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家门大戏
《锦衣夜行》是投资破亿的大制作,可以说除了娄蓝这个新生代女演员之外,超一线的演员阵容叫人望而生畏,是近两年最引起社会关注和大众期待的电影,剧本虽然是小作者写的小说改编,但经过制作方打磨无数后,就算得上是绝对的好本子。
萧忆自从听说这部本子要在名导的手下开拍之后,作为华友冉冉上升的候选一哥,对这部电影就有一种必须拿到自己手里的*。
本来一切都运作的很顺利。
公司肯出面替他说话,他参加试镜得到好评,连宣传造势的新闻都发出去了,他计划的好好的,借由这部电影在电影圈打出知名度,运气好的话拿个奖,实在不行陪跑也行,毕竟能入选各种电影节评选的演员都是默认的演技派。
谁想当小鲜肉当一辈子?
他颜值这么高,粉丝人气足,差的就是好机会,好本子。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他也不觉得自己会比别人差。
计划的正好,从国外飞回来的阎清霄却像是个不识时务闯进赛场打乱秩序的破坏者一样,听说根本连试镜会都没参加,只透露了想参演的念头,男主角的角色就被奉送到他面前。
萧忆奋斗了这么久,推掉无数邀约只为了这么一个机会,到最后连男二男三的机会都被人抢走了,他心心念念的角色却只能勉强挨到边,看了一眼,就被转手他人。
这叫一向心高气傲的人如何能接受的了?
活了二十多年,他从没想到自己有输的这么惨的时候,而且输的对象看起来根本视他为无物,在KTV不问缘由,不分青红皂白堂而皇之的把他狠揍了一顿。
用的居然还是“看他不顺眼”这样不走心的烂借口,这已经不是让他丢面子的程度了……但他也立刻知道自己与阎清霄实力悬殊,干脆的窝囊的咽了这口气,躲在自己房间消无声息的养伤。
“你是萧忆。”等到伤好后他兴致缺缺的去那部电视剧的片场补拍自己的戏份,和他参演同一部电视剧,刚刚抵达影视城的一个三流小明星突兀的跑到他的保姆车里跟他打招呼,朝他微笑的眼里一片天真纯洁。
萧忆觉得这个小明星还挺眼熟,就是打扮暴露,他不喜欢这种风格的女人,可惜这女孩子长得这么漂亮,其他方面却一点儿也不讨人喜欢。
“你是华友公司的吧,我是寰宇唱片的,我叫娄月诗。”
萧忆立刻猜到小明星到自己这里套近乎的原因了。他原本也挺关心娱乐新闻的,娄蓝和娄月诗两姐妹之间的龌龊都快被编剧改编成剧本了,要是还不知道小心这个眼前看似天真实则心机深沉的女人,他可真白在圈子里混了这么久。
“原来就是你啊,你姐姐跟我一个公司的,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心机了。”
娄月诗满不在乎的笑,这一次笑意没有直达眼底,所以脸上的天真也显得假惺惺的:“我姐姐跟我是打断腿还连着筋的家人,怎么会真的生我的气,嗯?反倒是萧先生,听说前阵子被人给打了,我这不是好心嘛,就来探望一下。”
萧忆根本就懒得搭理她,直接招呼经纪人:“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怎么做事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娄小姐,您还是出去吧。”经纪人忙把娄月诗往外面请,一边悄悄的低声提醒萧忆:“别闹得太僵,她们家在商圈里挺有名的,咱们还真得罪不起。”
萧忆暗暗舒了一口气。他对待钱权二字是绝对的避让者,很奇怪小时候父母都会尽力给他最好的东西,可他还是觉得不满足。
房子总有更豪华的,车子也总有更名贵的。
人总想要更多更好的,这也是人性。
“娄小姐,圈子里乱传的事情多了,劝你别听风就是雨,这次就算了,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喝茶吧。”
娄月诗回头,露出一个受宠若惊的笑容,“那我等你电话。”
她下了车,萧忆眯起眼皱着眉:“笑的这么假,能演好什么戏?”
“好了好了……就是个不出名的小明星,别气了。”经纪人连忙安慰他。
“算了,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萧忆挑眉,“后天下午吧,把她约到我房里,来了就算,要是敢不来,呵呵,我管她是从哪个家族出来的……照样让她马上退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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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音房很安静,娄蓝和阎清霄挨着站在一起,制作人在外面听过阎清霄唱歌之后有点傻眼,喊来录音师问了问话,找来工作人员商量:“这,这个,可能要阎老师多录几遍,我们要多一些样本才能做好。有个事情啊,虽说让阎老师唱歌噱头十足,但上面也没必要拼到这种程度吧?我这里还有好几个有名男歌手的电话,要不要考虑看看……”
从上层下来专门督办这件事的工作人员皱着眉,不耐烦的反驳他:“有名男歌手?有阎清霄有名?你真有意见就自己跟上面说,又不是做不出来,不想做了我们换别人。”
制作人不敢再说话,但这项工作的难度确实有点高了,录音室里面阎清霄倒是心情挺好,完全没有被自己不良的歌喉影响。
“阎老师,娄老师,那我们再来一遍。”
两个人连忙都带上耳机,娄蓝一贯的表现优秀,尽量带着阎清霄往调上找,控制室里的录音师稍微放松了眉头,两个人尚且还配合的不错,阎清霄不停努力调整自己,这一次出来的效果仍然算不得完美,但一次总是比另外一次强,从他声音里清晰浮现出来的感觉也恰到好处,他是没有任何演唱技巧的,所以等他唱完最后一个音节,故作轻松的看着娄蓝的时候,娄蓝就冲着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这次真的挺好的!”
阎清霄点头,调整了一下站立的姿势。娄蓝于是从录音室里走出来,递给他水喝,留在外面看着他。制作人趁热打铁:“好了,现在正式点再来一遍。”
阎清霄知道现在只能全都靠他自己了,他的跑调是天生的,他只好按照娄蓝教给自己的,在唱歌的时候注意每个节奏,该高音时勇敢地发挥出来,该低音时把音节掌握平衡一点,保持这样,尽量挽救自己。
娄蓝目不转睛的望着他,觉得这样努力的男人也莫名其妙的可爱。不过更让娄蓝高兴地是,这个短时间内示弱的男人在工作结束之后特地拉住她:“有时间么?晚上请你吃饭?”
娄蓝心里惊讶了一下,自从出道以来,她就很少在外面吃过饭了。
“去哪儿?”她压低声音:“不回去吃,陈妈知道吗?”
“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走吧。”
阎清霄笃定了她会答应,直接带着人出了门。不用经纪人和助理开车,他们两个悄悄的,像是找刺激的小青年一般开车走街串巷,最终还是去了一家保密性较高的会所。没办法,阎清霄的目标实在是太大了,想要像普通人一样走在街头就像天方夜谭一样难以实现。
虽说是一次失败的冒险,但能像现在这样尽情的享用私人时间,在外面无拘无束的吃吃喝喝,简单聊聊天,就已经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转过一扇扇镂空屏风和雕花门,阎清霄带着她进到了最里面的包厢。包厢三面的墙都是向外延伸的,一面直通小院里,另外两面陈列着绿色的植被和藤蔓,几个雀笼悬挂在内,轻声的啾啾鸣叫,这是海市一家只对高级会员随时开放的私馆,普通会员根本不知道里面包厢的模样。
吃饭的间歇里,他们也聊了不少圈子里的事情。娄蓝在重生之前,她所在的华友公司在业内一家独大,连有水果台做后盾的天泽也只能避其锋芒。但之后几年,另外一家名叫金风的娱乐公司却在短短几年内迅速发展,成为了华友唯一的竞争对手。金风的崛起全要靠在明年年初换来的当家人——墨晔。墨晔这个人背景很深,财力不必说是雄厚的很,竟带领这个已经濒临破产的公司绝地反击,甚至在明年年底就上了市。
如果娄蓝没有记错的话,现在正是金风最低迷的时刻,公司里面的艺人发展不好,很多人买断合同跳槽,前景惨淡,股票狂跌,投资者失望抛售,再多一颗稻草就能够彻底压垮这个公司,完成破产的整个流程。
就是这样的一个不别人看好的公司,假如现在肯投进去,简直就相当于认购了原始股,只要她记得的事情按照原来的世界一样发展,到明年年底,就是千倍百倍的银子跳进了自己荷包。
她当然不是那种不食烟火,一点也不在乎身外之财的人,可现在对她来说,钱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她重生之后就已经做好了计划,华友这里的大牌太多,她就算再如何争取能够得到的资源也有限,但金风就不一样了。
如果要进金风,手里握着公司的股份,自然对之后的发展大有益处。
遗憾的是,她早就摆明车马和娄家断绝了关系,没办法厚着脸皮从娄家争取到一分半点的钱财支援。母亲的股份一时半会儿是要不回来的,要回来于她也没有多大用处——无论如何,她对商业上的事情并不想用太大的心思,也无心去和那一家子人争家产,值得她费心的事情太多了,她还抽不出时间放到这些事情上来。
算算这段时间她拍电视剧,接拍广告和杂志的收入,加上游戏公司的代言费,林林总总也不够一百万。谁让她还不够红呢?就算话题炒得再怎么厉害,照样是个没什么代表作的新人,价码自然不会开的太高。背着季珊珊,她已经私下抄底价买入了许多金风的股票,几乎是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投了进去,也算是背水一战。
所以现在她和阎清霄出来吃饭的时候,毫不夸张的说身上能拿出来的钱不超过一千块。
犹豫再三,明知道或许提出让阎清霄去买入金风股票的事情在他看来是疯了一样的行为,娄蓝还是鼓动了一下他:“我觉得或许可以孤注一掷,就当赌博好了,金风不是那么容易倒下的公司,听说他们也在商讨重组,也许真的有转机呢?”
她转着明丽的大眼睛,目光生辉的看人时真的生动极了,阎清霄的眼皮微微地颤抖了一下,薄唇动了一动:“商讨重组?你是怎么知道的。”
娄蓝晃了晃头,用尽心力的想借口:“我……我……我有内部消息!”
阎清霄没反驳,笑笑算是不继续追究,原本微小的不安转变为放大的不安。结束这顿晚饭之后,他当晚就给墨晔去了一个电话:“你已经决定过来了?”
“还没……”电话那头的声音懒洋洋的,明显一副还没有睡醒的样子。阎清霄勉强扯动唇角,虽然明知道对方看不到,还是习惯性的露出大集团尊贵太子爷永远不失礼仪的微笑:“再不过来的话,公司就真的要倒了,就这么一个机会让你跟你家老爷子证明实力,爱来不来,随便你。”
墨晔又不傻,只是有点儿轻微的拖延症和强迫症,既然阎清霄都已经不耐烦的催促着想见他,他当然不会错失这次能让阎清霄向自己低头的机会,只是口头上的便宜还要占的:“干什么,想我了?这可太遗憾了,我才刚刚觅得佳人,没工夫回应大影帝的垂青啊。”
阎清霄接受了他的调侃,他已经太习惯这只狐狸不着边际的说话方式了:“顺便说一声,你不是不在意这家公司么,那我看继续买入股票的事情也可以停一停了,反正……”
“哎哎哎!别别别!”墨晔办事还是有效率的,当下就交代人去订飞机票:“我就是说着玩玩,你那么认真干什么?我这个月手头上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最晚下个月,年初,年初我就过来。”
阎清霄略微沉吟,墨晔继续道:“今天我还去看清鸿那小子了呢,你别说,肉都长了不少,不像原来瘦的像个骨架子的样子了,你有空还是要回来看看,多和他说说话,医生说他需要熟悉的人经常陪着聊天啊念故事啊唱歌啊,可以刺激脑波什么的……”
“嗯,知道了。还有事儿么?”
“没了,没了,那下个月见?”
“下个月见。”
阎清霄挂断电话,上辈子他最后那刻也没有等到弟弟醒过来……事实上在娄蓝死后,他也不过多苟活了两年而已,这支医疗团队也是最后那几个月才找到的,到底有没有用,谁都不清楚。
可他还是想冒这个险。
清鸿若不能恢复如初,就什么都不可能重新来过。尽管他凭借着熟知这个世界轨迹的优势规避了无数风险,帮助家族在事业上占尽优势,甚至累计了巨额的财产,可还是觉得整个身体,从上到下都是空荡荡的。
如果没有她,那么他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什么都是空的。
他死前曾经这么想过。
而现在,他再也不想再度经历这种虚空。
阎清霄的唇角轻轻勾了一下,发了一条消息给经纪人:“影帝是需要影后加持的,我的影后呢?”
经纪人了然的回他:“最近嘉城影业投资了一部仙侠电视剧《坐忘长生》,明年开拍,我觉得娄小姐可以去试试里面的角色。”
“回头把剧本介绍发给我,我看一下。”
“清霄?你这是?”
“我也想拍电视剧了,毕竟一直以来都是拍电影,还从来没尝试过电视剧要怎么拍。”阎清霄了然:“没关系的,这部剧不是明年才拍么,我又不一定能应征上,只是先做好准备。”
您要是想拍,谁还能拦得住。经纪人默默在心里吐槽,没敢当面否决,阎清霄自己成立了工作室,就是最大的老板,他想拦也拦不住。
《锦衣夜行》的拍摄已经大致结束,到了后续制作阶段,在这期间要对整部电影进行初剪、精剪、配音、配乐、字幕、特效,片头片尾包装等一系列的制作,让整个片子达到理想的效果,并能够带给观众视听结合的感受。
娄蓝从紧张的拍摄中一下子就空了下来,季珊珊说不能把她逼得太紧,就放给她三天的假期。阎清霄正好出国去了,娄蓝根本不用任何犹豫的就订了回Y市的机票,她没有对任何媒体隐瞒自己的行踪,风平浪静了许久的娱记们闻风而动——娄蓝,这个自带话题的女星终于有所行动,简直是给华国的娱记们妥妥的发奖金的节奏。
你说她还不算火,够不上格让媒体这么关注?怎么会,能在华语女声这种大型比赛里拼出第二名,积累的粉丝数量已经是不少十八线明星望尘莫及的数字,她是没什么代表作品,但娄蓝本身就是歌手出身,在大众眼中还是一个唱而优则演的歌手,演技偏偏在线,颜值更不用说,上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微博热门话题,这样的人,即便地位还不稳固,但这么发展下去的话,妥妥的又是一朵进击的花旦。
娱媒候在机场,拍了不少她的机场照。比其他人多了很多年的后世生活的经验,娄蓝很清楚如何打扮才能走在时尚的前沿,她不是没有野心的纯良小花,染成棕色的顺直长发,白T恤扎进腰里,短皮衣,牛仔裤,过膝长靴,手里拿了一个棕色条纹的皮质手拿包,推着简简单单的行李箱,把帅气和干净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很多媒体这才发现她的衣品爆表,于是搜来过往每次拍到的她的私服照,与其他女星的机场照一对比,高下立现。
她穿的衣服不是什么大牌子,可身上透出来的贵气和时尚感妥妥地把其他明星身上的各种牌子货压制成了街头的A货。
娄蓝前晚一夜睡得很香,清晨醒来吃过陈妈做的早饭,肚子里热乎乎的,走在机场里也挺直腰杆,学过舞蹈的人仪态天然的同普通人不一样,更多了那种说不出的自信和大方,小芳帮她办理好登记手续之后过来找她,两个人站在人群里,不少人都拿出手机拍照,娄蓝也很自然的微笑着任由他们拍。
山雨欲来,娄家想必已经知道她要回Y市的消息,正不知道要拿什么样的手段等着她,娄蓝面上却一切如常。上了飞机之后她抓紧时间补觉,因为手头拮据坐的是经济舱,所以不可避免的有人认出来她,走过来让她签名,还要合照。
小芳怕她嫌烦,本想推掉的。娄蓝本人却不在乎,也不摆脸色,笑吟吟的感谢他们,说实话,被打扰的情形是有点烦的,可她现在是公众人物,还没有可以任性的条件,在娄家虎视眈眈想要挑她错的关口,娄蓝还没有傻到自己送一个把柄到别人手上。
人言可畏,她是比谁都清楚这四个字的力量的。
Y市的街景和她记忆中的模样已经全然不同了,娄蓝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时隔多日返家,却再也没有了曾经的那种归心似箭。带着小芳直接在外面酒店要了房间,又整理了一下行李,她没答应小芳的陪伴,自己一个人拦了一辆出租车往娄家宅子去。
手机的电量一直很充足,到现在,娄家也没给她来过一通电话。她站在娄家的大宅子面前,望着院子里面的样子,这是曾经的爸爸妈妈和她的家,现在不一样了,她被排斥在外,宅子里的男人说不定连见都不想见到她。可说实话,他那样的男人,配做父亲吗?
从她重生后有一段日子,娄蓝都在想要怎么报复娄月诗。娄云旗后找的老婆赵瑞香家里是做煤炭生意的,如果找到煤炭管理部门,绝了赵家的生意路,直到搞得他们破产可行么?可然后呢?娄蓝当时那么茫然。
她埋头钻进书堆里的日子太久了,一直都小心翼翼的活着,第一次受到网上攻击的时候甚至都不敢回嘴,所以之后遇到的很多事只要娄月诗愿意跟她解释,她就都信了,只要让她看到虚假的事实,她当时就能够深信无疑。
她回想起来,深深的嫌弃当时自己到底可以蠢到什么程度,所以重生初时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报复一个人的方法,就是把对方原本拥有的东西统统都抢走。
娄蓝冷着一张平日里很温柔很和善的脸,按响了自己家的门铃。娄家人哪个不认得她?尽管娄先生在宅子里发了一场大火,怒气冲冲的说再也不想见到她,她也终归是娄家大小姐,没那个仆人敢先于主人拦着大小姐不让她进自己家的门。
宅子没变样,院子也没变,屋子里的布置还是像原来一样的奢华派头,又多了不少赵瑞香作为投资新买的画作和其他乱七八糟的艺术品,娄蓝视而不见,沿着走廊一直走进客厅。
满满登登坐了一屋子的人,差点把她吓得倒退一步。
娄云旗在,赵瑞香在,叔叔婶婶和奶奶都在,赵家也来了一帮人,像是三堂会审,都等着娄蓝自投罗网。
娄蓝看了一圈,只望见她的亲舅舅,崔致勋离这帮人远远的坐在另外一边,英气的面容上挂着的却是吊儿郎当的笑,见到她来了,当先打招呼:“哎呦,可把蓝蓝你给盼回来了!大家都等了好久了,来来来,坐,额,坐姐夫旁边去吧!”
娄蓝几乎没敢认他。虽然早知道崔家这段时间发展的不太好,崔致勋这样的纨绔作为崔家唯一的接班人根本无法胜任他的工作,但她从未想过身为她的亲舅舅会同这帮人一样混在一起等着她,她还期盼过崔家能看在母亲的薄面上向她伸出援手,现在看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崔致勋瘦了一整圈了,他原本继承了父母良好的基因长得英气十足,脸蛋相当不错,这么一瘦下来就显得没什么人气儿,远远瞧着怪吓人的。见到娄蓝不搭理他,也没有那种被小辈无视了的尴尬,没事儿人一样吹了一声口哨,“姐夫,蓝蓝好不容易回来,你有什么想跟她说的就趁这个机会好好说清楚,可先别发火,把蓝蓝气走了就再也不来看你了。”
娄蓝也不知道她回来这件事儿娄家会这么重视,看的这么大。大概是因为她丢了娄家的人?抑或是欺负了娄月诗这个心肝宝贝儿?
她就堂堂正正站在所有人对面接受他们的打量,一点儿也不犯恘,这些人她打小就熟的很,以前还肯挂着假笑跟她来往几句,现在都冷冷的看她,好像娄蓝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娄云旗眉头紧锁,终于发了话:“你还知道回来?”
这么多人在,料想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也就只能拿阵势吓唬人了,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娄蓝还有什么可怕的。想了想,她自己坐到那个大家特地空出来的,像是为她准备的椅子上去,就面对着所有人,声音很低,仍然十分悦耳,像是缓慢播奏的琴弦,不徐不疾的:“这也是我的家,我难得回家一趟,想不到有这么多亲人热烈欢迎,真的是受宠若惊。”
“蓝蓝,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赵瑞香假惺惺的埋怨:“既然回来了,还不跟你爸爸认错!你也是大孩子了,怎么还是这么不管不顾的发脾气,还闹得这么大,你知不知道你爸爸都被你给气出病来了?就连公司也受了影响,你说说你,你可真是……”
娄蓝盯着她看,从前她没细看过,现在看赵瑞香的眼神,才觉得她像是恨不得把自己活吞了,娄蓝脾气有点上来,可被她压抑住了,“我上次已经在微博上说得很清楚了,我要和娄家断绝关系,这次来没别的目的,就是来处理相关手续的。若是一切顺利的话,这个家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来一步,怎么样?这样还不如你们的意么?”
她这么冲的话一出来,就好像是刺破了所有人虚假的客气,大家都绷不住,你一言我一语的合起来开始抱怨,赵瑞香的亲姐姐说话尤其不好听:“这是什么样的人家教出来的孩子啊,真是有妈生没妈养,哎呀姐姐,你这个继女可不简单啊!”
“你们说错了,我是有爹生没爹养,我妈在疗养院呢,我不就一个爸爸教导么?哦,你们说我没妈养,也对,也对,我这后妈有和没有一个样,她是怎么对我的,你们赵家人还不明白?”
生平最恨别人说话带上自己妈妈,娄蓝本来打算忍着火气听他们说的,可她们提到了母亲,她就没忍住,爆发一样说起来。她说完了,趁着大家被自己不同于往日的强硬态度吓到的当口,一个一个人的点名说下去。
“赵阿姨,我叫你一声阿姨,你妹妹当了我的继母,你也是别人的继母,从你妹妹对待我的方式上就能看出来你是怎么对待你那个可怜的继女的,我真替你们家家教着急,什么样的人家才养的出专门抢别人老公的女儿?想必你们的女儿以后也是以你们为榜样找结婚对象的吧?”
“赵瑞香,我妈妈身上的伤到底怎么来的,早晚我都要跟你算清楚这笔账,证据我已经保存好了,当时的监控我也全都收集过来了,你等着我提诉吧!”
“还有你,舅舅,你要是还有一丝的良心,记得我妈妈与你的那一点点情分,就别待在这儿继续掺和,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小时候你在我妈妈面前说要照顾我的那些话,你都忘了么?”
“什么话,我不记得了!”
崔致勋像被刺猬扎到一样跳了起来,“是你自己不懂事,非要闹出这种让大家丢面子的事,现在还振振有词的!我姐真是白生了你!”
娄蓝看着他的表情变得很复杂,她万万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反驳自己的人竟然是亲舅舅,崔致勋大叫大嚷了一通,满脸通红的站了一会儿,望见外甥女看着自己的那种失望又鄙夷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就和记忆中崔织梦的样子重合起来了。他忽然朝地上啐了一口,喊道:“我不管你们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这都是什么事儿!”然后抱着胳膊,急急冲了出去,身后是隐约的议论声。
“断绝关系这种事,绝对不可能,你死了心吧。”娄云旗年纪大了,在商场上见到的东西多,虽然生气还是能沉得住,没像其他人一样大叫大吼,他板着脸,严肃地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说织梦身上有伤?知不知道给你赵阿姨多大的打击?我们是你的父母,就算平常有关心不到的地方,也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可以这么不知道感恩,不分轻重?”
“……”娄蓝咬着牙半天不肯吭声,娄云旗一皱眉,又追问了一句:“还不认错么?你刚才没大没小的说的那些话我都当做是小孩子不懂事,不追究你。趁着现在亲戚们都在,你说一句话,爸爸就还认你是我的女儿。”
娄蓝摇摇头,长长的睫毛颤动,过一会儿竟笑了笑,但是笑意只在唇角:“你真的有把我当做女儿过么?”她看着父亲熟悉的脸,小时候她趴在这个男人的肩膀上揪他的脸,摸他的胡子,一幕一幕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能回想起娄云旗开心的笑声,和自己天真不知世事的快乐。
娄云旗轻声道:“蓝蓝,爸爸是不是什么时候伤到你的心了?你怎么可以这么指控爸爸?”
娄蓝有些僵硬。她忽然意识到,娄云旗已经把在商场上与其他人博弈的那一套用到自己身上来了,娄蓝望着他熟悉的容貌,那是自己一生也都在期盼能够爱自己的父亲。她以手掩面咽下心里的失望伤感,放下手,神色冷淡如常,说出的话却是惊心动魄,可以让娄家整个震动的。她就那样漫不经心的问出来:“你把私生女娄月诗带回我们家的时候,就没想过我的感受么?”
这话其实很多人都猜测过,显然是娄月诗和娄蓝越长越像,如今的赵瑞香入主娄家,当年的事再怎么说也没人敢提了。若是这件事让媒体和外界知道了,娄云旗就不止是再娶这么简单,而是与人私通后有预谋的离婚,离婚时的财产分割可就不像当时说好的那样轻而易举的能下定结论了。
娄云旗经营产业,在商场上不知经历了多少凶险。如今亲生女儿问的一句话他一时半会儿却回答不出来,娄蓝今天不管不顾的把大家刻意掩盖的事实真相说出来,所有人都像是长长出了一口气,前所未有的觉得自己眼睛雪亮。
娄蓝问过这句话,就低头笑笑。“不想承认么?其实这件事情很好办的,直截了当的证明方法就摆在面前,您和娄月诗去验DNA就好了,若没有父女关系,女儿一定会当着大家的面向您认错。哦,您若是不愿意,其实让我和娄月诗去验DNA也可以的,她现在还在海市没有回来吧?要不要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娄蓝!你别欺人太甚!月诗从小因为我和她爸爸分手已经经历太多了,你还想干什么?什么私生女,你这话是不是说的太难听了!”赵瑞香尖声斥责她:“从小我就看出来你早晚是个祸害,现在你们都看看,她都嚣张成什么样子了?不愧是那个贱人生出来的女儿,你就和她一模一样!”
“给我闭嘴!”
重重的一声敲击地面的声音打断了失控的赵瑞香,娄老太太沉默多时,终于拿着她巨大的拐杖重重的把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她身上来,她年纪大了,打年轻起就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能一手拉拨起两个儿子,继承娄家家业发展壮大。
赵瑞香被婆婆喝止住,立马就噎住了,又不吭声了,就拿那一双眼睛瞪人,瞪完娄蓝瞪娄云旗,可惜她的目光对这两个人都没有一点杀伤力,娄蓝根本就将她视若无物。
娄老太太笑了笑,缓和了下气氛,她的小儿子就坐在她身前,梳着光亮的大背头,一副事业有成的精英样子。她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说:“云旗,你瞧瞧你,连亲生女儿都管不住,娄蓝现在是出息了,我看咱们怎么说都没有用喽,哎,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让我操心,你家里乱成这样,小凡工作上又不开心,我看不然……”
娄云旗握紧拳头,母亲偏心小儿子他已经习惯了,听老太太这口气,八成又想借此提让弟弟娄享凡来公司的事情,他连忙打断道:“妈,现在在说蓝蓝的事,咱们先把其他的事儿放一放成吗?”
娄老太太摇头:“蓝蓝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摆明是不想跟咱们娄家再有瓜葛,你还揪着她不放是干什么,要她给你养老么?这辈子你都等不来!”
娄云旗低不可闻的咳嗽一声,还在犹豫:“现在哪儿还有断绝关系一说,都知道她姓娄,是咱们娄家人,我从小到大哪里亏待过她?这孩子一点儿良心都没有,真是白养她了。”
娄老太太见说不动儿子,更加嫌弃大儿子蠢笨,直接道:“算了算了,你们在这说上一天都商量不出一个结果,云旗你让大家都散了,我跟你有话说。娄蓝,你也先回去,明天再过来,我到时候给你个准话。”
娄蓝看她这样干脆,明白是自己拿娄月诗这个私生女说事起到的效果,商场上是很忌讳家丑的,看她今天这幅软硬不吃的派头,娄老太太也应该明白如果娄家不答应她的要求,她绝对能豁出去到法院起诉,把当年的事情掰扯明白。虽然娄蓝自己清楚她对娄家家产一分也不惦记,可惦记了一辈子的娄老太太不这么想,其他人更不这么想。在他们看来,娄蓝可能就是为了家产才来的。
略想了想,娄云旗答应下来,此时才扬声吩咐:“给大小姐把她的房间打扫出来。”
“不用了,我住在外面。”娄蓝看着面前的那群人,在心里叹息,原来一个家不在乎自己,是这么明显的一件事情。她想着,从前的那个娄蓝有多么的愚蠢,一步步走进他们用亲情给自己构陷的陷阱,纵然得到了别人表面上的关怀,也其实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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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架太费心了==文子已晕,明天上班,不知道还有没有万更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