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这名周总监今天真觉得自己见鬼背到家了。
  公关部一直以来是个风平浪静的部门, 他这个公关部总监日子过得悠闲, 来总裁办公室之前还筹划着公关部的组织活动以及下半年的公费出国游玩, 可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 别说活动了, 接下来的日子, 只怕都不会太好过。
  公关部门处理的一直都是对陆氏不利的负、面新闻, 那点小打小闹的捕风捉影的绯闻周总监根本没当回事，自诩咱们这是大集团大企业，犯不着和那些阴沟里的小人计较, 哪里知道，他周总监这拼死拼活挣来的位置，差点就犯在这些小人手里。
  小打小闹确实成不了什么气候, 可耐不住日积月累和时间,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陆北川如今在外的形象也不看看崩成什么样了。
  周总监也是个内行人, 看得明白网上营销的那些套路, 所有的绯闻都与沈薇茵这个女人有关, 这其中怎么可能没有她的插手, 说不定这件事就是她一手推出来的。
  娱乐圈的人, 有几个是看上去这么清白的，个个都不简单。
  但沈薇茵来自沈家, 这谁不知道，谁敢去触沈家的霉头。
  更何况如今沈薇茵在娱乐圈是当红女明星, 由她代言那款香水品牌, 说白了，还是自家公司赚了。
  所以代言这事周总监一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现在听陆总这话的意思，是要不顾陆沈两家多年的情谊，和沈薇茵解约？
  周总监深深为自己从前贪图小利而感到懊恼。
  “陆总，我觉得这事您是不是应该再斟酌一下？”
  “斟酌？”
  周总监硬着头皮，“以我专业角度来看，沈小姐如今的名气与地位代言我们这款产品有利而无害，而我们之前也对近几年产品的销售情况做过一个统计，在沈小姐代言的这些年以来，旗下公司的香水品牌销售与名气大大提升，从利益出发，沈小姐能继续代言这款产品是最好的人选，我们也找不到比沈小姐更适合的人选了。”
  陆北川冷冷审视着自己这位‘得力干将’周总监，没有说话。
  显然，这位周总监不太会看人眼色，见陆北川没说话，误以为是认同了自己的观点，继续洋洋得意说下去，“陆总，您看，下午两点沈小姐来公司，您是不是亲自去和沈小姐谈谈？”他推了推眼镜，“合约如果取消，公司无论是从销售还是知名度而言，都会大打折扣，这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在这件事情上，希望您能仔细考虑清楚。”
  “你是说，整个娱乐圈，除了沈薇茵之外，你找不到一个可以代言产品的人？”
  周总监点头，“新品发布在即，谈合约的事情不能一蹴而就，挑选新的代言人需要时间，合约的谈判与签约更需要时间，这事确实难办。”
  陆北川将笔搁下，望着周总监，双眼微眯，渗出一抹危险的意味。
  他做事风驰电掣，自然不喜欢拖泥带水的手下。
  “沈薇茵的代言于下个月到期，也就是说，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内，你不能找到一名可以替代沈薇茵的代言人？”
  这话的言外之意周总监终于是听出来了，为自己之前不过脑子的话而冷汗直冒。
  职场上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你做不到，自然有人做得到。别人能做到你做不到，那你这个位置就得退位让贤。
  陆北川这话意思很明确，如果他现在胆敢这在说一句‘找不到’，出了这个办公室的门，他就不再是公关部总监。
  周总监捏着一把冷汗，斟酌着语言，“这个……我会尽力去办好。”
  叶蓁坐在沙发上听着这位周总监的发言，倍觉好笑。
  老板都发话一个小小的公关部的总监还在这指点江山，不是蠢就是贪，能做到总监的位置肯定不是蠢，那就只能是贪了。
  她懒洋洋道：“陆总，既然你们公关部的总监在一个月内处理不好这件事就别为难他了，我来。”
  陆北川怀疑看着她，“你来？”
  叶蓁挑眉反问，“不相信？”
  看叶蓁一副信誓旦旦胸有成足的样子，陆北川低声笑，“信。”
  周总监背上汗冒得更凶了，深觉自己总监职位不保，颤颤巍巍问道：“那……那下午两点，沈小姐说要和您当面谈合约的事……”
  陆北川怒斥：“一个产品代言人的更换也需要我亲自出面？我养你们公关部是干什么的？”
  周总监连连点头，“好的，我一定处理好。”
  周总监离开后，办公室里恢复平静，陆北川望着一侧闲闲看杂志喝饮料的叶蓁，疑惑问道：“你刚才说的代言，有人选？”
  叶蓁点头，“当然。”
  “说说看，是谁？”
  叶蓁微微一笑，保持着神秘，“这个需要保密，不过你完全可以放心，这个人，咖位不比沈薇茵低，而且一个月内，绝对可以将合约谈拢。”
  “你这么一说，我反而更好奇了。”
  “先把这件好奇的事放下吧，陆总，下午两点沈小姐亲自过来找你谈续约的事宜，我听说沈陆两家是世交，你不出面真的好吗？”
  陆北川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看着面前这位绞尽脑汁非得说点什么的小妻子，失笑，“陆沈两家世交实在爷爷那一辈，后来交往少了，两家人之间自然也就淡了，我和沈薇茵在七岁之前见得比较多，不过七岁之后见面比较少，高中同级不同班，大学同校不同专业，见面也少，网上的那些流言纯属无中生有，你用不着相信。”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和沈薇茵不熟？”
  “不熟。”陆北川灼灼望着她，隐隐带着笑意，“你很介意？”
  叶蓁干笑了一声掩饰心虚，“我们是夫妻，所有不利于夫妻和谐关系的问题都必须解决清楚，更何况……我就随便问问而已。”
  “随便问问？”陆北川盯着叶蓁的侧脸，直盯得叶蓁脸颊绯红，无比心虚。
  “你不觉得你公司某些高层岗位有些不妥吗？”叶蓁咳嗽一声，转移话题，点名道姓，“比如刚才这位周总监。”
  提及周总监，陆北川也冷了脸。
  公司一栋大厦共有三十三个楼层，部门、业务、人员众多，他无法面面俱到。
  显然，刚才这位周总监的话，已经超过他的职业范畴。
  “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他看着叶蓁那副跃跃欲试的表情，无奈笑道：“你不会告诉我，关于我公关总监的人选，你也有了吧？”
  叶蓁一愣，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前，“陆总，咱们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不愧是睡同一张床上的夫妻，我在想什么你都知道。”
  “谁？”
  “她叫秦知音，是异度传媒的一名郁郁不得志的公关经理人。”叶蓁睁着一双明亮动人的眸子满怀期待看着他，“陆总，知遇之恩，没齿难忘。”
  “异度传媒？这是一家什么公司？”
  叶蓁想了想，不太记得这个公司的情况，信口胡诌，“好像是一家快倒闭的公司。”
  “好像？”这语气充满了对叶蓁的怀疑。
  “陆总，我知道你对我不放心，这样，你挖她过来，先让她从一名经理人做起，如果你觉得她没有那个当总监的能力，那就不用管她，怎么样？”
  陆北川也不想叶蓁太过失望，挖个人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行，先照你说的办，我让人去联系她。”
  叶蓁满意点头，心里却叹了口气。
  她真是对不起林湛，先是挖了林湛的得力下属，又是挖了他的公关总监，林湛的商业帝国的雏形全在陆北川这了。
  不过他现在都已经和叶晴分道扬镳了，早和小说里的剧情背道而驰，这人挖不挖的，应该……也没什么吧？
  “好了，关于绯闻的事情我会尽快给你一个交代，你先去休息室休息一会，等待会我忙完了，送你回家。”
  “你忙完了我还没忙完呢，别急呀！”
  陆北川眉心微蹙，“你什么事？”
  叶蓁微微一笑，“待会你就知道了。”
  ***
  下午两点，沈薇茵与自己的经纪人以及助理的陪同下来到陆氏大楼，低调从地下停车场直通十八楼的公关部。
  告知前台与公关总监有约后，前台小姑娘将人带到了会议室。
  会议室的门刚关上，沈薇茵便将鼻梁上的墨镜取了下来，收好放在一侧。
  “微茵，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带她的经纪人是娱乐圈的老牌经纪人，在圈内混了也有些年，对于圈内的规则烂熟于心，她实在不明白，明明以沈薇茵如今的咖位足以代言国际一线香水品牌，为什么还要继续代言陆氏旗下的这款香水，这对于沈薇茵的名气根本毫无益处。
  沈薇茵笑了笑，“席姐，沈家和陆家是世交，品牌知名度又有什么所谓？”
  “行，”席文君语气轻浮，完全不以为意，“但谈合约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我，你来干什么？”
  沈薇茵微微一笑，“我自有打算。”
  席文君很不高兴。
  沈薇茵有背景有地位有相貌有才能，还能规规矩矩安安分分的在她手底下，这么多年沈薇茵扶摇直上，资源、奖项用不着她半点操心，席文君明白自己是捡到宝了。
  可最近这一两年，沈薇茵有些行为越发让她看不懂了。
  比如网上流传的那些关于她与陆北川之间的那些事，不管从前怎么样，现在陆北川结婚是事实，继续散播这种绯闻，对沈薇茵的名声也不好听。
  她压低了声音，“微茵，你老实告诉我，你亲自来着，是不是就为了见陆北川一面？”
  沈薇茵嘴角勾笑，没有说话。
  不仅仅是为了见陆北川一面而已，她在公司楼下还安排了狗仔，今天不管能不能见到陆北川，明天她亲自来陆氏谈合约的事情就会随着绯闻的扩大而坐实。
  一个小合约而已，她不在乎，她在乎的，从来都只是陆北川而已。
  席文君带沈薇茵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看沈薇茵沉默不说话，明白这是她默认了。
  表面上她是沈薇茵的经纪人，可实际上，无论是电影的剧本，还是代言，最终决定的人都是沈薇茵，这个女人对自己的目标格外明确，从不拖泥带水，当然，也会不择手段。
  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满脸焦灼的周总监从外走进，把门关上后看着沈薇茵，愁眉不展。
  “周总监，好久不见。”沈薇茵注意到他的表情，但依然不动神色朝他伸手。
  周总监客套伸手与之相握，坐在沈薇茵对面，装模作样将合约摆了出来，压低了声音，说：“沈小姐，非常抱歉，我得到陆总的通知，今天让我来与您沟通解约的事宜。”
  “解约？”
  周总监硬着头皮，“没错。”
  席文君在一侧冷笑，“解决？你们沈总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我们微茵代言你们家的品牌到底谁受益你应该一清二楚，这个品牌如果不是我们微茵带着，能有今天的知名度？怎么？过河拆桥？陆氏就是这样做生意的？”
  周总监一脸难色，“这个……真的很抱歉，我也只是一个公关部的总监而已，陆总的决定我也无法更改。”
  沈薇茵沉沉望着他，手在桌上比出一个数字，“周总监，我想和陆总当面谈谈。”
  那是个诱人的数字。
  这个数字若是放在从前，周总监早就冲昏头脑了，可在中午那番谈话之下，他哪里还敢和面前这个女人做这种交易。
  “沈小姐，这件事我真的没办法，”他斟酌着语言，低声道：“陆总知道了网上的那些绯闻流言，很生气，勒令我立即处理干净，还有，中午的时候陆太太也在，我看这件事情，恐怕就是陆太太告知的陆总。”
  “陆太太？”沈薇茵眉心紧蹙，“叶蓁来了？”
  “是啊，我听说今天专门带着孩子来公司给陆总送午餐，上午还好好的，陆太太一来陆总就说要调查此事，这件事应该就是陆太太……”
  “我知道了，”不等周总监说完，沈薇茵站了起来，戴上墨镜作势要走，“周总监，不好意思，今天来我没有准备解约的事宜，所以如果贵公司要和我解约的话，我们另外再约时间。”
  经纪人与律师也跟着沈薇茵起身。
  会议室的门倏然被打开，叶蓁站在会议室门外，笑眯眯望着她。
  “沈小姐来了，真巧啊。”
  沈薇茵站定在原地，望着会议室外款款走进的叶蓁，“陆太太，不知道有何贵干？”
  “没什么事，”叶蓁微微一笑，从外走进后坐在会议室主位上，门也没关，会议室外的办公区域以及随意走动的人群完全可以听到她们在这里面说话的声音。
  周总监想去将门关上，叶蓁却制止了他，“周总监，你不是在谈解约的事情吗？继续啊。”
  “这……陆太太，我们这谈，您在这是不是……”
  叶蓁笑了笑，“我有你们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算得上你们公司的一个小股东吧，也算得上是你们公司的一员吧？”
  “百……百分之十？”周总监磕磕盼盼。
  “百分之十？”沈薇茵不可置信。
  “当初爷爷送给我的。”叶蓁轻描淡写将结婚那天陆老爷子转给她的百分之十的股份带过，继续道：“你们继续谈，我随便听听。”
  沈薇茵沉了口气，脸色不善，“贵公司并没有提前告知今天是谈解约，所以一应合约没有准备，如果贵公司想要和我解约的话，我们另外再约时间。”
  “沈小姐的律师在这，还需要准备什么吗？”
  沈薇茵带来的律师老持沉稳，微微笑道：“陆太太，关于解约的事情我需要回去好好准备。”
  “敢问您贵姓？”
  “我姓南。”
  叶蓁恍然大悟，从座位上起身，“您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南律师？”
  南律师谦逊笑道：“不敢当。”
  “南律师谦虚了，您可是业界的名人，您办过的案子没一件是失败的，不过，”她目光在沈薇茵身上望去，“我了解到您的雇主，最近有不少损害其名誉的绯闻在，南律师觉得这事应该怎么解决？”
  “绯闻？”
  叶蓁笑着将手机递给南律师，上面尽是关于沈薇茵与陆北川相关的绯闻。
  南律师看了一眼，转而看向沈薇茵，“这……”
  如果沈薇茵现在还看不懂叶蓁的来意，那她在娱乐圈这几年就白混了。
  “一些无中生有的小道消息，蹭热度博关注而已，我从来不会介意，你理他们只会让他们更得意忘形，叶小姐没在娱乐圈待过，不明白娱乐圈的是非。”
  叶蓁沉思着点头，“沈小姐说这些都是些无中生有的小道消息，也就是说，这上面说的，你与我的丈夫陆北川之间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都是假的？”
  会议室外人头攒动，沈薇茵含糊其辞，“如果叶小姐想知道，可以回去问你的丈夫。”
  “我问了，他说了，他和你之间从来就不是什么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所以我这才询问沈小姐，我丈夫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这算是当面对质。
  沈薇茵沉声，“是，是真的。”
  “看来真的是这些小报消息乱传，你和我丈夫并不是什么青梅竹马，那既然如此，后面写的这些你和我丈夫从小感情深厚山盟海誓，因为沈小姐立志要在娱乐圈里打拼，说不拿影后头衔誓不罢休，陆北川痴心不改一等就是好多年的十年之约，这件事也是假的？”
  “是，是假的，陆太太完全不必在意这种小报论坛上写的东西。”
  “那也就是说，终于等到沈小姐事业有所起色，影后头衔唾手可得之际，却被一个暴发户的女儿给截胡了，”叶蓁指着自己，“也是假的。”
  沈薇茵手心攥得死紧，呼吸逐渐粗重，大庭广众之下，她知道，自己刚才所有的否认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传得人尽皆知。
  到时候流言不攻自破，她这段是时间以来所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是，也是假的。”
  叶蓁沉思着点头，“看来沈小姐说得不错，这小满口胡言乱语没有半分职业道德的媒体人毫无下限，特别是背后策划的人，简直可耻可笑，为了一点蝇头小利，竟然毫无道德可言！我知道沈小姐对这种流言不在意，但到底有损沈小姐的形象，而且我也相信，我老公是有妇之夫，沈小姐应该也不愿意顶着小三的名声仍由人造谣，对吗？”
  沈薇茵没有说话。
  “这样吧，陆家与沈家从前是世交，而且我看沈小姐与我也有缘，这件事就不用沈小姐亲自去澄清了，男人自有男人的担当，我丈夫也说了，会将这件事处理好，沈小姐在这件事里有任何的名誉损失可以尽管让南律师和我公司的律师沟通，绝不会让沈小姐白白承受损失。”
  沈薇茵脸上笑容僵硬，能听得出她咬牙切齿的意思，“那真是特别感谢陆太太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过沈小姐以后可得当心些，毕竟小人无孔不入。”
  “多谢陆太太的劝告，我会小心的，”她冷冷望着叶蓁，眼底没有任何的温度，“所以我能走了吗？”
  叶蓁让至一侧，“沈小姐慢走。”
  沈薇茵沉着脸，大步朝会议室门口方向走去，那儿三三两两借着上厕所泡咖啡的名义在这竖起耳朵听着的人无数，一见到沈薇茵出来，纷纷露着尴尬的微笑散开。
  叶蓁看着面前不知如何自处的周总监，笑道：“周总监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没有。”
  “那就麻烦您赶紧去处理与沈小姐的解约事宜吧。”
  周总监讪讪点头，离开会议室。
  叶蓁踩着轻快的步子，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回到三十三楼，将口袋里的录音笔交给陆北川，“陆先生，看来你没有说谎，你和沈薇茵沈小姐说的一致。”
  陆北川捏着还微热的录音笔，忍不住问道：“你脑子里怎么想出这么多点子的？”
  叶蓁耸肩，“对付沈薇茵这种人，就得万事俱备，不能有一点点差池，行了，沈薇茵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估计将来一段时间她都不敢再作妖，接下来我帮你搞定你的公关总监人选以及代言人选。”
  她朝陆北川抛了个媚眼，“陆总，相信我的眼光。”
  陆北川接过那个媚眼，坦然道：“是不错，从你选的丈夫就看得出来。”
  叶蓁：“……陆先生，你好不要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