了”。
乐显祖暗骂一声,心说你个老三跟我拽什么拽,不过他还记着老三曾养到十岁的儿子现今是翰林院的七品官,他便压下那点儿不悦,放下东西笑着道:“我来一起打扫。”
乐老爷子从堂屋出来,对大儿子道:“老大,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乐老三一听这话,也放下扫帚跟了过去,他儿子现在是朝廷大员,以后家里无论有什么事,他都得知道着。
乐老爷子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乐显祖进了堂屋,给他爹倒了杯茶,笑道:“有什么话你尽管吩咐。”
乐老爷子也没拐弯,直接说道:“虽然当初咱们是把阿巍和小峻分出去了,论起来整个梨花村还是你们跟他们是最亲近的人,那么便不能给他们扯后腿,以前咱们已经够对不起他们几个孩子了,却不能在他们立起来后打着他们的名义在外行事。”
乐显祖好歹是个童生,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爹的意思,这是担心他们打着侄子们的名声做欺压人的恶事呢,忙笑道:“那不能,儿子不还得顾着咱们崇儿吗,您放心好了。”
乐老三说道:“爹,这话你跟我说便是,用得着专门交代大哥吗?”
这个儿子是被后娶那女人的枕头风给吹傻了,乐老爷子根本懒得与他多说,“我只告诉你一句,别仗着那几年养了阿巍你就抖擞起来了,碍到孩子们的名声,我先把你给赶出家门。”
乐老三想说什么,乐显祖先一步道:“爹,您是多虑了,老三不是早不认阿巍了吗?再说阿巍还有外祖家,可轮不到老三这个早跟孩子断了关系的义父去充长辈”。
说完这些话,乐显祖全身舒畅,刚才看见老三那得瑟样儿他就想这么说了好吗?
乐老三哼了一声,“大哥,怎么着阿巍也喊了我十年的爹,他现在是个朝廷命官,在这孝道上怎么都得做出表率。”
“你既不是阿巍亲爹又了解养恩,还谈什么孝道?”没了乐老太太的压制,又有孙子们给请的仆妇伺候着,乐老爷子越发有气势,好些事情也琢磨地越发明白,三儿子如果敢在他媳妇撺掇下做糊涂事,他就能不认这个儿子。
乐老三没再说两句话就被乐老爷给呵斥了出去,他越想老爷子那话就越是生气,也不想打扫什么卫生了,抄着袖子直接回房。
乐老三媳妇刘氏正在跟米氏说话,他们的儿子在屋里玩陀螺,抽得没铺青砖的屋子里烟尘弥漫,在刘氏身边还坐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刘氏一直在跟米氏夸她这个娘家侄女,米氏早就听得不耐烦了,一见乐老三回来,忙站起身告辞一声出去了。
到了外面,米氏小声地呸了一声才走开。
刘氏和乐老三都没听到,打发了侄女回屋歇着,刘氏伺候着乐老三在床边坐下,“要不明儿个我带着桂儿去镇上做两身衣裳?”
有儿子和侄子们名头,不用多时那裁缝铺就能把衣服给她娘家侄女做出来。
乐老三正不痛快,就说:“不用,他又不是天皇老子,难不成还得人人做了新衣体体面面地迎接他去?”
“不是这么说的”,刘氏坐下来,轻声软语,“阿巍到底去京城见过了世面,又跟咱们有那么些误会,我只怕桂儿太寒酸了他看不上。”
“不会,我跟他说去,他敢不八抬大轿娶了桂儿进门?”乐老三说得十分硬气。
刘氏立时满脸笑容地依偎过来,两天后,这夫妻两个才发现他们想得有些多了,乐巍他们兄妹和云诏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村,只跟村长说了两句话就直接向山庄而去,乐老三、乐老大夫妻连近前露个脸都没能。
刘氏不甘心,催促着乐老三跟去山庄,乐显祖更识趣一些,正要回家去,听见老三家的唧唧咕咕地撺掇,脸色便沉下来:“老三,你如果想让你家乐屹以后能有个好前程,就别上赶着去做蠢事。”
刘氏翻了翻眼皮,音调拖得长长的,“大伯哥,你这话是怎么说的?阿巍是我家三郎拉扯大的,他上京去那么久去跟他说说话就叫做蠢事了?您不会是看不得老三比您好吧。”
米氏立时不愿意了,“你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瞧瞧刚才人家孩子可有多看你们一眼?县尊老爷都在后陪着,你们哪来的脸凑上去?”
几句话下来,旁边等着看热闹的人都嗤笑起来。
“当初不要孩子,这时候哪来的脸说什么拉扯?”
“要说拉扯,也是那李氏的功劳多些。”
“这乐老三家的惯会占便宜,不过这次肯定要踢到铁板。”
一句句讽刺之言听得刘艳儿恼怒非常,乐老三更是抬不起头来,一把拉住媳妇就快步回家去了。
这时有云家和乐家的下人抬着糕点过来给村人分发,没跟着他爹娘回去的乐屹忙跟小伙伴一起挤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