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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沈梅并不是那么容易被讨好的。
即便是顾宜修再怎么承诺和苏靖临以及苏家没有多少关系, 在她看来可信度都不高。
苏靖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而众所周知的是, 她对她三个侄子都很一般, 甚至带着点儿看不上眼的意思。至于顾宜修……沈梅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不说长相, 单单是自己创业达到现在这个规模的本事,就远超过那三个苏家的年轻一代。
而且,她还有一个问题。
“听说, 你要和蒋家联姻。”沈梅缓缓开口。
这件事许嘉容是第一次知道,她惊讶地看向顾宜修。
顾宜修连忙否认,“没有的事, 是蒋家要和苏家联姻, 可不关我的事,我姓顾不姓苏。”
沈梅似笑非笑, “可是外面都传闻, 联姻的那个对象是你。”
顾宜修这才皱起眉来, 他估计, 他那位妈还没放弃, 不然不可能传出来的人选仍然是他。
果然,他和他妈每次都是这样, 她说她的做她的,而自己即便是不听她的, 她也不会改变主意, 到最后不过是看谁犟得过谁谁强得过谁。
其实顾宜修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母子关系,然而苏女士实在不是正常家庭的母亲,一般的家庭里,有一个格外强势试图操纵你的母亲就够烦人了,苏女士会将这种烦人成都再上升个几倍,毕竟她从不缺那些软硬皆施的手段。
顾宜修感到很烦。
他肃然了脸色,“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亲自解决,我爱嘉容,一定会和她在一起,从一开始,我就不是想要谈谈恋爱而已。”
虽然不至于到“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的程度,但是顾宜修并不是那种能够随意与人谈恋爱的性格。
他看中了一个人认定了一个人,就决定与她过一辈子的。
与他的父母不一样,他们那样激烈到几乎燃烧生命去恋爱的方式,从来不是他所冀望的爱情。
顾宜修心目中理想的爱情,是相知相伴。
细水流年。
时间有限,沈梅走的时候仍然很忧心,明显这位并没有和嘉容分手的意思,嘉容更是看着完全陷进去了。
尽管无奈,她确实很难劝分手。
谁能想到她家女儿第一次恋爱,就碰上这种段位等级的男人呢?
沈梅走后,许嘉容忍不住问,“真的能解决吗?”
“当然,你放心。”他说。
许嘉容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她照常去上了班,顾宜修在家却没有立即开始工作,他想了想还是打电话给苏靖临。
非常不意外,电话里传来客气的声音,“您好。”
“桑秘书,我要和我妈说话。”
其实上次苏靖临亲自来找他,他就够意外的了,苏总日理万机,居然有空亲自跑一套,也算是从侧面说明她想要促成此事的决心了。
所以也不要怪顾宜修不接她电话,她平时也很少有空接他的电话的。
“苏总现在正在开会。”桑秘书歉然说。
顾宜修平静地问:“会议什么时候结束?”
“这个现在还不清楚。”
“那你和她说一声,如果她再不在圈子里解释清楚那所谓的联姻我已经拒绝了,就不要怪我不给她面子。”
电话那端的桑秘书似乎是梗住了,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
“就这样吧,你只需要和她传个话就行了。”顾宜修说。
“好的。”桑秘书只能答应下来。
顾宜修在家等着,果然一个小时不到,他的电话就响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苏靖临的声音听起来和风细雨。
顾宜修皱着眉,“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你要是还不懂我的意思,我不介意让一些人知道,到时候没面子的可是你。”
他敢肯定,苏家他那几个舅舅肯定不知道自己拒绝这场联姻,如果他们知道了,一定会不遗余力给苏靖临拉后腿。
别看苏靖临现在的位置做得很稳,但要说他的舅舅们甘心给她掌权,那是说谎。
没有钱的普通人家,也会为了争家产斗个鸡飞狗跳,更何况有钱有势的人家,只会斗得更狠更惨烈。
只是大家都还知道要个面子,外面人看起来自然一直是光鲜亮丽亲亲热热的一家人,但内里那些刀光剑影可是杀人不见血。
顾宜修最厌烦那些弯弯绕绕的算计,他以前在美国,后来就算是回国来,也从不和苏家那些事儿掺和在一起。他创业是白手起家,最开始的一笔钱还是他爸给的,和苏靖临没有半点关系。
因为苏靖临这人最擅长的就是投一收三,比高利贷还懂得怎么吸血。
尽管是亲妈,顾宜修也不敢拿她的钱,这位吃人不吐骨头的商界女强人的钱是那么好拿的吗?
一旦伸了手,绝对是后患无穷。
“蒋盛玫可看不上你那三个废物表兄弟。”苏靖临冷冷说,“我就照实和你说了吧,苏家和蒋家既是联姻,也是商业上的联合,她愿意和你过貌合神离的夫妻生活,因为她本来也志不在此。蒋盛玫可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她以后也不会成为养尊处优的贵妇人。”
“也就是说,她就是另一个你。”顾宜修又不笨,“但是,我可不愿意成为你们联合的工具。”
苏靖临似乎是提起了最后一丝耐心,“就因为你那个小女朋友?其实无所谓的,你要和她在一起也随你去,蒋盛没不会在意。”
她以为这句话没什么,顾宜修却勃然大怒,“你再说一句这样的话,我就当没你这个妈!”
苏靖临是个不靠谱的母亲,她自己却没有这份自觉。
她觉得她对这个儿子还挺好的,从小保证了他衣食无忧,还给他提供了最好的教育——在英国一家全寄宿的贵族学校。
作为苏家娇养大的女孩儿,她母亲早逝,和继母关系又不好,所以也是保姆带大司机接送,上的是最好的学校住的是花园别墅,吃都有专业的厨师操持用更都是上上等的名牌。
所以,她不知道正常的母亲应该是什么模样。
在最艰苦的时候,苏靖临也努力将顾宜修的生活费维持在一个不错的标准上。
她觉得她对这个儿子够上心够好了,至于没空看他关心他不算什么大问题。
以至于顾宜修有了抑郁症她都很惊讶,怎么会呢,这么精心养大的儿子怎么会有抑郁症?直到心理医生告诉她因为小时候那件事作为引子,她的心里才稍稍有了些愧疚。
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顾宜修很清楚苏靖临这个母亲是当得不称职的,尤其在他治病期间,顾宜霏到国外来留学,经常照顾他,伯母也就顺带关心起他来,给顾宜霏送什么都不忘他一份之后,更是明白得很。
他有唐凤慧亲手织的毛衣,有她送的生日礼物和特地从国内带来的酱菜,连药盒都准备了一份和顾宜霏一模一样的,生病的时候她会一天问三次,节假日不忘打电话嘘寒问暖。
这些,苏靖临是统统没有的。
她只是生了他,给他钱,没了。
不过,顾宜修心思通透又早熟,没有给这个妈妈找过麻烦,就算是有了抑郁症,也是老老实实接受治疗,应该说,他身上带着遗传自他父亲的那种坚韧向上,才没被这样一个妈彻底养歪。
因为他的懂事,苏靖临甚至觉得有些得意,觉得自己养儿子的本事不错。
顾宜修不怨恨她,也一直给她面子,毕竟是自己亲生的母亲,又好好让他衣食无忧地长大。所以以往虽然对她的掌控欲阳奉阴违,母子俩却没发生过什么太大的冲突。
所以苏靖临听着电话那端顾宜修忽然迸发的怒气一下子愣住了。
她还真没觉得这是件多严重的事。
“你这是在侮辱她,也是在侮辱我。”顾宜修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妈,我实话和你说吧,你的生活我从不去说什么,你工作忙到一年到头连我的电话都没时间接我也无所谓。但是我已经快三十岁了,不是六岁就被你塞进寄宿学校的我了,也不会一直听你的安排过活。”
“妈,我不是你的下属,不是你的员工,更不是你的私有物,我是一个独立的有思想的人,你并没有权力来插手我的人生。”
“妈,你以后如果病了累了,我会照顾你,如果你有空,我也愿意经常来看看你一起吃个饭说说话。”
“但是,我的人生是我的,不论是这次的事还是以后有什么事。”
“请你记住,不要再越界了。”
挂断电话之后,顾宜修坐在沙发上,觉得苏女士这种固执到了极致的人绝不会那么容易放弃,他想了想,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已经很久没有打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三声那边就接了起来。
“喂,儿子,今天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清朗悦耳的声音犹如击玉一般,即便是看不到人,听到这样的声音,都能够猜测那是一个如何有魅力的人。
能将当年眼高于顶的苏大小姐迷得不惜与家族决裂也要嫁,顾飒论魅力值当然是非常强大的。
即便是现在已经有了年纪,他在世界各地流浪的时候,总还有些心怀浪漫的小姑娘犹如飞蛾扑火一般愿意与他远走高飞。
顾宜修很清楚,即便是苏靖临,其实对顾飒仍然旧情难忘,否则她身居这样的位置,又长得这样美貌,多得是人处心积虑讨好追求,可别以为只有拜金的女人追求财富,这年头,力求“少奋斗三十年”的男人也是不少的。
苏靖临单身、美貌、身家巨富,哪怕年纪大了,又算得了什么事。
更别说她表面上还是极具魅力的,她的强势从不是外露的,与人交谈的时候,苏靖临能够完全让人如沐春风一般惬意,所以,即便不是为了追求财富,同样这个圈子里那些身居高位的男人,都有几个对她动过心思。
然而她丝毫不为所动。
和顾飒离婚已经二十多年,当年的苏靖临还年轻美貌,为了创业没有闲暇也就算了,接手苏家产业的时候,她也不过才四十岁不到,至今不要说再婚了,连个绯闻都没有,从不见她对哪个男人稍假词色。
要说不是旧情难忘,谁信?
所以顾飒虽然从来没有在那个圈子里出现过,对他敬佩不已的人却不少。
不是谁都能降服苏靖临这头“母老虎”的,顾飒实在是个人物,更不了不得的是即便是两人离了婚,她还能因为他的缘故,对其他男人不屑一顾。
这就不是一般的厉害了。
“爸,你最近能不能回国一趟?”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我想介绍我媳妇儿给你认识。”
“啊,我家阿修居然恋爱了?”
“是啊,我想和她结婚。”虽然她还没答应。
“好,这么大的事我肯定要回来的。”顾飒爽快地答应下来。
顾宜修挂断电话,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祭出爸爸这个大杀器,他倒要看看,他妈还能搞到什么地步!
许嘉容对此一无所知,她在社区下午又被派到恩宇新村去“站岗”了,难免又要碰到赵睿英。
不过他到也算是知趣,从不过来和她说话讨嫌,许嘉容也就懒得理他。
这时,她的微信跳了一下。
在和顾宜修谈恋爱之前,她的微信都是不设置通知的,只是恋爱之后,总是打电话也不好,才设置了通知。只是不好意思让他的话给别人看到,所以设置的是不显示内容的横幅。
她点进去才发现并不是顾宜修发来的,而是宁锐。
宁锐:听说你和你弟弟的感情不太好?
这没头没尾的话让许嘉容皱起了眉,他什么意思?
不过自从上次同学会之后,她就更加不想和他说话了,说来做什么,徒增尴尬而已。
宁锐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明知道许嘉容不会回,他却仍然忍不住有些期待,最终回应他的自然是失望。
“宁总,那个许嘉行没有吃我们扔的饵,没能入套。”高秘书平淡地说。
宁锐露出淡淡的微笑,“她这个弟弟倒是和她不一样,是个人物。”
“宁总你为什么——”
她可是没见过这样追求小姑娘的。
宁锐冷冷说,“你不懂。”
其实他的心思复杂到他自己都有些不懂了,明明很爱她,然而这段日子,却又生出一股古怪隐晦的恨意来。
他想试着,让许家遇到一点麻烦,看看她那位好似也有些钱的男朋友,会做些什么呢?
许嘉容这个人他很了解的,她心思通透,人很慢热,实则一点点的伤害她都很敏感。她只是非常聪明地在规避着那些可能会让她痛苦的事,很内向,也很胆小,不够自信,却又渴望完美。
他想打破她美妙的梦,告诉她世上没有什么完美的人。她的亲人、爱人、朋友,都是有缺点的。他当年是做得不对,他是有缺点,但其他人就没有吗?
她还是太天真了。
宁锐承认自己的心已经开始扭曲了,可是他没有办法放弃她。
他要让她知道,这世上唯有他才是最好的。
“那人的名字打听到了吗?”
“打听到了。”高秘书说,“听说是叫顾宜修。”
“顾宜修?”宁锐挑起了眉。
该不会是他想的那个人吧?
许嘉容在恩宇新村待了一个下午,在被领导通知说今晚不用加班后和王媛媛一起欢呼了一声往社区去。
“总算不用加班了。”王媛媛简直如蒙大赦。
“那就早点回家吧。”许嘉容也笑,“说不定明天还要折腾呢。”
王媛媛没好气,“可别乌鸦嘴了。”
两人回社区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回家了,虽然比平时下班是要晚一些,但好歹是没有再加班到八点。
因为事先没有和顾宜修说好,顾宜修大概还以为她在加班,所以他大概还以为她今晚加班吧?
她坐着电梯往上,想着给他一个惊喜。
电梯“叮”地一声到了,她却看到顾宜修家的家门和她家的家门都开着——这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呢,就看到顾宜修从她家慌慌张张地出来,可笑的是身上穿着件被颜料染得五彩缤纷的旧衣和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头发脸庞都显得有些乱糟糟的,“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怎么,不行吗?”许嘉容笑着说。
“不是加班吗?”
“今天领导说不加啦。”
顾宜修的脸皱起来,显得十分苦恼。
许嘉容被他逗笑了,“怎么了啊。”
“……惊喜还没来得及准备好啊。”
“什么惊喜。”许嘉容踮起脚,视线穿过他的肩膀朝里看去,这一看就愣住了。
她家客厅的墙壁忽然变了。
四周都是妍丽缤纷的鲜花,那么漂亮繁盛,姹紫嫣红,争相斗艳。她几乎像是闻到了属于鲜花的那种清新香气。
那么真实而灿烂,那种透墙而出又似乎将她家扩大了好几倍的模样令她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太、太、太不科学了吧!
她的家,变成了鲜花簇拥的山谷一样。
“这是——什么?”
“就是立体画啊,我早年学过一阵子,并不难的。”这种话最重要的就是透视,而他向来很精通这方面,不然也做不出城堡系列的玩具。
之前他没有立刻开始工作,就是因为在忙这个,因为太大福了,他折腾了很久才画得差不多。量好了许嘉容家客厅的尺寸,准备了大小合适的画布,画好之后今天要做的不过是将画布钉好像墙纸一样贴在她的客厅而已。然而他贴完了正在边角补一些忽视直角的立体花,还没弄完许嘉容就回来了!
许嘉容很久之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真的好漂亮……”
顾宜修这才从沮丧中恢复了一些,笑着说,“你喜欢吗?”
“喜欢。”这太美了,她的客厅一下子变得令人目眩得美。
顾宜修的美术功底本来就很强,使得这些画看起来更加有视觉冲击力。
“其实时间太紧了,画得还不够精细。”他自己却不满意。
许嘉容看过去,“时间太紧?”
顾宜修一下子笑起来,凑过去亲了亲她的额头。
“生日快乐,嘉容。”
许嘉容愣在原地,她的……生日吗?
许家是从来没有过散生日的习惯的,小时候偶尔有几年想起来,倒也会买个蛋糕一起吃一下。不过后来她和许嘉行关系变坏,他俩的生日又在同一天,就不过了。也就二十岁那年,意思意思请了亲戚办了一下,当时的主角,只能说是许嘉行而不是她。
过生日吗?
“你怎么——”
“笨蛋,你家门的密码啊。”顾宜修笑着。
她的密码,年份月份日子,一听就知道绝对是她的生日。
这么大这么多的花儿可不是一天两天能画好的呢,顾宜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将我的生日挂在心上了?
许嘉容的心里酸酸涨涨,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顾宜修。”
“嗯。”
“谢谢。”
她扑进他的怀里,死死抱着他。
顾宜修无奈,“衣服很脏啊。”这是他穿来画画的衣服,弄脏了也不心疼的。
“没关系。”她的声音闷闷的。
谢谢你帮我过生日,顾宜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