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一·缘由

  人证物证俱全,听着这几个字,卢皇后只觉得心似乎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露出残缺不全被揉碎成一团的五脏六腑来。
  她到如今,甚至分不清楚到底还有谁是值得信任的-----连老孔都不可信,连这个曾经为了他们卢家效力了一辈子的忠仆都不可信,那到底还有谁可相信?
  她嘴唇动了动,眼里蓄着一汪泪,却竭力不叫它们掉下来,面无表情的道:“我不信......”
  梁彤已经大声喝止了卢皇后的话,义愤填膺的走到正中:“先前有慈云道长作证,皇后娘娘说不信,现在又有太孙殿下身边心腹出来作证了,皇后娘娘还是不信。”他痛心疾首,眼泪不知为何一下子就下来了:“那皇后娘娘到底要怎么才信?!难道圣上躺在这床榻上昏迷不醒,难道太白真人说圣上被这毒药害的再也无法苏醒,在娘娘眼里也不如殿下重要吗?!”
  殿中窃窃私语不断,出声附和的人也不断,可卢皇后通通似乎没有看见,她低头看着下首跪着的梁彤,木然张开了嘴巴:“你说的是,我不信。”
  她握紧了建章帝的手:“圣上也不信。”
  不等梁彤等人继续哭天抢地,她伸出手指一指孟继明和冯应龙:“你们说是孔顺亲自指证,那你们把孔顺带来,本宫要当着这太极殿文武百官的面,亲自问他,亲自问问他。”
  梁彤呵了一声,到了此刻,他是真的相信周唯昭是那等不仁不孝之人了,虽然对卢皇后要求当众审问孔顺的行为觉得很是不满,可是至少卢皇后肯问,肯问就好了,让文武百官亲自听一听这位太孙殿下所作所为......
  常首辅等人都没异议,毕竟事关太孙,自然要有多谨慎就多谨慎才好。安公公奉命小跑着出去,亲自带着旨意去大理寺提人。
  陈翰林在房间里坐立不安,整个人都焦急的出了一身的汗,不停在房里来回走动,险些把地板都被磨平了一层,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抑制住内心的焦急与激动。
  是成是败,就在今天这最后一击了。
  管家急匆匆的进来,连额头上的汗也来不及擦,张嘴就告诉陈翰林:“来了来了!宫中有动静了!”
  宫中终于有动静了!陈翰林眼睛都亮起来,急忙道:“快说快说!怎么样了?!”
  “宫里是安公公亲自出来去了大理寺提人,说是皇后娘娘不肯相信证人供词,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着圣上的面亲自审问孔顺!”管家心肝儿颤的厉害,只觉得心随时都能从胸腔里蹦出来似地,很是有些不安:“现在人已经快往宫里去了。”
  陈翰林握紧了拳头愣愣的站了一会儿,脑海里有一阵子是完全空白的,他之前并没有意料到有这一出。
  可是随即他就又立刻回神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审问不是更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审,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孔顺是他奉了徐大的命令亲自去请的,可见此人可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更能彻底定周唯昭的罪,到时候周唯昭就直接被天下人唾弃了,还想什么皇位不皇位的?到时候自己再也不用担心周唯昭到时候会东山再起了。
  他松了一口气,跺了跺脚又问管家:“徐大人回来了吗?”
  管家摇头:“徐大人的行踪从来都不许咱们过问的,我找了许久了,没有听见过消息。”
  陈翰林就又有些觉得不对,唉了一声,忽而又想起徐大交代过的事,怔怔的问管家:“还有件事,太孙妃那边......怎么样了?”
  他之前已经按照徐大的意思,布置了许多人装作愤怒的民众去冲击宋楚宜的马车-----事实上他们也真的煽动了许多愤怒的百姓去攻击宋楚宜的马车,而在这些普通的平民百姓里还夹杂着许多他们的人,务必要置宋楚宜于死地。
  管家一拍脑门,这才想起忘记了去管这事儿了,有些茫然:“这......小的忙忘了,忘记去问了......”
  他今天一天脚就没沾地,实在是忙的晕头转向,忘记了这回事了。
  陈翰林没料到他忘记了,一时自己也愣了,反应过来才有些恼怒又有些不安:“那还不快去问?!”
  徐大对这个太孙妃忌惮的很,明明天不怕地不怕似地,偏偏对这位太孙妃敬而远之,要是真的坏了徐大的事,叫太孙妃没事,那到时候说不得要落埋怨。
  正被他们算计着死了还是没死的宋楚宜当然没死,宋珏看着韦正手里提着个活口,松了口气,才刚他们一出长宁伯府就遇上了愤怒的百姓,怕是足有三四百人围着吵着,一路把他们逼停在了北门,不断的叫嚣着往上冲。
  幸亏仪仗队虽然被冲散了,可是金吾卫的人却都是训练有素的,又有宋珏和韦正两人当了左右门神,因而并没出事。
  他看了一眼韦正手里提溜的人,回过头去了马车旁边,掀开帘子瞧了一眼宋楚宜,问清楚了她并没什么事,才问她:“那现在,咱们还进宫吗?”
  才说完,闻声而至的禁卫军指挥使就带着人来了,到了跟前也不请罪,居高临下的瞧了宋楚宜的马车一眼,半响才冷冰冰的问了一声:“可是太孙妃娘娘的车架?”
  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这是宋楚宜的仪仗,这禁卫军指挥使却还偏偏多此一举的一问,宋珏皱了皱眉头,觉得有些不对。
  韦正同样也有些错愕,怎么禁卫军指挥使竟然是这个态度?再怎么说,周唯昭的罪可还没定吧?怎么就一副看犯人的嘴脸了?
  宋楚宜的声音倒是听不出喜怒的从马车里传来,轻轻巧巧的说了个是字,就不再开口。她已经懒得去猜这个禁卫军指挥使为什么会是这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冷然问了一声:“为何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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