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陆老爷子的遗体在丧事五天后葬在陆家祖坟里。
陆家祖坟环山靠海, 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
老爷子墓穴两侧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墓穴, 是陆老爷子两位早已故去的妻子的坟墓。
下葬这天下着小雨, 天色灰蒙, 好些天都不曾放晴。
陆少言没去。
其实自陆老爷子去世后, 陆少言一连五天都未从房间里出来, 沈薇茵劝过依然房门紧闭。
陆家亲戚在灵堂未曾见到陆少言直骂他是个不孝子, 好歹老爷子生前最宠爱他,现如今老爷子死了竟然连葬礼都不出席,简直不像话!
但也有人对陆少言表示理解, 最疼爱自己的父亲去了不愿面子,不肯出席自己父亲的葬礼而已。
但种种猜测毕竟是猜测,究竟是为什么, 无人得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在大群人的目送之下,陆老爷子的棺木徐徐下降。
叶蓁站在陆北川身侧, 听着耳边一阵悲戚的哭声, 不由得悲从中来, 老爷子生前风光, 死后也仅剩一个棺木一座坟而已。
陆北川握着她的手, 感觉到刺骨的冰凉,眉心紧拧, “我再让人给你送件外套过来。”
叶蓁握着他的手汲取温暖,“没事, 不冷, 就是手有点凉。”
陆北川看着已经下葬的棺木,眼底一抹黑青,是抹不去的疲惫。
陆老爷子的葬礼由陆北川主持,大大小小的事务都离不开他,还有陆氏的工作每天晚上在书桌前等着他,仔细算算,陆北川在这五天里合眼的时间不超过十个小时。
他低声对叶蓁说:“这边差不多完事了,你先回车里休息一会,我马上过来。”
墓前聚集的陆家人三三两两离去,叶蓁站在他身侧没动,“我陪你。”
身体上的疲惫不可怕,可怕的是精神上的,陆北川在连续高强度工作五天后已是‘强弩之末’,一根弦紧绷着,她要时时刻刻看好了他。
陆北川只紧了紧叶蓁的手心,不再说话。
日暮渐沉,细雨微风中,只余下陆北川与叶蓁以及几名工人。
陆北川揽着叶蓁的肩头,将人往自己身侧带了带,“我们回去吧。”
叶蓁看了一眼修缮好的墓穴,跟着陆北川往车里走。
回去的路上叶蓁突然问陆北川,“我死后是不是也要埋在那个地方?”
“你是我陆北川的妻子,就是陆家的人,死后当然要葬在陆家的祖坟里。”
叶蓁想起陆老爷子身边两座旧坟,联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问道:“我听妈说,老爷子有过三任妻子,刚才在老爷子坟边的两座坟就是两位夫人吧,还有一位是陆少言的妈,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总觉得陆老爷子的病情来的太过奇怪。
小说里陆老爷子并非因为肝癌去世,而是在十年后寿终正寝安详去世,陆少言对陆氏的报复声称是为母报仇,但具体原因却没有详细明说。
医院里主任医生对叶蓁说的那些话也让叶蓁不由得怀疑,莫非陆老爷子的病情,与陆少言有关?
可陆老爷子的病情真的与陆少言有关,岂不是就说明了陆少言这人简直丧心病狂?
陆少言出国时陆北川还小,陆母算是经历这一切的当事人,这些陈年旧事也与陆北川提过,但在之后的日子里,在陆老爷子面前谁也不敢再提,皆三缄其口选择遗忘。
陆北川将这事原原本本告知叶蓁,叶蓁听完后沉默了好一阵,脑海里对于陆少言的那些行为有了初步的认知。
一个人无论做什么都有缘由,陆少言因为童年的经历而怀揣着对陆氏的仇恨长大,从而选择与陆氏作对,这看起来似乎是件理所应当的事。
人可以心怀仇恨,也不用以德报怨,但有些事情有些人再对不起你,有些事也是不能做的。
那是做人的底线与法律的边缘。
“这么说来,陆少言的妈才是陆老爷子一辈子想着爱着的女人?”叶蓁叹了口气,“想了一辈子又怎么样,到死也没能再见她一面,连坟都……”
叶蓁沉默片刻,望着已经远去的祖坟,细雨朦胧间那是一片青山绿水,或许天晴了,这儿还会是踏青呼吸新鲜空气的好地方。
“陆北川,百年之后,如果我先走你后走的话,你能不能把我挖出来,我们两合葬在一起?”
陆北川搭在叶蓁肩上的手一滞,一时间没有搭话。
“算了,”叶蓁沉了口气,“如果哪天我像爷爷的两位妻子一样早死了,你万一又娶了别的女人……死了之后多尴尬,只怕要打架。”
听到这种话,陆北川直接笑出了声,“胡说八道什么?”
他将叶蓁拢在怀里,一字一句,像是承诺般,沉声道:“这辈子,我只有你。”
叶蓁靠在他胸膛,听他说这话时胸膛里砰砰的心跳声,嘴角一抹微笑不由得向上扬起。
“陆少言这个人从前还是你提醒的我,心术不正,城府很深,老爷子去世估计越发肆无忌惮,以后你离他远一些。”
叶蓁点头,“之前主任医生说老爷子的病情有些奇怪,你后来问过了,发现什么了吗?”
“这件事还在查,查清楚之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但是,”陆北川声音坚定,眼底带了一丝愁绪,“这件事我不允许你插手。”
虽然医生只是猜测,但从医生眼睛里陆北川可以看出,医生猜测的态度不过是为自己的谨慎上一道锁而已,差一点证据,但从医多年的经验在,有些事情心里清楚。
老爷子的病情如果真的有隐情,那么这个人可以说是丧心病狂也不为过。
陆北川不希望叶蓁掺和到这件事里。
***
陆老爷子的丧事办完后,陆家老宅的亲人陆陆续续离开,留下的只有几位陆老爷子同辈的老人家。
这几个老人家是陆老爷子的兄弟表亲,向来以拿陆家救济过着富贵生活,陆老爷子生前分的那笔家产,就是在赤、裸裸的告诉这些人,以后陆家不会再给你们任何的好处与财产。
他们分的这些财产倒也不是笔小数目,搁普通人手里就是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金额,但在他们这些大手大脚管了,有儿有女有孙的一大家子人来说,则显得捉襟见肘了。
更何况这是买断钱,出了这个门,往后陆家的财产,他们是一分钱也指望不上了。
这种情况之下,陆家表亲怎么不急。
早上一大早,坐在餐桌边上,陆家这些亲戚脸色沉着望着陆北川,试图与陆北川商量商量。
“北川啊,关于之前我和你在医院提的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说的无非是财产分配不均的事。
戏谑的一声从门口传至餐桌,“什么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消失五天的陆少言终于从房间里出来,懒洋洋走到餐桌前,随意坐了个位置,端起一碗粥就往嘴里送,含糊不清问道:“怎么不说话了,继续啊。”
餐桌上静了一静,没人说话。
陆少言一碗白粥见底,见着神色各异的人,笑了笑,“怎么又不说了?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不少人看了他一眼,纷纷面带不忿。
其中坐在陆北川下手的四爷沉了口气,“那好,既然少言你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那么这事你就听一听,关于老爷子生前财产分割的事情,我们觉得不妥当!”
“哦?不妥当?哪里不妥当?”
四爷冷哼了一声,“这些年你没回国,不知道国内的经济压力,老爷子身体不好,早就退了一线,陆氏一直以来都是北川打理,可现在呢?北川就得了个陆氏,陆家其他家产倒是一星半点没得到,我这心里为北川感到不服!”
陆北川这名当事人什么话也没说,倒是餐桌上的其他人纷纷附和。
“所以,四爷是什么意思?”
“陆家的不动产,以及海外资产我认为需要律师重新分割,”说到这,四爷叹了口气,“在分配财产那天我看老爷子身体不哈,只怕这脑子也不太清楚,如果当初知道老爷子身体那么不好,当初就该送去医院的!”
陆少言嗤笑,将碗和勺子往前一扔,整个人往后一靠,斜睨着四爷,“四爷是觉得我应该把自己手上的不动产以及海外的资产拿出来,重新分配。”
四爷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道:“你有这样的觉悟,再好不过了。”
陆少言冷笑,当笑话在听,理都没准备理人,起身往外走。
“陆少言,事情还未解决,你去哪?”
陆少言耸肩,态度全然毫无所谓,“你们的话我现在也听完了,你们继续谈,不用管我。”
“谁愿意管你!老爷子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生前那么宠你死后连你一炷香都没得到,你看你这个样子,像个什么样!”四爷忿忿不平,“老爷子死后若是知道你这个样子,绝不会将陆时那么多的家产留给你!”
“真是抱歉,老爷子现在已经死了,生前分割的财产有律师作证,你们觉得分配不公想在我这分杯羹也该照照镜子自己配不配?说白了,那些钱是老爷子的,他想给谁就给谁,给我,总比给你们这些吸血虫来的好。”
听了这话,四爷气的浑身发抖,颤颤巍巍指着陆少言,“你……你说什么!”
说完又看向陆北川,“北川,你听听,你听听这白眼狼的话,老爷子若是没死只怕得活活被他气死!陆家的资产落到他手上,简直就是浪费!迟早有一天会被他败光!”
陆北川任由两人你来我往,袖手不说话。
陆少言不怒发笑,“被我败光那也好比被你们这些人吸光来得好,知道吗?一想到你们这些人以后没地方吸血了,我就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