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陪周老爷子吃完午饭, 周凛三个就要返回江市了。
  白墙灰瓦的宅门前, 周凛率先坐进驾驶位, 车外, 林月牵着傅南同老爷子告别。
  周老爷子摸摸傅南头, 慈爱地嘱咐：“老师教书辛苦, 南南要听话。”
  傅南大声嗯：“我知道！”
  周老爷子笑笑, 拉开车门示意小学生先上车，然后闲聊似的交待林月：“你又要教书又要照顾孩子，不容易, 有麻烦该使唤他就使唤，别不好意思。他工作忙帮不上，这边还有我, 离得也不远, 别什么事都自己扛。”
  父子之间话少的可怜，但周老爷子从傅南那里拐弯抹角打听到点林月的情况, 知道年轻的女老师是外县人, 大学毕业后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男人在外闯荡都艰辛, 何况说温柔漂亮的女孩子, 偏偏儿子又是忙得团团转的工作。
  刑警刑警, 保护公民维护治安，是责任也是荣耀, 但荣耀的背后，是无暇陪伴亲友。再强壮再厉害, 家里女人最需要他的时候, 他未必在身边。林月太年轻了，想法不成熟，现在多半只是被儿子的帅气吸引，将来尝到苦头，可能会打退堂鼓。
  两个孩子能不能长久，周老爷子不想刻意干涉，对林月说这番话，只是希望哪天林月真遇到困难，联系不上儿子的时候，还有他这个伯父能求助，不至于孤零零的，身边连个商量事的人都找不到。
  “谢谢伯父。”老人家和蔼可亲，虽然是知名艺术家但浑身一点架子都没有，亲切的像自家长辈，林月特别暖。
  “上车吧。”
  等林月坐到傅南旁边了，周老爷子走到副驾驶窗前，弯腰提醒刑警儿子：“回去把我号码给林月。”
  周凛直接转身，跟林月要手机。
  林月取出手机给他。
  周凛一手握方向盘，一手飞快按下一串数字，几秒钟后，车外老爷子手机响了。周老爷子刚要摸，周凛摁了挂断，手机还林月：“号有了，你保存下，有事联系，没事不用管。”
  周老爷子抿了抿嘴。
  林月嗔眼周凛，先没管号码，礼貌地劝周老爷子回宅子去，不用送了，旁边傅南恋恋不舍地朝周爷爷挥手。
  周凛默默等着，一分钟后，发动车子。
  回到江市才三点多，周凛开车去超市，两大一小一起采购未来两天的食材。超市人多，周凛负责推购物车，林月牵着傅南挑菜挑鱼，一切看起来与平时并无不同，只有结账的时候，周凛看林月，林月低头笑，没再跟他争。
  “周叔叔，你今天是不是心情特别好？”
  重新回到车上，周凛开车，林月检查购物袋里的东西，冷不丁听傅南好奇地问。
  林月抬头，下意识观察周凛。
  周凛也被小学生问愣了，透过后视镜看傅南：“怎么看出来的？”
  傅南点点自己嘴角，认真地分析道：“你今天笑了好几次。”以前周叔叔可不爱笑了。
  林月心虚地继续拨弄购物袋，假装周凛频繁的笑与她无关，可脑海里却全是新男朋友的笑脸，抢着帮她开车门时笑，帮她拿购物架高处的调料时笑，她给傅南买零食查看保质期，无意一瞥，他也在笑，似有若无的，黑眸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笑得她心慌意乱。
  原来，他笑得那么明显，傅南都注意到了吗？
  女老师装傻，周凛看她一眼，回答傅南：“是啊。”
  周叔叔心情好，傅南也笑了，歪着脑袋追问：“为什么呀？”
  周凛逗他：“你猜。”
  傅南眨眨眼睛，回想这两天的事，忽然明白了：“爷爷跟你说话了，他不生你的气了，是不是？”
  周凛抿嘴，眼睛瞄向后视镜，逮到女朋友在偷笑。
  “不是。”他没好气地说。
  傅南摸脑袋，猜不出来了，问老师：“老师你知道吗？”
  林月眼帘上抬，看到驾驶座男人半卷的衬衫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视线收回来，她笑：“不知道。”
  傅南就朝周叔叔哼了声：“爱说不说，我不猜了。”
  周凛心想，爱猜不猜，不用你知道。
  四点半进家，林月回卧室整理整理东西，然后去厨房准备晚饭。以前周凛会陪傅南看电视，现在关系不一样了，他大摇大摆凑到女朋友身边：“我帮你洗菜。”
  他站得太近，暧昧的眼神调侃的语气，更像来捣乱的，林月走远一步，说不用。
  周凛不听，抓起她刚拿出来的芹菜自己去洗了。
  “多洗几次。”赶不走人，林月只好提醒他。
  客厅，听着厨房里老师与周叔叔你一言我一语的，傅南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不对，懵懂地歪过脑袋，看见周叔叔立在水槽前，高大的男人弯腰洗菜，老师系着围裙切肉，菜刀当当当的响。夕阳明晃晃照进来，男人、女人的脸，都模糊了。
  一起做菜的周叔叔、老师，好像爸爸妈妈。
  傅南突然不想看动画片了，放下遥控器，跑过去看老师切菜。
  小学生在身边，周凛又恢复了正经，林月大部分心思都放在傅南身上，只有偶尔眼神与周凛撞上，两人中间才会擦过无形的小火花。傅南没发现，大人似乎也没有必须要告诉傅南的理由，便默契地保持原样。
  吃完饭，林月陪傅南玩了两局飞行棋，然后就把小学生交给周凛，她回房间备课。
  晚上八点，周凛关掉电视，要送傅南去睡觉。
  傅南不配合，抓着沙发不肯走：“不是九点睡吗？”他还要再看一集。
  周凛面无表情：“我困了。”
  傅南嘟嘴：“那你去睡觉，我自己看。”
  小学生仰着脑袋，乌黑清澈的黑眼睛瞪得圆圆的，精神十足，确实一点困意都没有。
  周凛没辙，遥控器丢给傅南，他坐到沙发另一头，玩手机。
  白天大家各有各的事情，晚上有女朋友有老婆的不愁没趣，单身汉们闲得无聊，一无聊就喜欢八卦，而周凛的恋情，正是这阵子刑警队一群光棍最大的谈资，尤其在这寂寞凄凉的漫漫长夜，幻想铁汉队长与清纯女老师的进展，难道不有意思吗？
  周凛点开微信群的时候，赵舅刚好发了一张白孔雀开屏的动图：今天我外甥看这个孔雀看入迷了，你们猜我看见这图，第一想到了谁？
  唐帅帅：谁？
  赵舅：老大呗，动物界雄性求偶会努力展示自己的美丽或强壮，老大也该学学。
  唐帅帅：有道理，@周凛
  赵舅：我日！阴我是吧，你等着！
  铁枪李：哈哈哈哈
  眼镜刘：老大@周凛，我要向你举报，姓赵的暗讽你孔雀开屏，对嫂子自作多情！
  周凛眯了眯眼睛。
  唐帅帅：不过老大确实该学学，可以躲在卫生间，嫂子出门，他假装刚洗完才出来，咱们老大那腹肌，嫂子看了还不流鼻血。
  赵舅：@周凛
  铁枪李：哈哈哈哈
  唐帅帅：你个孙子样，尽管艾特，老子会怕他？别忘了谁先爆的料！
  眼镜刘默默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中，唐帅帅低着脑袋在做俯卧撑，汗流浃背，虽然没露出正脸，但也能想象他呲牙咧嘴卖力的痛苦样。一身黑色便服的周凛周老大闲适地坐在唐帅帅后背，一手举手机打电话，一手夹着烟，好像屁.股底下的是他家沙发。
  铁枪李：艹，老大这张真帅！
  赵舅：保存，等嫂子进群了，发给嫂子看。
  唐帅帅：斗图是吧，孙子们等着！
  接下来，单身汉们开始斗图，全是珍藏的同事糗照。
  这么幼稚的举动，周凛不屑围观，滑动屏幕，一眼看到了他的小月亮，蓝色天空一轮弯月，弯弯的月牙如钩，勾人去找她。周凛敲字：还在备课？
  小月亮：嗯，怎么了？
  周凛皱眉：天天备课，有加班工资没？
  小月亮：没，老师本来就该备课啊。
  周凛不懂了：一年级数学，还用备课？
  小月亮：咱们觉得简单，一年级的孩子刚开始学，想教好，都得提前备课。
  透过文字，好像看到她温柔认真的脸，周凛笑笑，不打扰她了：早点睡。
  小月亮：嗯，你也是。
  周凛关掉对话框，微信群里还在斗图，几个大老爷们，幼稚起来还不如小学生。周凛懒得看，屏幕滑来滑去，最后又打开了与林月的对话框。看着两人的头像，一个漆黑一个月亮，周凛心中一动，打开浏览器搜索图片。
  微信群，唐帅帅一句话结束了斗图：老大再不出手，我要正式对嫂子展开追求！
  眼镜刘：这才是咱们刑警队真正的勇士！@周凛
  周凛：刚洗完澡出来，又说我啥了？
  唐帅帅秒速刷屏。
  周凛：没事我走了。
  唐帅帅：别，老大你跟我嫂子咋样了？
  周凛不吭声。
  鉴证组的眼镜刘突然发了一张图片，特别用红圈标注出亮点：看，老大换头像了，有月亮！
  唐帅帅：我去，嫂子被老大追到手了？
  铁枪李：老大都骚起来了，你说呢？
  赵舅：天理何在啊，老大都有女人了，我还单身！
  眼镜刘：等着，我也给我头像加个月亮，谁没有月亮啊。
  没用两分钟，四人头像都变成了周凛同款。
  周凛关群，给林月发消息：备完课跟我说一声。
  小月亮：嗯。
  回复速度明显比刚刚慢，不知是发现他换了头像，还是，幻想了备课结束后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