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以潇愣住了, 男人的手心甚至都带了些凉意, 要知道这家餐厅里的暖气可是足到不能再足了。
  那下意识跳到嘴边的话被她忘得干干净净, 她皱眉, 问：“沈终意, 你没事吧？”
  沈终意喉间轻轻滚动了下。
  他现在看上去很奇怪吗？
  他松手, 稍稍往后退了退：“我……”
  “意！”穆琛的声音有些急促, 看清抽烟室里的情形后，定住了脚步，“……我打扰你们了？”
  沈终意眉头下敛, 没有应答，以潇道：“没有，碰巧遇到, 只是打个招呼。”
  穆琛有些没搞明白。
  这两人前几天才上了热搜, 昨天又一起回满阳，他还以为他们的关系缓和了一些, 谁知道这还没过一晚上就跟回到原点似的。
  虽然不想打扰他们, 但abel刚给他电话, 催着他监督沈终意吃药, 他没办法, 只得硬着头皮道：“意，刚abel打电话来……”
  “我知道了。”沈终意打断他。
  拧灭烟, 他忽然问，“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以潇回过神：“……下午两点。”虽然可以再晚一些走, 但她不想在体验一回堵车高峰期了。
  “方便接我吗。”
  “……行。”
  得到回答, 沈终意微微颔首，转身便出了吸烟室。
  男人脚步迈得大，没几秒就走远了，穆琛赶紧想跟上，以潇叫住他：“穆琛。”
  穆琛啊了声：“怎么了？”
  她犹豫片刻，问：“沈终意到底……”
  “不知道不知道。”穆琛应得极快。
  “……”以潇抬手，把耳边的碎发撩起来，“好吧。”
  穆琛像是怕她再追问，赶紧道了别走了。
  他追上沈终意的脚步，问：“意，你怎么又烟酒均沾了？abel不是让你少碰这些吗……”
  “你怎么这么啰嗦。”
  “好，我不说。”穆琛收回话头，在即将到达包厢时，他忍不住问，“意，你为什么不把之前离开的原因告诉小潇潇啊？”
  沈终意停下了脚步，冷冷扫他一眼：“你说了？”
  “没有！我没说！”穆琛道，“就是……你如果真想和好的话。”
  他舔舔唇，把沈终意往旁边一拉，给他分析起来，“你看，自己男朋友走了八年，渺无音讯的，忽然又回来追求自己，换谁都不干吧？而且那事仔细算下来也不是你的错，你还是受害者呢，为什么不说啊？”
  “别管这么多。”沈终意道，“abel为什么总是联系你？”
  “他倒是挺想联系你的。”穆琛应，“但他给你打的电话，十回才通一回。”
  沈终意拿出手机，果然看到了abel的几个未接电话，加上昨晚的，足足十来个。
  “下次让他直接打给我，我会接。”
  丢下这句话，沈终意转身进了包间，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继续应付包厢里的合作伙伴。
  以潇回到家，打开电脑，却没急着看工作邮件。
  她咬着拇指，两腿曲着坐在椅子上，然后探出身子，敲动鼠标。
  沈终意。
  这是她第二次百度他的信息，第一次只是相遇之后的心血来潮，只看了百度百科的前边一大段，还都是粗略跳过看的，见沈终意离开她后过得风生水起，她足足气了好几天。
  这一次不同，她希望百度百科的信息能够全面一些。
  ……而内心的想法不知何时起，变成了希望对方不要过得太糟。
  可惜，事与愿违。这百度百科上的每一个字都太生硬，除了介绍他的影片，就是介绍他的拍摄技巧和习惯手法，再往下……就是他们俩之前的微博风波事件的新闻链接。
  也是有趣，想起上回搜索的时候，下面还是他和一位外国女性的绯闻，转眼就变成自己了。
  她关了网页，打开邮件准备开始工作，却看到最上头的邮件主题是：满阳高中建校二十年庆典欢迎你的到来。
  满阳高中是满阳市市民心中排名第一的学校，这个名头持续了十八年之久，甚至有许多外地的学生来满阳市买房，就为了上这所学校，里面培养出来的人才数都数不过来。
  以往的校庆基本都是在校学子举办活动就算庆祝了，今年不一样，整位数在人们心中总是有些特殊的意义。
  她忽然回想起以往上学时，同学们就在传着他们上上届的校庆有多热闹，多少人物想来都没拿到邀请名额……
  没想到如今她却拿到了。
  不用想就知道，八成沾了沈终意的光，不然就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经纪人，谁还会记得她呢。
  以潇不知道的是，她已经毕业了这么多年，当初她那几位任教老师仍旧记得她这号人。
  毕竟她的性格在当时的满阳高中实在太突兀了，就算放到现在，也是令人注目的存在。
  她关掉邮件，并没有要去的打算，结果剧本打开后还没几分钟，电话响了。
  竟然是琼老师。
  “老师，晚上好。”她把电脑虚虚盖上，走到窗前接起来。
  “晚上好。”之前在包厢里环境吵杂，听不清人声，现在一听才发现琼老师的声音与几年前差了许多，多了好些沧桑，“吵到你了吗？”
  “没有，我还没睡。”
  “那就好。”琼老师道，“校方的邮件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刚看到。”以潇也猜到了对方打电话来的原因，“抱歉老师，我这段时间有工作要忙，可能没办法过去了，十分感谢学校的邀请。”
  琼老师倒不急着劝：“没时间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可以的话就尽量过来吧。上次在那边没能好好跟你说上话，我回来后想了想，觉得挺可惜的。”
  以潇笑了笑：“我也是。您身体还好吗？”
  “年纪大了，肯定是没有以前好的，不过现在的学生比以前的乖多了，我也已经不做班主任了，不用我太操心。”
  以潇透过窗户看着夜空，笑道：“您这是在埋汰我。”
  “可不是。”琼老师道，“你还记得自己以前有多顽劣吗？作业也不交，还老逃课，告诉家长都没用，我教了这么多年学生，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
  以潇乐了：“那正常，毕竟您任职不到两年就被调到一班去了。”
  “成绩再好也有调皮的，就你少见，威逼利诱都没用，我差点就拿你没办法。”说到这，琼老师感慨，“好在当时班里还有个沈终意。”
  以潇立刻就噤了声。
  琼老师当然知道她和沈终意的关系，但她说起话来却一点都不顾忌，竟然就着这个话题，侃侃而谈起来。
  “当时听说你俩在一起时，我是非常意外的。一来你和学习好的同学一向没什么交集，二是终意他对谁都挺冷漠的。”
  “其实在这段感情有了些苗头时，我是打算给你们俩换座位的。”
  以潇：“……后来呢？”
  “后来我发现，就算你再怎么闹，终意的学习成绩都降不下去。”当然，常年第一，也没有上升的空间，“而且莫名其妙的，你的成绩还跟着提高了。”
  以潇不太好意思回想。
  其实是沈终意给她设置的奖罚制度起了作用。
  一开始是考及格了，周末就能出去约会两小时。她拼死拼活了几个月，才终于得到了那美满的两个小时。
  打好了基础，接下来就简单多了。
  七十分能得到一个拥抱。
  八十分就能得到一个吻。
  九十分……三管齐下，人间天堂。
  跟琼老师聊了近半小时，才挂了电话。
  挂电话之前，琼老师道：“校庆就在下个月初，你如果有空就过来吧，其他老师也都挺想你的。”
  她躺回大床上，仔细想了许久。
  近半小时后，她发现除了那场不告而别外，她竟然找不出沈终意一丝不好。
  又或许是那时候满心欢喜，他做什么，都觉得好。
  ——
  次日中午，以潇开车到了金和公寓，被保安拦了下来。
  之前约的是两点，她一点就到了。
  她给沈终意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就抢先道：“我怕中午堵车，提前出了门，现在已经到你家楼下了……是不是太早了？”
  那边沉默半晌：“我还没准备好。”
  “哦，那我在下面等你吧。”她看了眼窗外，“你慢慢来，我一点都不着急，虽然没吃午饭，但也不饿。”
  “……上来吧。”
  这公寓一看就价格不菲，她一路通行过去，做什么都需要密码，严密得很。
  终于到了1801门前，她松了口气，按下门铃。
  沈终意半天才来开门，他穿着灰色上衣白色长裤，打扮十分居家：“进来。”
  以潇刚进去，就看到摆在玄关上的男性拖鞋，干干净净，应该是为她准备的。
  她换好鞋，下意识打量了一下环境，有些惊讶。
  她还以为沈终意家里应该会日常一些，至少不会跟在旅馆那么拘束，事实就是她想错了，沈终意并没有区别对待，这“家”干净得过分，多余的摆件一样没有。
  正想着，一股香气钻进她鼻腔。
  转头一看，沈终意竟然捧着两碟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她看了眼厨房，确定里面没人后问：“……你自己做的？”
  “嗯。”要不是在做饭，他提着行李箱就能走人，“吃不吃，刚好做多了。”
  “吃。”以潇从来不委屈自己的胃，再说，她上来这趟，就是为了填肚子来的，原本是打算一块叫个外卖，没想到沈终意居然已经做好了。
  饭菜的味道还不错，能看出对方在这方面已经有了经验。
  她扒了两口饭，问：“沈终意，你的洁癖怎么变得这么严重了？”
  这毛病他高中时候也有，但还没到把家收拾成酒店房这个程度。
  沈终意筷子未停：“跟着年龄长了。”
  以潇哦了声，想到什么，随口道：“那你当时落湖里，回去后岂不是来来回回洗了几百回澡？”
  “没有。”沈终意喝下一口汤，语气很淡定，“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话刚说出来，以潇就后悔了，赶紧补救，“其实我也不是特别好奇……”
  “那个吻——”
  “吻个屁。”以潇涨红着脸，打断，“还不是你这旱鸭子非要逞强，还想学别人玩英雄救美那一套！”
  沈终意看着她绯红的耳朵尖，嗯道：“你说什么是什么。”
  他起初原本还有些迟疑。
  怕她上来，会继续追问自己当年的事。
  然后再次生气得甩手离开，自他们相逢以来，似乎一直是这种相处模式。
  现在回想，只觉得这些念头实在多余。
  因为不论怎么样，他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和她贴近的机会。
  对他而言，短暂的安心，也已经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