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她是诚意宽慰,想让他心情好些。
  但她没看到萧明彻闻言僵在了柜前,更不会知道……
  他心情更糟了。
  虽然,他也不懂自己在不高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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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虽说萧明彻惯常冷漠脸,但李凤鸣还是隐约察觉到他不高兴。
  她想这是自己“睡相不佳,扰人安眠”惹出来的,每日换药时便谨言慎行。
  更没好意思立刻就问王府工坊的事,打算等萧明彻这场起床气过了再说。
  之后几日都只零星飘点米粒碎雪,到四月十九这天雪就彻底停了。
  却又刮起风来。
  李凤鸣午睡了小半个时辰,周身被煨得暖融融,可一出房门就被挟冰裹雪的风尾扫到瑟瑟发抖。
  天冷成这样,不合适去香雪园见太皇太后。
  李凤鸣一时无事可消遣,便让人煮了山楂乌梅茶,又躲进书房。
  当然,萧明彻这个“奉圣谕禁足”的家伙也在书房。
  如今两人在书房内已形成了共处默契。
  通常萧明彻端坐在书桌后,而李凤鸣则在窗畔坐榻上摆个小方几。
  有时李凤鸣会问他一些齐国的事,此外便井水不犯河水。
  两人都习惯了这么共处一室,所以李凤鸣进去时,正在看书的萧明彻连眼皮都没抬。
  李凤鸣盘腿坐在小方几前,浅啜果茶润了喉,便开始翻看淳于黛归整好的雍京城贵妇名单。
  外头太冷,这书房里又太暖和,她坐了没一会儿就开始犯懒,总有些散神。
  于是她暂时放下名单,手捧茶饮,歪头去看萧明彻。
  这人长得是真好看。
  若要说好看到什么地步,李凤鸣曾偷偷与辛茴打趣:抛开旁的,萧明彻这长相,就是“无事时看着可提神醒脑、吃饭时看着能多下一碗饭”的那种好看。
  只可惜,她也就能看看。
  想是萧明彻察觉了她的目光,抬头活动脖子时,微掀眼帘睨了她一记。
  “我说淮王殿下,您这起床气可够持久的。”李凤鸣轻咳两声,佯装无事地打趣。
  “我睡相不佳扰您清梦,那都是四月十五夜里的事了。过了这么多天,怎么还是一张没睡好的气闷脸?”
  话音未落,她忍不住捂唇打了个呵欠。
  萧明彻没接她这话,只瞥向她困泪迷蒙的双眸:“要睡回寝房去睡。”
  “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进来睡觉的,”李凤鸣挪了挪坐姿,正面朝向他,“欸,说真的,这几夜我可没乱动越界吧?”
  萧明彻目光幽幽冷冷:“嗯。”
  这就让李凤鸣百思不得其解了:“既不是我吵着你,你怎么还是睡不好?”
  萧明彻沉默垂眸,避开她的目光。
  一连几夜都如临大敌,专注防备着这女人,生怕她半夜里又突然翻身贴过来。睡得好才怪。
  李凤鸣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淡,倒也不以为忤。
  她低头抿了口果茶,立刻被酸啾啾的滋味惹得眯眼皱脸,眼角沁泪。
  久未等到她再出声,萧明彻不动声色地抬眼,正好瞧见她这副模样。
  不知怎么的,他感觉胸臆间像被猫爪子轻挠了两下,一股隐秘的酥麻感悠悠漾向周身。
  正当他无所适从时,李凤鸣又说话了。
  “我猜你这几日心事重,所以才睡不好。不如今夜我将帐中香换成安神的试试?”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放心,不沾衣的。就是大婚当夜用过的那种,你还记得那种气味吧?”
  大婚都是半年前的事了,萧明彻有些想不起她说的那种气味。
  他警惕蹙眉:“橘子气味?”
  “不是橘子,是……”李凤鸣一时词穷,竟不知该如何用言语描述那种香的气味。
  呆了片刻,她索性从坐榻下来,捧着手中果茶走向书桌。
  她双手捧着杯盏,递近他鼻端:“喏,跟这种气味有点像。酸酸的,但又混着回甜……萧明彻?!”
  不怪她惊讶到直呼其名,实在是萧明彻的举动过于诡异。
  他居然就着她的手,低头抿了一口!
  在私下里,李凤鸣喝水有个小动作,被淳于黛提醒许多次都改不了——
  她说话时会将杯子捧在掌心转来转去。
  这杯子是她才喝过的。
  她今日未着脂粉,自也就未点口脂,这便让人无法分辨,萧明彻的唇抿到的那处杯沿,是不是……
  李凤鸣觉得,书房里好似瞬间升温,比方才更热了。
  “我递杯子,只是想让你闻闻这气味,”她面无表情,声音木然,“没要喂你。”
  “哦,”萧明彻略低下了头,“别靠我这么近。”
  天晓得他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喝了一口。他又尝不出味道。
  *****
  为着那口茶,整个下午两人都尴尴尬尬,几乎没说过话。
  但李凤鸣言出必行,还是让淳于黛将帐中香换成了安神的那种。
  入夜,萧明彻躺在帐中,反反复复闭目、睁眼,说不出心中是烦躁还是……别的什么燥。
  虽因小时的一些遭遇,他口中不太能辨别五味,但嗅觉倒还灵敏。
  此刻鼻端萦绕着淡淡果香,仿佛挂在枝头的樱桃果,甜中带点微酸,还沾着晨露甘冽。
  这种气味,与下午书房里那杯山楂乌梅茶近似,却又不太像。
  萧明彻轻轻翻了个身,面朝外改成侧卧的姿态。
  可帐中到处漂浮着这味安神香的气息,任他朝哪边睡都避无可避。
  他瞪着黑暗中的帐幔,脑中闪现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或许,白日里那杯山楂乌梅茶的气味,比这帐中香要好些。
  至于好在哪里,他翻身好几回都没想明白。
  “这是床,不是油锅。”被吵到半醒的李凤鸣忿忿嘟囔。
  萧明彻微惊,没有再动。
  身后的李凤鸣却困嗓含恨,口齿不清地补上警告。
  “再像条煎鱼似的翻来覆去,信不信我有一百种法子让你睡不成?哼。”
  撂下这含义不明的警告后,李凤鸣的气息渐又平稳绵甜了。
  萧明彻闭上眼,却更睡不着了。
  哼什么?大婚之前谁还没学过点该学的?以为就你有一百种法子让人睡不成?
  *****
  因这年是闰四月,到了下一个四月初二,萧明彻在行宫的禁足就结束了。
  眼下太皇太后除了有时脑子糊涂些,身子骨比起冬日里倒是大好。
  既萧明彻要回淮王府,李凤鸣在行宫的侍疾自然也结束了。
  谁都以为老太太定舍不得放李凤鸣走。
  哪知老太太非但没挽留,还乐呵呵撵人:“回府去好好过,无事就不必勤往我这里跑。”
  “太奶奶,您怎么还翻脸不认人了?”李凤鸣逗她,“早前您不是经常说很喜欢有我作伴吗?”
  太皇太后拍着她的手背,语重心长地叮咛:“如今你丈夫都回京了,你自该以他为重。下次你再来看我,最好是抱着个大胖小子。”
  在齐人风俗里,女子婚后就该事事以丈夫为先,没人在意她本人想做什么、能做什么。
  而且,若有孕生子,那也得是个“大胖小子”才真算喜事。
  这种话,若说给寻常齐国新妇听,多半会羞涩赧然,并将之当做是老人家的祝福。
  但李凤鸣听着就有些刺耳。
  不过,她没和个糊涂老太太争执对错,也没答应,只乖巧笑笑。
  *****
  回到淮王府已近日暮。
  李凤鸣自大婚翌日离府前往滴翠山行宫,至今已过去半年。
  当初她就没来得及熟悉这座府邸,时隔半年再回来,更是看哪儿都陌生。
  路上她还在和淳于黛、辛茴嘀咕,不知该如何对管事姜叔提出“要与萧明彻分房住”的要求,才不会让人侧目。
  哪知姜叔早就为她单独准备了院子,就在萧明彻的主院东边,隔着一道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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