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信是写给徐风清的,告诉他自己一切都好,还说她家里养了只狗,取名叫玛丽。
写信的时候,她忍不住会想:假如她上次逃跑成功了,现在是不是就到了南昌?
那她就可以看到风清哥了。
自从清帝退位,他不能再考学开始,他就注定不会留在县城里念书了。
她很想去南昌。
除了寄信,司露微也给他做了几件衣裳和鞋袜。
她打好了包袱,打算送到徐家,让徐家的下人一起送过去。
徐太太时常要给儿子送点补给,佣人一个半月就要去趟南昌。既是送东西,也是替徐太太看看徐风清,怕他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
她出门,玛丽也要跟着出门,在她身后汪汪叫个不停。
沈砚山正好回来。
他很少大上午的回家,见状他先是一愣,继而他脸色微沉,心紧紧拧在一起:小鹿拿着包袱,又想要跑?
司露微看到了他的表情,解释道:“我去趟徐家,这是我给风清哥做得冬衣和棉鞋、棉袜,徐太太会派人去送。”
沈砚山的脸色,并未缓和。
他静静看着司露微,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包袱:“有些什么?”
她上次给他做了双鞋,他平日穿军靴用不上,所以时常夜里回来,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他也很想要她做的东西,而且不愿意她给其他男人做。
“就是很普通的穿戴。”司露微道,“你要是喜欢,我过几日也给你做。”
沈砚山的表情好转。
他含笑点头,酒窝深深:“好。”
司露微转身走了。
家里有马车,她把包袱放了上去,转身去抱玛丽,一人一狗去了徐家。
在徐家逗留了一整天,司露微傍晚才回来。
沈砚山还在等她。
可他并不是要说做衣裳,而是有其他事。
“小鹿,你得帮我一个忙。”沈砚山表情很认真。
司露微放下了玛丽,点头:“好,什么忙?”
第35章 白浇鱼头
沈砚山慢慢跟她讲述。
原来,旅长沈横,也就是沈砚山的上司,这些日子一直在生病,病了足足有一个月。
久病的人,胃气不升,他吃不下东西,任何食物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吃到嘴里也想吐。
他很想吃鱼,要很辣很辣的鱼。但厨子做出来了,他又说很腥。
“……我如今还得靠着他。他比我有威望,没有他坐镇,督军也不会把南湖县交给我,会派其他的旅座过来。来了新的上峰,还不知是什么情况。
沈横这个时候,千万是不能出事。小鹿,这关乎我的前途,也关乎咱们三个人的命运。你帮我去趟沈家,做点好吃的给沈横。”沈砚山道,“我拜托你,欠你一个人情,将来你可以索要任何一样东西或者一件事,除了你的卖身契。”
司露微没往那方面想。
她对食物总是包含敬意,并不想利用自己的厨艺去达到目的。
她道:“我会去的,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沈旅座。他的确是帮了你很多,也等于帮了我和哥哥很多。”
沈横改变了沈砚山的命运,也让司露微和司大庄搬离了从前的房子。
司露微再也不担心她那死鬼爹突然回来了。
“什么时候去?”司露微又问。
沈砚山道:“要不现在?”
“也好。如果他不想吃什么,我去问问他的口味,明早早市上有新鲜的菜,让人去买了准备,明天中午给他做。菜要新鲜,不新鲜我也做不出好来。”司露微道。
沈砚山点头。
他带着司露微去了沈家。
沈横才来南湖县一年多,已经有了一处精致漂亮的豪宅。
他家的宅子特别大,从大门口走到正院,司露微足足走过了三处凉亭,大约有十来分钟了。
宅子里到处都是树,树旁边有电灯。
司露微第一次见到这样豪奢,心里有点怯。
沈砚山没有看她,却好像明白她的心思,握住了她的手。
“这宅子普通得很。”沈砚山对司露微道,“将来我给你盖个更大的。”
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稍微安抚了司露微,让司露微下意识觉得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
五哥说普通,那就普通吧。
一旦有了这种念头,心中很轻快。
可是,她并没有见到沈横。
她和沈砚山进来时,沈家的佣人说旅座睡着了。
“……副官长,旅座今天吃东西了吗?”沈砚山问年轻人。
旅座身边的副官长也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生得高大结实,眉目俊朗。
沈砚山没少打点沈横身边的人,副官长拿人手短,对沈砚山自然是十二分的客气:“没吃。九姨太亲自做了一碗面,还被骂了一顿。”
自从清帝退位,整个天下都乱了套。若是在从前的世道,一个军官娶九房姨太太,要被人弹劾到死。
现在却不同了。
小小旅长,也敢尽情往自己身边招揽女人。
沈砚山心中念头转过,脸上并不显露神色:“还是没胃口?”
副官长忧心忡忡:“就吃了点白粥,其他东西一概不想吃。总说要吃鱼,但做出来放到跟前就骂。已经请了好几位大厨了。”
他说到了这里,突然发现了司露微。
司露微穿戴普通,跟在沈砚山身后,副官长还以为她是家里的丫鬟,领沈砚山进来的。
而后又看了眼,见她身段高挑,明眸雪肤,竟是个美人儿,心里就犯嘀咕。
没见过旅座府上有如此漂亮的小丫鬟。
若是有,依照旅座如今的性格,那肯定会收在房里的。
他还没有发出疑问,沈砚山就主动介绍了司露微:“她是温御厨的外孙女,也是我身边的人。她做菜手艺不错,要不副官长跟旅座说说,明天让她给旅座做道鱼,也算是我孝敬旅座的。”
副官长就恍然大悟:原来是沈砚山的女人。
他就不好意思再盯着司露微瞧了,只笼统觉得这女人很美丽,美得清冷,似不带活气。
“要不你们过几天再来。”副官长真诚建议,“今晚旅座是什么也不想吃。”
沈砚山不纠缠:“也好。”
副官长又道:“来了位老大夫,从南昌府请过来的,说旅座胃气不佳,需得先吃药。我这边帮你瞧着,旅座若是好了点,我再叫你过来。”
沈砚山拍了拍他的肩膀,举止亲热,但口吻恭敬:“有劳副官长。”
副官长拿他的贿赂拿到手软,又很上道,点点头:“团座先回去吧。”
司露微和沈砚山离开了旅座的府邸。
上了马车,司露微还在想沈横的病,沈砚山则道:“他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矫情。矫情可以,千万别死。”
司露微不答话。
她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两天,沈横那边吃了药,也吃了一碗开水泡饭加一些蔬菜,还是念叨着要吃鱼,但做好了端上去,他只是略微动了下筷子就吐出来。
副官长就派人找到了沈砚山。
沈砚山带着司露微,去了沈横的府邸,直接去了厨房。
沈旅座豪阔,是这南湖县第一人,厨房宽敞,足有下人十几名。
副官长带着沈砚山和司露微进来,其他佣人立马恭恭敬敬。
副官长就对众人道:“这位姑娘要做菜,她要什么,你们就准备什么,谁要是惫懒耍滑,我先不饶他。”
众人响亮道是。
副官长又看了眼司露微:“你去准备吧。”
此刻是上午,阳光充足,他也看清楚了司露微的脸,觉得她比夜里更漂亮,眼睛很大很明亮,下颌又是尖尖的,脸上总有点清傲神色,媚而不俗。
司露微点头道是。
副官长走了,沈砚山看了司露微:“可要我帮忙?”
“你帮不上。”司露微如实道。
沈砚山也就跟着副官长走了。
司露微在厨房里看了半晌,突然问厨子:“有花鲢鱼吗?”
厨子见她是副官长送过来的,虽然她很年轻,也不敢轻慢,恭恭敬敬回答:“没有。花鲢不好吃,旅座不太喜欢。”
“那能否就近买到十斤以上的花鲢鱼?要新鲜的,我想做白浇鱼头。”司露微道。
花鲢鱼也叫胖头鱼,头很大,肉厚刺多。
沈横天天叫嚷着要吃鱼,厨子们对着鱼肉狠下功夫,而花鲢鱼的鱼肉实在多刺,又不够细腻,没人想起要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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