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跪求见子
“哀家要的就是如此。皇太后从慈宁宫里走了出来，我很少见她，应该说是不敢见，大约是从诞下玄烨的那一刻起，她好像也是有意避开我。
她还是威严显尽，端庄贵气，高襟的黑色宽袖外袍，以殷红绣纹为底，黑绸般的发挽起，美丽风情，而她幽深的黑眸透着星辰般犀利的闪光，让人看之为之一振。
我拽紧拳头，皇上六岁登基为帝，尚不谙世事，因而她以此为由摄政，难道她还想要让我的孩子做傀儡皇帝，而她好垂帘听政？
“嫔妾是他的额娘，是给他生命的人。”我靠近皇太后一步，压着小喉咙，声音几乎只有我二人可以听得清楚。
她嗤笑，倒没有很愤怒，“若没有皇上，单凭你一个人可以诞下？趁着还年轻貌美，抓紧再生一个，这么多子嗣之中，哀家唯独喜爱三阿哥这孙儿，因他长得像他皇爷爷，你也可怜可怜哀家这孤家寡人思念先帝之情。”
“就因为玄烨长得像先帝，你就可以剥夺嫔妾身为人母的权利，荒诞不经的理由。太后娘娘，宫里的规矩嫔妾是知晓的，但求见玄烨一面，这有何难！嫔妾只见一眼，远远的。”可我拗不过她，她是紫禁城最德高望重的女人，是天子的额娘。
“哀家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要还在这儿往来不去的，哀家让你这一辈子再也见不着三阿哥。”皇太后郑重其事的说着，语气是无比的坚定跟固执。她的心意已决，无论什么情况，都不会让她有所变卦。
“噗通！”
“你这是……”皇太后见我二话不说，弯膝便跪，眸子一扬，忍住心软，心狠的吐了一口气，“哀家不吃你这一套，别枉费心机威逼哀家。你若还是想在宫里生存，就给自己一点颜面。”
“作为额娘，皇太后与嫔妾平等。今日不见三阿哥一面，嫔妾长跪不起，若太后娘娘还这么薄情寡义，嫔妾就跪死在慈宁宫，等他长大，便知不是额娘不要他，是额娘无力。”嘈嘈切切的吐词，语气比她更加的坚定，更加的固执。
“好，你真是越来越好了。都知道给哀家施加压力，让哀家遗臭万年了。”皇太后颤抖着音，笑得依旧花枝乱颤，却不失一国之母的端庄，她年轻的时候一定貌美如花，宛若凡尘之上的仙子。
我不作答，以免画蛇添足。
“你要作死，哀家不拦着。”皇太后恶狠狠的落下话，一点回旋余地也不给，转身头也不回地进入慈宁宫宫门，让宫娥重力关上宫门。
我摒了一口气，玄烨，额娘与你只有一门之隔，你能感受到额娘跟你近在咫尺吗？
清儿苦劝无果，心痛地陪着我下跪，“康妃娘娘，清儿一直都在，一直陪着你。”
天空被厚重惨淡的云暗压下来，光线仿佛一下子蒙上了一层灰土，混沌开来。
“咔嚓！”一道白光闪过慈宁宫，犹如一把锋利的浪剑，开天辟地之势而来，灰蒙蒙的乌云从远处滚滚风靡，一道道金银色的闪电响彻苍穹。树上的叶子也被落地卷走，雷打得越来越响，一声漫过一声，霎时，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雨势过大，清儿看了看天色，惊恐道，“康妃娘娘，这雷阵雨一时半会儿肯定停不下，躲躲吧。”
“轰隆隆……”又几声雷响，“乒乒啪啪”落在屋檐上，形成巨大的剔透水帘，从屋檐角里飞溅开来，树枝在风雨中歪斜且发狂摇晃，一股清洌之气迎面而来。
雨水侵透了我的衣物，贴在肌肤上很是难受，盛妆的粉黛也被雨水冲刷的消失殆尽，一瞬之间，大风将我吹倒，前扑在地面上，搁着地上的小石砾，磨进了皮肉里，却已经不觉得疼。因为心寄玄烨，所以我能够无畏无惧。
清儿从身旁跪膝移动过来，夺过我的手，心疼的劝告，不安道，“会害病的，康妃娘娘，别顽固了，太后娘娘是硬性子，您这又是何苦呢？”
“害命，本宫也无所畏惧！”我倦倦的扫了一眼清儿之后，就一直盯着慈宁宫的宫门为我开启。我想象玄烨躺在我怀里被我抚摸的笑意，想到这里，浑身都充满了坚持不懈的勇气。
清儿是我的贴身宫女，她自知拗不过我，起身。
我的心里轻微而沉闷的划过一丝诧异，清儿也要在我最难的时候舍我远去。
皇太后正坐在软榻上，两手搁放在膝盖处，面无秋波，心中重重心事。
苏嬷嬷没忍耐住，终于还是先动了口，“皇太后，康妃娘娘还跪着呢。”
“哀家向来不是宅心仁厚的人，她自寻死路，哀家也无能为力，乏了，扶哀家进屋小憩。”苏嬷嬷听出皇太后口中的讽刺意味，甚至还寻了借口休息，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惋惜，康妃娘娘，您自求多福吧！
她走到皇太后身前，弯腰撑起她的凤手，“嗻。”
清儿冒着雨，被狂风掀起的层层水浪绊倒在地，她哭着，心里只有一个念想，去御花园找皇上救康妃娘娘，一路上跌跌撞撞地倒是引来无数妃嫔宫娥的侧目。
“清儿，这么大雨，你何处去？”淑惠妃柔软舒服的语调，带着一丝焦虑，更多的是不明意味的嘲笑。
她听说康妃娘娘又在“跪宫求见”，难道这么久了还不知道皇太后的铁石心肠，非得折腾些事儿出来才肯作此罢休。
清儿发着抖，驻足。雨水滚落进她的口鼻，随手一擦，犹豫了会儿，打着舌头道，“去求……皇上救康妃……娘娘。”
淑惠妃诧异了一会儿，走近一步说，“你这方向是去御花园？可皇上并不在那儿。跟本宫说说，康妃发生什么事了？”其实心知肚明，还要浪费时间和口舌。
清儿跪倒在地，哭了起来，“淑惠妃，康妃娘娘她跪在坤宁宫门口不肯起，雨这么大也不见停，她身子骨又不好，奴婢怕她挺不过去。”
“皇上在承乾宫。”淑惠妃说罢便吩咐宫女准备伞跟轿子，而后看清儿还木楞在地上，又遣了遣手，“还愣着呢，快点去啊。康妃自幼体弱多病，要是这下又落病根，后果你可清楚的很。”
清儿听了淑惠妃一番威胁话语，连忙点头，接过她身边侍女的伞，跑进了雨帘中。淑惠妃看了她狂奔的背影一会儿，对着身后的瑜儿大声道，“看看康妃去。”
瑜儿纳闷，不情愿道，“惠妃娘娘去看她做什么？”
“你懂什么，本宫至今未有子嗣，而姐姐贵为皇后却和本宫一样没有子嗣依靠，本宫还能倚仗她吗？再说来，宁悫妃有二阿哥，母凭子贵，她的地位是稳稳的，现在皇上又看上那个叫做董鄂氏·乌云珠的女子，你说说，本宫怎么可以保荣华富贵一生，光从康妃身上本宫就看出皇上的薄情寡义，何况将来是对本宫了。”淑惠妃说起还倍觉心凉，她自认自己贤惠淑德，可皇上就是看她不上，总是忽冷忽热，喜怒无常，要不是看她是当今皇后的妹妹，恐怕她在宫中也抬不起头做人了。
瑜儿顿时领悟，似有心机，“您的意思是想争取做三阿哥的额娘？”
“不。康妃还活着，她不会肯。”淑惠妃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您要她死？”瑜儿说得干脆利落，仿若是杀鸡杀鸭一般容易的脱口而出，还做了个恶狠狠的砍脖子手势。
淑惠妃笑而不答，转而也入了雨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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