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米深 本能的区分
叶知郁标识的第二个位置在新界的一处韩国人集聚地。映入顾君莫眼帘的尽是用红纸贴出来的烧烤店图案和韩文。
地图上，红星的位置是一家餐厅，乍一眼看上去，这里与其他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但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家店的地理位置正处在一条十字路口的拐角处，店面采用的是三面环状的落地窗，从店里的吧台可以看清店外四处的情况，就好像一个潜在的哨点。
全部的落地窗……
顾君莫若有所思地站在店外，不动声色地敛下眸推门而入，当即引得门上挂着的铜铃叮当作响起来。
大约因为时间正好是下午四点，店里没什么人，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身体行动也不太方便，弯着腰驼着背佝偻着走了过来，哑着嗓子招呼：“我们今天不开业……”
对方说的是粤语，顾君莫脚步一顿，眼底闪过一道几不可察的暗光，下一秒他已经敛眸，没有看老人，而是眸光越过他，直接往吧台后面走去。
一只枯瘦的手当即挡在了顾君莫的面前，老人的表情似乎很为难：“不行的，非营业人员——”
“锵——！”地一声，银光闪过，紧接着门边响起一声钝响，一把长约三寸有余的匕首插进了门边的目光上，刀刃入木生生震出了一条缝来。
“啧……可惜了，那可是我五年前特意从越南带回来的小叶紫檀，你知道现在这种木料的价格已经超过黄金了吗？”
屋子里响起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而这个声音并非来自顾君莫，而是刚才那一位颤颤巍巍的老人。那人此刻已经站直了腰背，不知是如何做到的，竟变魔术般一下生生长出了几十厘米，几乎和顾君莫一般个子。
不仅是身高，就连面孔都发生了变化，脸上的褶皱不见了，干裂的皮肤在一瞬间变得光彩照人，浅褐色的眼瞳里流转着温润的光波，英挺的鼻梁和儒雅的书生气，整个人却像一把久经磨拭的武器，带着一股刀刃般的锐利。
顾君莫看着对方的面孔变化，最后竟然变成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眼底当即浮现出了刹那的错愕，紧接着便是一声嗤笑。
“旁门左道。”
“咦你别说，这个可好用了，可是我保命的活计。我说你也真的，二话不说就使刀子，万一我真的是个老人家不得死在你手上。”陌生男人顶着顾君莫的那张脸做出浮夸的表情，连连叹气，让顾君莫的眉越发拧了起来。
“你当时如果不挡开，我就会信任你。”
“我呸！你这种男人不百分之百确定了会出手才有鬼！我要是不挡开现在裂的就不是我那块门框了！”男人好像听到了什么颇带羞辱性的话，气得哇哇直叫。顾君莫看着“自己的脸”那么没有风度的样子，脸上的不悦更甚了。
没错，他进餐厅之前就发现了，这家店很奇怪地在对门一百三十五度左右的位置装了一面镜子，几乎占据了整面墙。这意味利用光的折射，外面的人将会看不见里面某个位置，也就是说，如果店里的人站在那个特殊位置，他将可以纵观四周的状况而不会被外面观察自己的人发现。
这种煞费苦心的设计让顾君莫在进店时就感到了微妙的不和谐，直到他察觉到老人绵长有力的气息，这才想到还有实施这种手法的可能性。
之前叶知郁说过，花少爷的真是身份极可能是国际刑警通缉近三十年的那个千面鬼，在这种情况下，多年出任务积累的直觉让他第一反应就是眼前的老者不对劲。如果他是千面鬼，现在店里看清了来人，再易容成老者的模样伺机而动，这样的策略在眼前的这种情况下，无疑是把握先机的上上策。
所以，这个男人说得不错，他确实是在对老者出手之前就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顾君莫开门见山，直接道：“现在你总该交代，千面鬼和花少爷究竟是什么关系。”
站在顾君莫对面的男人闻言，眉间闪过一丝挑衅的玩味，不答反问：“其实说实话，到我这里来砸场子的人不多，你说我们两个如果真的动起手来，谁会赢？“
“你想试试？”
“自己跟自己打架我想你以前一定从来没体验过。“
“放心，”顾君莫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眯起的眼底闪过一丝杀意：“我会让人分不出来那张脸原来的样子的。”
房内的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如果不是因为两人站的位置恰巧是从外面看不见的特殊点，经过餐馆的人一定会奇怪，为什么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杀气腾腾地对峙在大厅里。
顾君莫的右手在上次救冰凌的时候已经废了，几乎使不上力。虽然几个月过去，他已经将左手枪使得很利索，但这里毕竟不适合引起大的动静，近身搏击，两只手和一只手，哪一方更占优势自然是不用多说的。
餐厅里的气氛已经紧绷到了顶点，就连空气中飞扬的纤尘都显得小心翼翼。
几乎是电光火石间，空气突然猛烈地流动起来，也就在那个瞬间，一道冰冷的女声劈空而来，带着凛冽的威压让空气中的火星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们在做什么。”
冰凌从吧台后面走了出来，皱眉看着眼前两个男人剑拔弩张的模样，秀气的眉当即拧了起来，冷若冰霜的面孔上是显而易见的不悦。
“你出来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一道寒芒朝自己射来，千面鬼当即缩了缩脖子，笑嘻嘻道：“一不小心，没有把握好尺度。”
两人的话好像哑谜，顾君莫看着眼前男人的笑脸，眉厌恶地皱了皱，冰凌在下一秒看向他，视线却没在他身上多做停留，而是径直走上前道：“需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走吧。”
顾君莫确实明白冰凌那么着急出门一定是去找花少爷，如今看来更是说明叶知郁一开始的猜测是正确的，花少爷和千面鬼就是一个人。然而对于冰凌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他还是很诧异的。这说明，她有自己的方法可以联系到他，尤其是她那份出入自若的态度，那个男人和她认识也才不过几天，她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顾君莫看着那个推门而出的纤细背影，胸口莫名烦躁地气闷了起来。
身后的人挑衅地看了他一眼，唇畔的笑有些玩世不恭的邪肆。
但是一直到顾君莫离开，被留在餐厅里的男人才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明明和那个男人是一模一样的脸……她……是怎么一眼就分别出两个人的……？
一条路，她走在前面，他走在后面。巷子狭窄，无法两个人并行，也要绕出了这片区域才可以打到车。顾君莫看着前面越走越快的女人，终于忍不住出声道：“既然你可以和他双向联系，为什么不和我们说。”他的声音很冷，回响在悠长的巷子里，听上去格外阴沉。
冰凌没有停下来，但是顾君莫显然听见前方传来一声轻哧。也就在此时，冰凌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了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动静，回头，她便看见体格颀长的男人正单手扶着一侧的墙面，看见她的回头神色有些错愕，有些……尴尬？
他的模样有点像是刚刚不注意绊了一跤，可是冰凌不解的是……这四周不说地面凸起了，连块石头都没有，这男人搞什么……
看着冰凌以古怪的眼神转回头去，顾君莫缓缓调整了一下呼吸。
太丢人了……竟然因为心虚……
说来，这都要怪大嫂在他走之前说那种有的没的……
察觉自己心意和没有察觉之间的差异一定会体现在对对方语言的反应上，然而冰凌显然并不明白顾君莫此刻微妙的心理，只知道身后突然没了动静，愈发觉得顾君莫的古怪，再次回头，却发现对方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种眼神让她心头莫名一跳，不知为何立刻调回头去。
叶知郁开门的时候，两人依然是这样的状态，以至于一心八卦的某人促狭的眼神在气氛古怪的两人之间来回转着，隔了好半晌才道：“倒是一起回来了。”
“这是他给我的东西，应该能帮上忙。”
“好，”叶知郁将手中的小黑盒收好，“对了，联系到我哥了么？”
“还没有，但是我给大人留了信息，他会看见的。”
“嗯。”叶知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下一步，我们先救李沉。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
“我已经和阿凌交代我，等到信号她就会行动。”
“今晚吧，今晚十点，应该足够准备。”
“君莫，你负责和冰凌打前锋，到时候需要你们……君莫？”
众人这才发现房里有个人正在出神，叶知郁疑惑地看着对方怔愣的神情，再次轻唤了声：“君莫，你有在听么？”
男人的眼珠并没有转动，像是陷入了眸中不可自拔的震惊，神情僵硬得好像一只木偶，好半晌才从嘴里挤出一声十分干涩的句子。
“你们刚才说……大嫂……是joker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