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远虑

  她当时满心都是愤怒跟不平,替母亲报仇的心思完完全全的占据了上风,叫她没有心思分心出来再顾上其他的事。
  她本来可以做的更好----譬如宋楚宁能对宋毅做的那样,先入为主的泪汪汪的把自己装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去激发宋毅的愧疚感。
  这样,或许宋毅会好过一点。
  宋楚宜嘴角牵起一抹笑,有些勉强又有些讥诮,可是她凭什么叫宋毅好过一些呢?当年若不是他给了李氏机会,李氏根本就不可能能对崔氏动手-----崔氏身边带来的全都是崔家的人,不管是忠心还是能力都是一等一的,若不是李氏借着宋毅的手叫崔氏得知了他有外室,崔氏乱了手脚,接下来的一切原本就都不不会发生。
  所以宋毅就算是无心的,也是害死她母亲的间接凶手。
  她不想分出心思也觉得自己没这个义务,还要去照顾他那可怜的自尊心跟负疚感。
  可是现在宋毅跟宋楚宁毕竟是摆在她面前的一个有些麻烦的存在,她不能坐视不管-----宋楚宁毕竟似乎也对前世的事知之甚详,若是给了她足够长的时间喘息,日后说不定就会被她在身后捅多少刀子。
  许嬷嬷将那封信收起来,叹了口气吩咐绿衣去给宋楚宜厨房拿汤,自己却低声劝她:“要不然就再挨两个月,等到过年了,二老爷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回来。到那时再收拾八小姐......”
  青桃也在旁边有些忧心忡忡:“我可真是有些怕了八小姐,听说她后来还是找着了那只侥幸逃走的猫,连毛都给拔了,活生生的绑起来给烤了......”
  紫云正拿着衣裳要放去熏笼上,听了这话就忙朝地上啐了一口:“呸呸呸,胡说什么?这话也能在姑娘跟前说?”
  她们前些日子听见的时候都吓得不轻,尤其是向来喜欢去宁德院逗弄那只波斯猫的绿衣,从此之后见着了那只猫就心里发怵忍不住避着走-----看见那只猫就想起宋楚宁冷着脸生生给猫拔毛的场景,绿衣年纪小,有些受不住。几个人毛骨悚然了一晚上,商量好了不在宋楚宜跟前提起这话茬来,怕吓着她。
  普通人做不出来这事儿,可是若是上一世的宋楚宁,做出这样的事就理所应当了。她本来就是视旁人如蝼蚁的人,当初自己身边的人死的死残的残,除了自己死死护着的绿衣,就没个全乎人儿了。
  宋楚宜眼里寒霜越发的重,摆了摆手示意紫云别再责怪青桃,转过头去问许嬷嬷:“通州那边有信来吗?”
  “来了来了。”说起这事儿,许嬷嬷心里郁结也疏散许多,脸上皱纹都堆成了一朵花:“差点儿跟您说了,再过十日就满月了。徐嬷嬷特意差人来报信,就是怕咱们忘了。还说涟漪身体也恢复得很不错,小娃娃现在上秤一称,已经有七斤多啦,白白胖胖的很惹人喜欢。”
  这下屋里气氛才算活跃了几分,紫云一边铺好衣裳,一边拿了香包放在熏笼四个角上,转头笑道:“说起来,安安出生斤两就不重。听我奶奶说,我出生的时候,足足八斤呢。”
  青桃就接嘴:“毕竟之前在李家庄子上担惊受怕的,又要做那么多活,哪里养的好?”
  笑的许嬷嬷差点透不过气,半响才呵斥道:“这可是胡说,六斤多正好生,你们懂什么?当年紫云你娘生你的时候,折腾了两三天.....还不是因为你太重了的缘故?”
  一屋子的小姑娘听的都有些茫然,宋楚宜垂着头忍不住笑了笑,轻声问许妈妈:“妈妈,我听说参加周岁宴也是有名头有讲究的,安安既然认了我做小姨,我这个小姨该怎么备礼?”
  “无非也就是长命锁、荷包、银手镯跟两套新衣裳。”许嬷嬷想了想,就道:“按照咱们家规矩,还有亲自做虎头鞋的。现在咱们大少奶奶怀着身孕即将临盆,她娘家姐妹就都送了虎头鞋。”
  “还有十日,现在做也来得及。”宋楚宜忙着让放回来的绿衣去找鞋样子,一面使紫云去大房找黎清姿要双虎头鞋看看样式。
  她蹙着眉头想了想:“至于其他的长命锁之类,就麻烦嬷嬷您去我小库房里找。都要挑好的。”
  许妈妈笑着答应了要转身出去,又被宋楚宜叫住了。
  “妈妈下午有空的话出趟门。”宋楚宜笑了笑:“替我去舅母府上一趟,给我带个话。”
  当初周唯昭跟叶景川可都还欠她一个人情呢,也是时候该还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宋楚宁再次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的看着方夫人,皮笑肉不笑的逼问:“到底怎样,先生还是给我个明话,帮还是不帮?”
  方夫人被她的眼神看的竟然有些受不住,这在以往还是没有过的事,她本能的偏开了脸,语气有些强壮出来的镇定:“都说了打蛇要打七寸,你这么在边边角角上使阴招,一定会惹怒宋家的人......”
  宋楚宁就笑了,扬声毫不犹豫的打断了方夫人的说教:“别跟我提你那套,你的意思我都懂。可是有句话叫做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句话先生你肯定也听说过吧?现在她弟弟也送去蜀中了,我娘也死了,宋家她呆的也是如鱼得水,你说,如果不给她找点事情做,她是不是就该想起我这条漏网之鱼了?”
  方夫人嗤笑了一声,有些不以为然:“她虽然厉害,可是却也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你好端端的呆在长沙城,还有你父亲跟我们的保护,她根本动不了你。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吗?还是消停些吧。”
  宋楚宁冷冷看着她不屑笑了一声:“她自然是没那个能耐只手遮天,可耐不住她跟太孙关系匪浅啊。何况明知道有危险逼近,还是不做准备束手待毙,不是太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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