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往事漫长
大街上人来人往,人人都有要做的事,人人都有要去的地方,不像是她,漫无目的,深陷在自己人生中的凄风苦雨里走不出来。娄蓝出来的时候很匆忙,就是凭着一股意气,这种勇气再过一两个小时,或者睡上一觉也许就会烟消云散,但娄蓝没有等,也没有颓废的爬到床上。
她甚至还穿着一双高跟鞋,是今早出门时穿的,怕外出时被记者逮到刻意打扮过,出门的时候衣裳换了,鞋子却来不及换,登登登的跑出来,自己听着脚步声很有气势的样子。
结果走的多了,那点气势慢慢弱下去,脚上渐渐发紧,再走走,就小腿酸痛,她拖着行李箱本来就走的不顺畅,又穿了高跟鞋,自己把自己折腾了一阵子,终于像是个散了气的气球,在街边的长椅一屁股坐下去,这才觉得重新活过来。
本打算休息一会儿就走,坐着坐着,居然呆了整整一个傍晚。漫无目的的看着人潮,大家都匆匆忙忙的,没人顾得上看她一眼,也没人注意到她的伤痛和落魄。
娄蓝就这么一直在大街上呆到晚上,街灯亮了,才惊觉已经这样晚。肚子里已经在咕咕的叫,她却没什么食欲,这要是让季珊珊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但眼下她这幅样子,谁都不敢联系。
她不知道现在远在A国的阎清霄正气急败坏的给廖语晴打电话,生气她居然找记者曝光他的行踪,甚至故意制造让人误会的舆论。
他不知道娄蓝看到那样的新闻会怎么想,像是心被劈开成两半,一半想着不然就这样吧,他护不了她,她承受不了离开自己也好。
另一半的他又像是歇斯底里的害怕着,他觉得他离不开她了,她柔软的笑,脆弱的心,还有那么敏感那么容易破碎的灵魂,她若是离开他,还有谁能像自己一样那样爱着她。
所以他的语气里也就带着那么一两分复杂,用这辈子都没对廖语晴用过的不满的语气说:“妈,你能不能别再掺和我的事?”
廖语晴听到他冰冷冷的,十分不满的语气,作为一个母亲,她是有些伤心的。诚然她对大儿子的关爱不如小儿子,但年纪越来越大,她那些作为母亲的情怀就越来越觉得愧疚。
隐隐的也有些觉得,阎清霄变成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冷冷淡淡的,甚至还出了精神问题,也有她的责任。
那个时候她嫁给阎怀信正赶上阎家开拓市场,她好强,刚进阎家想有一番作为,仗着自己聪明磕磕绊绊的陪阎怀信在商场闯荡,给阎家也立过功。可女人都是这样的,事业上有成,对家里人,尤其是对孩子就不得不少了许多心思。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发觉阎清霄变成那副冷冷淡淡的性子,她刚生阎清鸿的时候一切都踏入正轨,母爱强烈,对阎清鸿这样的宝贝越发上心,阎清鸿喜欢撒娇,喜欢笑,喜欢说话,一对比,才发现大儿子和小儿子居然有这么大的不同。
这个时候她才略微生出些懊悔来,也有了内疚,可其实已经太晚了,阎清霄的性子早就定下来,见到她也不亲,幸好还孝顺,也听话,尤其他又那么的优秀,不大的孩子将自己打理的有井有条,所以她才放心接受阎老爷子的意见,让他回祖国上学生活一阵子,没想到,这一去,他就彻底变了。
往事已矣,再想没多少意思。但廖语晴越发想弥补阎清霄,就算儿子有病也觉得他是最好的,甚至想到他居然和那个小影星在一起了就替儿子不值。
她的儿子,当然需要一个温柔小意的女人好好照料,她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这样冷的一个人总是需要温情来呵护的,所以女方家世倒是其次,但一个影星,哪里来的时间照顾他,又怎么能贤惠的起来。她没怎么接触过娄蓝,就提前在心里判了她的死刑。
就算日后和这个女人共同居住了一阵子,也还是觉得她太忙,事业心太强,和阎清霄在一起肯定别有目的。更何况她又是“那”户人家的女儿。
所以在听说他居然还和她一起参加了综艺节目之后就再也忍不住,正好阎清霄去A国,也就吩咐人给他顺势制造了些风风影影的绯闻。
她是一片好意为了儿子,阎清霄第二天就打电话来抱怨,还用这样伤人的语气,廖语晴就觉得自己有些难过。
“清霄,妈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知道你为了我,但感情的事情我自有打算,您还是不要插手了。”
廖语晴一下子就委屈了,她知道年轻人有自己的世界,可她可是母亲啊,就算做的过分了些,他也不该这样打电话过来怪她。
于是语气也强硬了一点,试图给自己找点理由解释:“我也是替你试探,你要是真和那个女人好在一起,这点风浪算什么,她要是连这点信任都不给你,你和她在一起也没有必要是不是?”她顿了顿,听到那边好久都没有回音,以为自己的话被听进去,略带点得意:“妈是过来人了,这方面看的准着呢,你们小年轻没经验,一喜欢就容易冲动,根本不看看对方是怎么想的,以为人家也和你一样一心一意。有些事情一试就试出来了,这样,过几天你回来,看看她为不为你生气,要是没什么反应她就是不把你放在心里,要是想分手,也是你们感情不牢固。”
总之说来说去,娄蓝有什么样的反应,都是不对,不好就是了。
阎清霄好久都说不出话,心里苦的像是喝了浓缩的黑咖啡,连嘴里都泛着苦。他母亲这幅样子,眼下一时说不通,阎清霄有苦难言,顾不上什么孝顺不孝顺了,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因为自己的病反复,不受控制打了娄蓝之后逃难一样跑来A国找Sophie治疗,娄蓝那边不知道怎么怪自己呢,出了这种新闻,他还有什么脸再回去见她。
于是挂了电话,犹豫着要不要给娄蓝打个电话,想了一会儿鼓起勇气拨过去,那边却是关机。
这一下更慌了神,连忙又打了几个电话,汇报很快就过来了,家里没了人,娄蓝一声不吭的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但人是带着行李走的。
这一下确定无疑了,阎清霄眼前一黑,Sophie一直在他旁边守着,看他脸白的不像话,她也吓得要命,连忙给他吃药喂水,带他去休息。一边想着阎清霄喜欢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这个男人谈了个恋爱,像是搭上了他的命一样。
远在他国的男人如何乱成一团,娄蓝根本不知道。她在街上坐了一下午,一肚子的气,渐渐变成自怨自艾,自怜自哀。
谈个恋爱而已,为什么会这么难呢?她年轻的时候想过的,自己和爱人在一起,分分钟钟的美好该如何珍贵,她要如何珍惜。可事情怎么就变成这幅样子?
出神愣了一会儿,手里拎着行李箱站起来,又觉得有些茫然。
饭不想吃,总该找个住的地方。娄蓝自从赚了钱之后不是没想过置办房产,可她一直和阎清霄住在一起,渐渐也忘了这件事。直到今天,她从那个男人的家里出来了,才惊觉,女人有一个房子,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
这样下去她在受到伤害之后,至少有个地方疗伤,她还从来没有过什么属于自己的大物件,眼下这样一看,一栋房子就是最好的。
她很快振作起来,这没什么的,她有钱,想有房子,自己买就是了。
她好歹也是个影星了,这点想要的东西还是要的起的。于是拉着行李哒哒哒的往房地产置业处走。
天已经黑下来了,娄蓝凭一时之勇要买房子,走进置业中心去之后才觉得不妥。原因无他,她是个名人——买房子,也不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了。
接待处的人看到她倒是愣了一下,他们还没见过大半夜跑来买房子的女人,一选就选的是她们公寓最好最贵的一间,可眼下天黑了看房不方便,许多手续也没办法办。
娄蓝这才惊觉自己的莽撞。那些人又要她的身份证要复印,她心里一慌,皱着眉头把手插在兜里,不一会儿就道了一句歉,慌慌张张又拉着行李箱跑了。
这一进一出,娄蓝自己脸上火辣辣的,觉得很是尴尬。阎清霄把她保护的太好了,渐渐地也让这个在尘世摸爬滚打惯了的女人失去了最基本的生活能力。娄蓝苦笑着还是拉着行李箱进了一家高级酒店办理了入住。
第二天又让季珊珊带着买了房子,季珊珊以为她只是普通的投资,没多问,娄蓝最喜欢这个经纪人知情知趣。
房子买的很快,季珊珊人脉广,认识许多做建筑这一块的朋友,她眼光也比娄蓝好了不少,四处打听了一下就替她定了很好的地段和房型,完全省去娄蓝自己一个人咨询的麻烦,娄蓝很信任她,花了这辈子花过的最大一笔钱直接买下来房间,是间三居室,宽敞明亮,因为卖得好还剩下最后一套装潢过的样板房,这样不用装修,直接就住了进去。
然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拍戏。至于综艺节目那边,阎清霄请了一期的假,他这样的大腕请假节目组什么话都不敢说,虽然五个女明星都因为阎清霄的缺席心情不好,但旅游总归是让人放松的,也就勉强录制了节目,没有耽误什么。
这次综艺拍完之后,江芜许是瞧出来娄蓝精神不振,临走时关心的问了几句,娄蓝从前真的不知道阎清霄居然有这么大的醋劲,尝到过一次苦果之后,对江芜的示好退避三舍,回话要多简练有多简练,然后忙不迭的告别离开了。
她已经顾不上自己会不会伤到江芜,她只是怕了,也终于有点觉悟,她见到阎清霄和别的女人走在一起都那么痛苦,大抵阎清霄的痛苦也是一样的。
她只是从前没有意识到罢了。
毕竟那个男人,在她心里无所不能,几近完美,又怎么会做吃醋这种小事呢。
她忘了,他也是个普通的男人,有普通的爱憎很贪嗔痴,她在心中一腔情愿的将他神化,于是忘了他也会受伤。
这些感触,都是她独自睡在自己的床上时,在黑夜里想念他的时候,慢慢琢磨出来的。她的人生中唯一一段正儿八经的感情就是和阎清霄,和江芜的相处,还有上辈子和萧忆的谈婚论嫁,已经是她和其他人最近的距离。
晚上徐可给她打过来电话,两个好姐妹,虽然离得远了,但还是要聊聊天。娄蓝有许多心事都愿意跟她讲,徐可也会同她分享自己的难处,时间长了,越发比亲姐妹还要亲。
娄蓝自己一个人躺在属于她的大房子里,躺在她自己选的床单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
她们说起拍戏,说起唱歌,后来说起江芜,徐可问她和江芜的关系怎么样,娄蓝闭了闭眼睛,捋顺了一下脑海里的想法,慢吞吞说:“我和他就算有什么,也都是小时候的交情了。徐可,你知道我和清霄的事情的,我不可能和他有什么。”
徐可也有些不好意思,她不是信不过娄蓝,只是女人,心里有了喜欢的人之后总是难以克制的。
她知道江芜对娄蓝的感情,这于她来说是已经认定的事实,但她很怕娄蓝对江芜也有什么。
她还是很喜欢娄蓝这个好姐妹的,并不希望因为一个男人和她闹僵,她觉得这样很掉价,也很不上档次。
结果没想到娄蓝这样洞悉她的心思,她心里同时也松了一口气,索性坦白道:“我和他——我挺喜欢他的。”
娄蓝不由自主笑出来,她脑海里浮现出徐可有点不好意思的脸,完全处于好奇,想知道她怎么就看上江芜了:“他有什么好的?”
“我也不知道,就是第一眼就喜欢,可能是缘分吧。”
娄蓝点点头,她是很喜欢“缘分”这个词的,她曾经想过,自己重生了,和阎清霄又在一起,说不准就是冥冥中的缘分。
毕竟她和他本是那样决绝分开的两个人,若无意外,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再在一起。
可若是有缘呢,若是冥冥中,真的有那么一只大手,将他们两个人推在一起呢?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缘分这个字,那么那许多孤独的人该有多大的解脱。
之所以他们还寂寞着,不过是因为缘分未到罢了。但总是有那么一个人,和你天生该在一起,在某一天你遇到他,然后就从此沉沦,这是天定的,逃也逃不脱的命运。
只是略微出了一会儿神,她的心居然热了。娄蓝站起身打开窗,扭头看窗外。她住在高层,风涌进来,吹着她有些发热的脸颊,也吹乱了她顺滑的一头长发。
她有些难过的想,不知道阎清霄现在在做什么呢?有没有回A国,若是现在没有其他人陪在他身边,他会不会想到自己?
“怎么不说话?”徐可在那边问。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样挺好的,你有喜欢的人。”
“真的?那你觉得我们配么?”
“配,怎么不配,简直天造地设一双璧人,你快把他收了吧,你们郎才女貌,彼此祸害岂不正好。”
“娄蓝!”
两个人解了心结,天南海北的聊了不少,还说起最近圈子里很火热的那间夫妻双双出轨的新闻,大惊小怪的讨论一阵,叽叽喳喳的,像是两只小麻雀。
就是没有聊她和阎清霄的事情。
徐可也是挺敏感的一个人,娄蓝没有提这些的意思,她就知趣的不问。本来阎清霄这种人,和娄蓝真的好在一起了就是一个很匪夷所思的事情,徐可虽然好奇,但也知道不应该随便打探人的*,所以当时她听说娄蓝和阎清霄领证了之后很是惊异了一阵子,直到参加他们的海外庆祝派对,见到这两个人真的有情有义,才渐渐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聊得有些累了,黑暗里两个人渐渐安静下来,娄蓝也重新爬到床上躺下,突然听到徐可说:“蓝蓝。”
“你最近是不是不开心?”
娄蓝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但一个人若是不开心肯定藏不住,江芜看出来了,徐可也看出来了。
“蓝蓝,我不知道你和阎清霄两个人是怎么回事,但你没必要因为他的身份就让自己受委屈。”
“在我心底里,你是最好的,值得人好好待你。你用不着天天患得患失,你很美,也很好,你比你自己想的还要好,你也足足配得上他。”
也许是隔着电话,见不到面反而让她们更能说些知心话。华国人是这样的,善于隐忍,说话也很含蓄,“我爱你”这样的词在平常生活中基本不会出现,要是出现了听着也让人觉得羞耻。
可隔着电话,就好像那些含蓄的情怀都远去了,徐可说的动情,娄蓝听得也感动。
她“嗯”了一声,转了一下头,擦了擦眼角的湿气。
爱情这件事好像都是命中注定的,娄蓝既然喜欢上阎清霄,也就要承受住来自于他身份的压力,她总是这样不自信,关心她的人都知道这样不对,娄蓝也知道,但这是她二十多年来的生活习惯,要改过来很难,总得一点点改。
“再怎么样,你们要是真心相爱,就根本不用担心。你应该再开朗一点的。”
“他要是对你不好,你就离开他,我这里永远有你住的地方。”
娄蓝点点头,外头吹了一阵子风,忽然下起雨来,并不大,淅淅沥沥打在窗玻璃上,留下一道一道的雨痕。娄蓝起身又去关窗,挂断了电话。
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怎么也睡不着,忽然听到几声轻轻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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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食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