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只是小半天下来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只能先回家。
刚走到演武场附近,汉森听到了一道细微的声音。
白天演武场其实也不热闹,到了晚上,这边就干脆大门紧闭,一个人都没有,不像是冥想室和药剂室,还有人值夜班。在不甚明亮的月光下,汉森也不太看得清楚远些的东西,但那道声音就是从演武场边上拐角传来,他停下脚步,很快就听清楚了那是个女声,而声音的内容……
“不要……雷蒙德,不要在这里……”女声很轻,好像是怕被人发现,压抑着,带着喘息声,甜腻得要命,“不要这么用力嘛,留下痕迹我的丈夫会发现的……你现在伤都没好,就算我丈夫那个没用的一星法师也能伤你……”
突然,一只属于女性的手啪的一声抓在墙壁的棱上,因为用力而青筋爆出。
汉森愣了愣,随即明白了,是有人在偷情!而且,偷情的人,是雷蒙德和一位已经结婚的夫人!
一般人在这种时候都会选择听而不闻地离开,大胆地上前并被邀请加入是不可描述的里番剧情,大胆地上前并想捉奸偷袭则是汉森此刻的想法。
他一直视雷蒙德为眼中钉,在演武场被雷蒙德打败不说,还是以羞辱的方式被打败,他一直记恨着,直到那次在生死线附近雷蒙德不肯救他,他便故意引魔兽去找雷蒙德一行人。那时候他只是为了自救,后来得知雷蒙德没死,就知道他们的仇是结下了。
他并不愿意道歉,如果雷蒙德当时愿意救他,根本不会发生后面的事,雷蒙德那是自作自受!但他的大伯为了平息争端,还是派了威廉管家去向雷蒙德道歉,而把他死死按在家里。
凭什么他就得像丧家之犬一样躲在家里,而雷蒙德却不用?他这次避开家人出来协会,未免没有斗气的想法。
在听到女声内容后,对雷蒙德的恨意瞬间涌上了汉森心头,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让雷蒙德丢尽脸面!
偷情也就罢了,还偷到了协会之中。正好雷蒙德现在受伤了,听那女人说他现在连一星法师都打不过,他就趁着他们正沉迷时突然出手打昏他们,再引人过来,就可以让他们丢尽脸面,还不会有人发现是他做的。
汉森小心翼翼地靠近,手上已凝聚出金元素,这让精神力尚未恢复的他头痛欲裂,但他咬牙忍了下来。
在汉森靠近时,原本死死抓在墙壁棱上的手缩了回去,但细细的啜泣声时有传来。
汉森不疑有他,悄然接近拐角,突然一步窜出去,裹着金元素的手已扬了起来。
可面前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身体,他只看到一个娇小的人蹲坐在墙角。
然后他颈后一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罗特伽尔下手很重。
在汉森倒下之后,罗特伽尔冷着脸一脚踹在了他后腰上,裹着金元素的脚尖重击令汉森在昏迷中也发出了一声痛哼。
安娜赶紧过来拦了他一下,轻声边劝边指导:“你轻点,把他打死了怎么办!别用法术,就纯拳脚,打脸!”
就着月色,安娜才看到恶魔脸上满是戾气,比刚才他们埋伏前更多了几分杀意,她心想他该不会改变主意要杀汉森吧,就见他蓦地看了过来,月光下他的眼睛似乎有些泛红,看得她脊背一凉。
干什么啊,怎么看起来连她都想一起杀掉?她这回明明跟他是一伙的!
罗特伽尔深吸了口气才把对汉森的杀意压下去。
刚才他和安娜抄近路到了汉森跟前,安娜说要把汉森引到僻静的地方再动手比较好,就让他在一边埋伏,而她则在距离他不远处躲好,等汉森出现,她就立即弄出了声音。
在听到安娜口中声音的同时,罗特伽尔就愣住了,他不可思议地看过去,但安娜专注地倾听着汉森那边的声音,表情非常严肃,可她伪装过后的声音中的甜腻令他脊背一僵。
他曾去过巴兰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宴会,对于这样的声音并不陌生,几乎在她声音响起的时候,他就有了种奇特的感觉。
心跳加快,头皮发麻,血液似乎在血管中沸腾,连眼角都泛了红,口干舌燥,不自觉地吞咽口水。
这种不受控的感觉令罗特伽尔用力捏住拳头,短暂的错愕之后他胸口涌上抑制不住的愤怒。
人类的身体果真是太没用了,轻易就能被外界影响!
因为有些走神,罗特伽尔险些错过偷袭的最好时机,回过神来后便下了重手。
刚刚安娜的声音,汉森也听到了。
在他根本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就因为脑中突然冒出的理由差点对汉森的身体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直到安娜拦住了他。
此刻安娜的声音早恢复了正常,她见恶魔的杀意已经退去,提起的心放了下来,蹲下将汉森翻过来,冲他那尚算看得过去的脸打了两巴掌:“这是替我和娜塔莉打的,叫你害人!”
打了两下安娜自己的手也痛了,但见汉森脸上的五指印,她顿觉满足,起身对恶魔说:“你还想打吗?”
罗特伽尔默不作声地蹲下,毫不留手一拳头砸在汉森脸上,打得他一颗牙都飞了出去。
安娜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好像被打飞的是她的牙齿似的。
她见恶魔并没有用上法术,也就没拦着,直到汉森的牙齿被打落了四颗,脸也肿成了猪头,她才连忙拉住了他:“够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罗特伽尔被安娜拉住后就停下了,见汉森整张脸已不成人形,他才直起身,冷笑着想,最好汉森被打得忘掉今晚的事,不然……
“愣着干什么,我们赶紧溜啊!”
在安娜紧张地催促下,罗特伽尔被她拖着走,不过二人并没有立即从协会门口离开,而是就在附近不远处先躲起来,不然现在走出协会,不就是告诉别人他们就是凶手吗?
与此同时,安娜也是为了确认一会儿汉森家的仆人会来找到他,不然汉森死在这里了怎么办?
罗特伽尔站在安娜身边,看着她脸上残留着做完坏事后的兴奋,一双灵动的眼睛还盯着不远处汉森躺的地方,喘着气胸口微微起伏。
他突然问:“你从哪里学的?”
安娜没听明白恶魔的意思,疑惑地转头看着他:“什么?”
罗特伽尔冷着脸说:“叫、床。”
安娜听到那个直白的词,脸腾的红了:“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我那明明就是随机应变,引诱汉森前来的绝佳诱饵!”
因为时间紧,安娜根本没时间细想怎么把汉森引过来,她觉得汉森应该是对“雷蒙德”很有敌意的,但若是“雷蒙德”直接现身,汉森又不傻,肯定要跑。
所以说,“雷蒙德”这个要素得在,其次,还要让汉森相信“雷蒙德”此刻重伤未愈、无暇他顾,他有机会得逞。
因此,安娜就随便编了个“雷蒙德正沉迷于跟一个有丈夫的女人偷情且精神力受伤还没好连她的一星法师丈夫都打不过”的剧情。看,这不是效果挺好的嘛,汉森还真的以为自己能偷袭成功,殊不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过就算汉森不上当也不要紧,这次遇上本就是意外之喜,这回揍不到下回再揍,总能有机会的。
见安娜没有回答,罗特伽尔表情更冷了:“哪学的?”
看到恶魔的神情有点心悸的安娜老实回答:“……我最早住在贫民区,那里的隔音很差,我无意间听到的。”其实是来自影视剧。
罗特伽尔表情放松了些,又几乎是命令道:“以后不要再学!”
安娜乖巧应道:“好的。”
她没事学那个干什么啊!刚才但凡多给她点时间她都不会想出那种“剧情”,那根本是不可复制的。
这边二人刚达成共识,汉森的仆人就找了进来,那仆人起先并没有发现汉森,毕竟他躺的地方很偏,安娜只好用精神力控制法术丢了颗小石子过去,成功吸引了那个仆人的注意力,那仆人看到已经连汉森妈都认不出来的汉森,哭叫着扑了上去,扶起尚且昏迷着的汉森,匆匆往外走。
等到仆人扶着汉森都看不到了之后,安娜才真正有一种大功告成放松的感觉。
有仇报仇真是件愉快的事啊。
二人过了会儿才往外走,免得汉森的仆人看到他们。
罗特伽尔刻意离安娜有些远,但这样的努力并没有大用,他脑子里依然回放着刚才安娜的声音,高低错落,互相重叠,即使那个声音已经失真,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熟悉的人也听不出那是安娜的声音。
安娜在走出协会的路上一直观察着恶魔,见他浑身笼罩在低气压中,也下意识地远离了些。
明明揍人是一件那么愉快的事,为什么他还不高兴?因为计划赶不上变化,没让汉森知道是他干的吗?但是虽然没让汉森看到脸,但目前跟汉森有仇的也就他一个吧,不用多想就知道一定是他干的,但汉森那方根本拿不出证据来。
说一个贵族会躲在暗处套麻袋揍另一个贵族,还是“雷蒙德”这种外人看来极为高傲的人,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汉森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哦,他的牙齿都飞出去了,不用吞了。
安娜想到了刚才恶魔那个问题以及不许她再学的命令,就是那之后他才看着心情不好的。
所以说……恶魔是对她的声音起了反应,所以非常生气?恼羞成怒?羞于见她?
最后一个排除,这恶魔可不是那么甜的人。
以安娜对恶魔的认识,他应该是非常看不起人类,认为“在座的人类都是垃圾”的那种异族。或许恶魔这个种族都是如此,就算之前对她非常亲切的巴兰,她都隐隐觉得巴兰根本没把她当平等的对象看待,更像是在对待可爱的宠物什么的。
看不起人类,却要蜷缩在人类的躯体中骗取她的灵魂,这对恶魔来说一定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而因为她过于顽强,这种不愉快又被没有时限地拉长了。
而现在,因为人类男性生理构造导致的脆弱性,她刚才相较来说已经非常克制的声音引起了他的反应,他为此感到恼羞成怒。一个恶魔,竟然会因为一个人类女人的声音而有了反应,这对于看不起人类的恶魔来说,大概算奇耻大辱?
安娜心中不断猜测着,而这个在她看来最有可能解释恶魔此刻状态的猜想让她忍不住想笑。
恶魔啊恶魔,你也有今天!
或许恶魔的身体构造与人类不同,但今日,就好好尝尝困囿于人类孱弱身体内而不得不承受的痛苦吧!
安娜也不知道自己在得意些什么,但她面上是绝不敢表露出来的,甚至在出了协会之后,她立即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摆摆手向恶魔告辞,飞快地跑了。
罗特伽尔当然也没有拦住安娜,她之前的声音一直困扰着他,直到他阴沉着脸上了马车,在密闭空间里,那声音似乎愈发清晰了。
他眉头紧皱,在示意车夫驾车之后,立即摆出了冥想的姿态,可一直到马车停下到家,他才刚刚勉强进入状态。
这该死的脆弱的人类身体!
安娜一直到回到家之前脸上都挂着笑,看恶魔吃瘪当然是非常开心的事,但这种事以后她必须注意,不能再发生了。倒不是怕他对她做什么,而是她担心他会恼羞成怒之后抛弃旧皮囊,直接对她下杀手。
艾普正坐在冥想垫上发呆,看到推门而入的安娜,他说:“什么事这么开心?”
安娜笑眯眯地说:“之前有个引魔兽陷害我和我的同伴的坏人,刚才被我们找到机会偷偷暴揍了一顿。那样子,可真是凄惨啊。”
艾普撇撇嘴:“这有什么可得意的?有本事你就杀了他。”
他话刚说完就被安娜捏住了耳朵,他顿时叫起来:“你干什么!”
“小孩子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文明点!”安娜拧着艾普的耳朵教育道。
“谁是小孩子!”艾普暴跳如雷,但因为耳朵在安娜手中,他只能缩着下巴顺着安娜拧动的方向,同时口中不饶人,“让别人文明点,你自己不也偷偷去打人了吗?你现在还在打我!”
安娜松开了艾普可怜的耳朵,点点头说:“打人确实不对,这样我让你拧回来。”
说着她侧头露出了自己耳朵。
艾普捂着自己发疼的耳朵恨恨地看着安娜白皙的耳朵,又看了眼她此刻正在指尖静静燃烧随时可能窜起的小火苗,半晌才憋出一句:“卑鄙!”
然后他重重躺在冥想垫上,转过身去不理她了。
“艾普。”身后安娜叫他。
艾普冷哼一声,她就算道歉他都不会原谅她的。
接着就听安娜说:“睡之前绑好啊。”
艾普一愣,不敢置信地扭头看着她,却只对上了安娜含笑的双眼,他重重地哼出声来,坐起身气势汹汹地说:“来啊!你把我绑起来啊!反正我都已经习惯了!”
收留艾普的十几天以来,安娜一次都没有忘记在睡前把他绑起来,毕竟安全为重嘛,见他愤恨的模样,她也没有心软,拿着绳子就往他手上套。
可绳子才碰上艾普的手,他却突然抽搐着倒下,随后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尖锐的小虎牙紧紧地咬住了嘴唇,只从齿缝间漏出一点儿闷哼。
“艾普,你怎么了?”安娜吓了一跳,连忙摸了摸艾普的额头,他此刻皮肤上竟已冒出了一层虚汗,额头也滚烫得吓人。
不,不只是额头,他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在泛红,整个人好像要烧起来似的,而他脸上的暗纹似乎也在呼应这种变化似的,变得忽明忽暗起来。
艾普无暇回答安娜,很快他的嘴唇就被牙齿咬破了,血腥味在他口腔中弥漫,他抓住了安娜的手腕,蓦地睁眼看她,明明是黑色的眼睛,竟然有些泛红,咬牙切齿地说:“走!”
安娜心砰砰直跳,怎么好像随时会爆炸的样子啊?
艾普在说完之后就松开了安娜,她呆了几秒,连忙跑去卫生间,接了一盆水,跑回来哗啦一声浇了艾普一头一脸。
还在艾普身上虽然烫,但人体的极限温度不可能热到让水直接蒸发,一盆水下去,艾普身上的温度好像下去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