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水承万物，石载沉浮（六）
夜间的绞杀树林与白天相比格外活跃，无处不在的绞杀根足以将任何反应迟钝的人窒息绞杀，然后抽干其身上的血液，然而这些绞杀树根本不敢动那个带着海礁石的气息的少年，只能任由他踩在它们身上穿过整一片绞杀树林。
细长的水型龙飞舞在杜周的身旁，为他引路，然而这一次，并不用他从水面跑至流水神殿，不过是刚刚接触到流水神域的水面，一道袅袅的身影已然从水底升起。
“外来者，你为何泄露女神神国位置。”
尽管这只是奥亚·比古斯的一道分身，但却有着和她相同的形质，人形的躯壳带着流水的材质，微蓝透明。
“或许您可以听我解释一下。”
杜周举起奥亚给他的海礁石，“我找到了库班的所在地，但并没有人来见我。”
“我觉得事情有些怪异，于是透漏了一点女神的消息，试探能不能将库班·比古斯引出来，然而依然没有人前来找我，并且再去原本发现库班·比古斯的位置探查的时候，发现库班已经不在那里了。”
“随后我将消息通报众神殿，外面的队伍，是众神殿的主教神官们聚集起来的，然而诡异的事情就在这里，外面的泥浆怪咕噜咔说它听到了比古斯的命令，要拦截我们。”
“如果说，只是为了防止我们这些人干扰女神的话，那么应该比我们先到一步的库班·比古斯，您见到他了吗？”
“如果是库班……他的确能在水域屏蔽我的感知。”
奥亚·比古斯喃喃自语，身形已经重新融进水中，同时将立于水面的两人一蛇一起拖了下去。
等杜周他们重新浮出水面，已经来到了流水神殿之外。
“我的身体无法离开神殿。”
本身就是流水神殿外壳的奥亚·比古斯看着面前的几个人类，“能否拜托你们带上我身体的碎片，帮我找出库班的位置。”
“您不怀疑我说的话吗？”
杜周没想到事情意外的顺利，反而有些吃惊起来。
“如果当年那位……都能袭击女神的话，那么曾经离开神域，前去寻求其他神明帮助的库班，他叛离女神的事情根本不值得惊讶。”
奥亚合上了眼却根本不敢说出‘那位’的名字，只是如此断定着，同时又分出了几块碎片，交到了已经来到神国不短时间的卡芙特和三位神官。
“有我驻守神殿，他应该不会愚蠢到靠近这里，被我发现不妥，所以只要你们分头带着我的碎片，找到他的位置之后，我能随时在水域中凝结分身。”
就在奥亚嘱咐众人，卡芙特·芮乌尔满脸疑惑的时候，外围来自黑暗神的结界封禁突然剧烈震动，在淹没世界的一阵绝对黑暗之后，看似恢复正常的森林上空，一团光亮了起来。
不，那不是光，准确的说，是有着一个抱膝而坐，被羽翼环绕的天使。
明明是在远离结界边缘的流水神国的中心，但那只天使的体貌依然清晰无比，完全无法想象到底是他本身具有无上威能，能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还是他的体型已经大到了远比整个流水神殿还要巨大的程度。
毕竟身处结界边缘，根本无法看到流水神殿，但身处流水神殿，却能清清楚楚的看见那只夜空中发出辉光的天使。
天使的羽翼轻舒，便从坐态变成了站立之姿，手中的光质长剑指向了空无一物的夜空。
那里并非什么都没有，尽管无法被看到，但那种来自生命本能的威胁却绝不会判断错误。
祂在那里。
那股势要将世上一切化为虚无的力量，就在那里。
总是沉静，与石头无异的海礁石人剧烈地惊恐起来，甚至引得流水神殿也一起发颤，“那…那是什么！”
“被众神封印在深渊的力量。”
杜周有些疑惑，转念又反应了过来，按照水型龙的描述，流水女神和其他神明不同，应该是被熟悉之人（神）袭击致死，从天坠落于地，所以应该还没同这股力量战斗过，一直守护女神，守护神殿的海礁石人当然也不可能知道这股力量。
就在他们谈话之间，四翼天使已经同那不可视的力量战斗起来，大约是神力的凝聚远超普通神殿守卫和神官的关系，这位降世天使并没有被这股力量化作虚无，似乎顺利地将这股力量斩成两半。
然而不给人放松的机会，那股不可视的力量似乎缠住了天使的羽翼，光亮的羽翼瞬间变形，被挤压成怪异的形状，随后杜周看到一个巨大的手臂凭空出现，紧紧抓住了天使的羽翼。
不，那不是一个巨人。
那是一个与天使完全相同的另一个天使。
尽管两个天使都在夜空中散发着辉光，没有半分相异，但深渊力量幻化成的天使，散发着不容错认的可怖气息，并且牢牢压制住了应该是神殿神官召唤出来的天使。
艾莉盯着空中肉搏起来的两个天使，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为什么会这样？”
幻化成天使之后，那股深渊力量似乎终于找到了攻击的方法，不顾天使的反击，在被砸飞的同时，将天使的一只羽翼连根拔起。
虽然杜周这边听不到天使的嘶吼，但却能看见天使方向的星空在那一瞬间黯淡下去，闪烁数次才慢慢恢复。
抓着羽翼的深渊力量就像个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孩童，甚至试图将这只喷涌着辉光的羽翼装在自己的背上，明明应该是湮灭一切的深渊力量，却没有半分不适，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象征光明的天使的力量，将其插在了自己背上，变成了怪异到从未有人见过的五翼天使。
深渊力量好奇地炫耀着自己的新造型，似乎终于对这件事情提起了兴趣，没等他对天使再次下手，终于恢复过来的天使已经抢先攻向了深渊力量。
面对天使的光质长剑，深渊力量选择了退避，似乎是拟化之后，曾经无法被毁灭的特质也随之消失，但很快，祂找准了机会，接触到了天使的光质长剑。
于是一模一样，只是光亮不同的长剑，出现在深渊力量手中。
杜周怔愣地看着空中的深渊力量。
这种战斗方式……真的，十分眼熟，不是吗？
似乎与拥有图鉴的他，一模一样。
“库班！”
然而就在杜周发呆的时候，一直不见人影的库班·比古斯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奥亚的旁边，将手中流动着火光的药剂，射入了微蓝透明的海礁石人身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