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来信

  等秦夫人走了,青莺还被惊得有些回不过神,她看看宋楚宜又看看徐嬷嬷,目瞪口呆的挠了挠头:“这位秦夫人说话可真是......惊世骇俗......”
  徐嬷嬷笑着上前收拾了杯盏,把桌子给宋楚宜空出来,偏头看着青莺道:“秦夫人本来就是个跟天下女子不一样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了也云英未嫁。各人有各人的活法,秦夫人选这样的路自然有她的道理。只是......”她看向宋楚宜,缓缓的摇了摇头:“姑娘却不可生出她那等心思来,秦夫人固然是潇洒,可是中间未必没有家族的原因。她这样选,是无法之法。姑娘跟她际遇不同,性格也不同,可千万不能受她影响。”
  不是没有人想娶秦夫人,闹的最轰轰烈烈的一次,就是端王想把她娶回家里去当侧妃,可是她到最后以死相逼也没叫端王得逞,最后还许下了终生不嫁的诺言。她向来是说到做到的,哪怕后来遇见了钱塘才子,两人情投意合,也没违背自己的诺言。
  宋楚宜有些明白秦夫人的想法,只要念想,不要度日,那个名满江南的意气风发的少年才子,就永远留在最美好的记忆里。
  听说钱塘才子难过了一阵子,日后也另择了名门闺秀为妻。终有弱水替沧海,再无相思寄巫山----秦夫人目光如炬,对人心看透至此。
  宋楚宜笑笑,她再羡慕秦夫人,也不会去过秦夫人的日子,她还有家族名声要顾,还有宋琰要顾,不能跟秦夫人一样毫无负担的做这些事。
  青莺把信拿出来摆在桌上,眉间都笼着轻愁:“不过就是去了阳泉一阵子,这些信都要堆积如山了。”每次看信就没什么好事,至少也是有麻烦事,青莺看着这一堆,就有些头疼。
  绿衣捧着一只盛满了百合的玻璃美人花瓶进来,听了青莺这话也忍不住掩着嘴笑,又告诉宋楚宜说涟漪已经决定留在晋中的消息。
  宋楚宜并不意外涟漪最后会选择留在晋中,她还有亲人在这里,她的表哥为了寻她等了整整十余年,她原本就该留在这里。
  她出了一会儿神,才吩咐徐嬷嬷从自己带来的东西里捡出些好的给涟漪送去:“以后过几天忙起来怕忘了,嬷嬷就捡些布匹首饰,再另外给涟漪留三千两的银票。”
  拿的多了,怕涟漪的父母亲人生出旁的心思来,涟漪这一辈子已经过的很不容易,她希望涟漪跟安安以后能过的顺利一些。
  徐嬷嬷应了,心里也替涟漪欢喜,一面吩咐绿衣收拾东西,一面跟宋楚宜絮絮叨叨的说起话:“您瞧,还是那句老话,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好好的活着,总会有出路的。”
  天气更热了些,阳光透过窗缝透进来,斑驳的洒在徐嬷嬷的脸上,宋楚宜看着她笑了一声,轻轻点头:“是,嬷嬷说的是。”
  她说着打开了信,是宋珏从京城寄来的,是她刚去阳泉的时候就到了的信,信上说的是如何找到了适合的引线引爆这件事,好闹的大一些。
  殷子成......她看完宋珏在信里对此人来历背景的叙述,再想想陶御史,不由得笑的更深了,宋珏真是太促狭了,谁不好找,非得找上这个跟陶鼎湖关系这样特殊的祖宗。这个人要是闹起来,的确会是最好的那根引线。
  周成芳这个二世祖也找的好,他越是混不吝越是嚣张,到后来就会越激起那群自认为有才的落榜士子们的愤怒,学生们是最容易被煽动的,十年寒窗,谁甘心毁在这样的事里?只会卯足了劲儿闹,闹了才有好处,就算未必能把人拉下来,可闹大了,朝廷就不得不管,不得不管,最不济也得来年开个恩科......
  因此她打开下一封信就看见说周成芳带着人竟然又去把殷子成打了一顿,还把人当场打的避进了一家当铺时忍不住就笑出声来了。
  本来原先士子们的愤怒就已经到了顶点,御史们参奏的奏本也雪花似的飞到了御前,周成芳老老实实缩着头过日子也就罢了,说不定士子们就会静一静等一等,看看事情怎么发展再做决定,可是他这么一打,事情肯定就要更热闹了......
  果然,宋珏的第三封信说的就是御史台蜂拥而上参奏陈阁老收受贿赂的事-----就像是一壶烧开了的水,盖子被顶开了,火越烧越旺,想要再把盖子给盖上,就难如登天了。
  她阖上了信,事情到了这一步,这等关乎国体的大事,圣上必然要叫三法司会审,陈三老爷的事是时候闹出来了。也不知道陈阁老和陈老夫人知道自家是祸起萧墙之后,是什么样的想法。他们对陈三老爷一家实在是太不重视了,不重视到根本不在乎的地步,但凡他们稍微在陈三老爷夫妇身上下点心思,这个局根本就不可能完成。
  青莺端了蜡烛上来,宋楚宜把信烧了,这才打开向明姿的信。
  相比起宋珏信里透露出来的那些动辄要人性命的冷硬跟惊心动魄,向明姿的信就要家长里短许多了,说的多是宋老太太念叨她的事,还说宋老太太得了一件孔雀毛织成的雀金裘,说要留给她当明年过年的新衣裳的事。
  明年啊.....宋楚宜嘴角噙着笑意,却忍不住有些恍惚,向明姿的婚事已经定了,今年走完六礼,明年就或许要出嫁,而她自己......
  她自己却还不知道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她脑海里蹦出周唯昭的话,蹦出余氏的话,也掠过周唯昭的笑容,触及那只装着墨猴的竹筒时动作就是一顿,周唯昭就跟这只墨猴一样,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很久了,久的她自然而然的都把这份陪伴当成了理所应当,半点警觉心都提不起来。
  可她很快就回过了神,从笔架上摘了笔开始给宋珏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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