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7章 不愿面对的内心
失去意识之前，她听见他惯常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护着这么一个簪子做什么，你真傻。”
他不懂。
女儿家的小心思，他怎么会懂呢？
这是簪子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胆子而是她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见证，他的确很喜欢这只玳瑁簪，可是对于他来说，更重要的是这只簪子所赋予的意义。
她总是看见苏莲和他一起并肩作战，很无奈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恨自己不会武功，只能站在身后受他保护，或许还会成为他的拖累。
这支簪子对于她来说，真的是至关重要的东西，值得自己用生命来守护。
将所有人都撂倒，翎羽无视已经傻了的掌柜，将愣在原地的如烟扯了过来。
“有没有受伤？”翎羽眸中满是担忧，焦急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
如烟愣着摇头，看着地上后脑勺淌出血来的车夫，讷讷问道，“他死了吗？”
跟在穆华楠身后，翎羽拉着她往外走，冷冷吐出几字，“他该死。”
如烟沉默。刚才情急之下为了保护叶凤，不想让她受伤，才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可现在，她有些良心不安。
她十三岁入宫，这么多年过去，宫中的险恶她早就领悟过，生死都只在一瞬间的事情，可是当她真的用自己的双手来做这件事的时候，想想就有些后怕。
穆华楠将叶凤抱在怀中，侧头问道，“师妹和苏莲呢？”
如烟愣了愣，“方才情急之中，苏莲姑娘拉着小姐冲出了铺子，我也不知道去哪了。”
穆华楠抿唇不语。苏莲应该会把蘅芷带到安全的地方的吧？希望是这样。
四人快步回到宅子，看见敞开的南苑，这才松了一口气。
走近屋子，将如烟安置在榻上，蘅芷快步走了过来，语气心疼又内疚，“怎么被打成这样？”转头看着完好的如烟，又看看如烟即便昏迷也紧紧攥着的双珠玳瑁簪，好像明白了怎么回事。
刚才那个掌柜询问起这只簪子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刚察觉到不对，却以为时已晚。
“叶姑娘太固执了，那个掌柜说跟英雄冢的庄家是好朋友，要为那个老板报仇想要夺回簪子，我劝过叶姑娘了，可她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口。”
深深地看了穆华楠一眼，蘅芷叹了口气，“先帮她清理伤口吧。如烟，你去找几样药材磨好送过来。”
如烟抿唇点头。翎羽道，“我跟你一起去。”
穆华楠垂下眸子，伸手想将她手里的簪子拿出来，可无论如何也取不出来。
空气中十分安静，蘅芷又轻弱的叹了口气，道，“楼明杰没追上？”
“不但没追上，听雨也被他掳走了。”穆华楠模样有些沮丧，“楼明杰的武功，比我们想象中都要高强。”
蘅芷一听，皱起了眉，“那上次在英雄冢，他为什么跑了？”
“可能是只想试试我们的实力，也或者我们人数太多，他寡不敌众，没办法在保全自身的情况下再将你带走。”穆华楠理性的分析道。
“师妹，这几日你多练练自己的武功吧。特别是轻功，方便逃跑一些。”穆华楠看了看苏莲，“所有会武功的人都可以一起指导你，或者你看谁有空，就跟着谁学，我们都很愿意教你。”
蘅芷严肃地点头，看了看窗外，“也不知道听雨能不能安全回来。”
“那个黑衣人的目标是你，听雨姑娘应该不会有事的。”苏莲出言安慰道。
话虽这么说，可蘅芷的揪着的心丝毫没有放松。
“小姐，药材来了。”
很快，如烟和翎羽就将蘅芷要的几样药材放在研钵里拿了回来，同时翎羽还端了一盆热水和巾子放在床边。
如烟将研钵放在旁边，伸手取了巾子，正要帮叶凤把伤口清理干净，手上的热巾子就被穆华楠接了过去，“我来吧。”
如烟愣了愣，皱眉正要说什么，衣角就被翎羽扯了扯。她有些不高兴地撇撇嘴，目光挪向蘅芷。
“叶凤怎么说也是女儿家，她除了露在外面的伤口，身上说不定也是青紫一片，也需要热敷上药的，你留在这里不方便。”蘅芷走到床边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能懂师兄心中的愧疚和对这份感情的无奈，也懂他此刻想要陪在她身边的心情。
穆华楠凝着床上人安静的睡颜好一会儿，还是伸手将她脸上和手上的灰尘都小心地擦拭干净，这才转回身叮嘱道，“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几人颔首，他便抬步踏出了屋子。
他现在思绪很乱，一闭眼睛就是那只素净的小手上面满是脚印和抓痕，却紧紧抓着玳瑁簪不放的场景。
大概是那次在凤鸾殿喝酒，她喝醉了，才自言自语似的说很喜欢他。可人喝多了酒，他虽然惊讶，但惊讶过后便抛之一边了，既然她没打算正式地跟自己说清楚，他也没放在心上。
他不傻，何况比她年长不少，在那之后的相处中，他有意无意地会注意到那些细节。直到前几天他因为苏莲的到来烦心的时候，说话对她没了轻重。
之前两人相处得一直很融洽，那天之后她连笑都很勉强，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所以那天看见她的目光在簪子上流连，他想也没想就拉着她去闯关。
今日的一幕幕，实在撞进了他心中最柔软也最不愿面对的角落。
“公子，叶姑娘醒了，小姐让我回来问问你，要不要去看看？”苏莲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低声问道。
穆华楠侧过头，颔首站起身。
可是当他真的到了，还是在院子门口停住了脚步。
看着面前沉默的穆华楠，苏莲抿了抿唇，“公子不进去吗？”
穆华楠这才被拉回思绪，抬脚又落下，几次才朝屋子里走去。
叶凤正被蘅芷数落着，“你怎么这么死脑筋？你就服个软，把簪子假意还给他们，回头让师兄再给你抢回来不就得了？”
叶凤委屈地道，“我当时哪想这么多了？”
蘅芷戳了戳她的脑门，“你只知道想师兄。”
叶凤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小心扯了唇角，又疼得龇牙咧嘴。
余光瞥见正门进来一道身影，叶凤连忙敛了表情，冲着他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你来啦。”
穆华楠抿唇，略微颔首，走到床边来，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叶凤抬头思索了一会儿，好像浑身都不怎么舒服。她索性朝穆华楠摇了摇头，大方笑道，“我挺好的。”
穆华楠目光触及她头上重新插上的玳瑁簪，抿唇不语。
“我还有跌打损伤的药膏。”穆华楠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放在她枕边，“你这几日就不要走动了，这药膏有奇效，你按时涂。”
叶凤目光停在瓷瓶上久久没有收回，道，“多些穆大哥。”
穆华楠凝着她，叹了口气，还是道，“以后别这么傻了。”
叶凤背脊一僵，装作听不懂的模样。心甘情愿，又怎么在乎傻不傻的？
穆华楠没再说话，回头问苏莲道，“上次你说的帮师妹恢复记忆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苏莲微微福身，“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但还需要几日的时间。”
穆华楠颔首，“叶姑娘静养几日吧，苏莲，你看好小姐，我跟翎羽出去寻寻听雨。”
翎羽与穆华楠对视一眼，二人就并肩往外走。
听雨被楼明杰制着，挣扎不得，也拖不住他，只能任由他带着自己往前飞。她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么没用。
楼明杰到底暗自保存了多少实力？
即便抓错了人，楼明杰也处变不惊，路上不着痕迹地用另一只手遮了听雨的视线，等听雨再看见光线，她已经到了一个自己从没有来过的木屋。
木屋里陈设陈旧普通，想必外表也是相当的不起眼，不然翎羽不可能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他的藏身之处。
“你就是一直在这里藏身的？”听雨下意识地问道。
“怎么？关心我的生活起居？”楼明杰不答反问，调笑道。
他一边说，一边找绳子把听雨绑了起来，将她的双手固定在身后，绑在一把椅子上动弹不得。
“你想干什么？”听雨皱眉，眸子里是一贯的清冷，“放开我。”
“你说让我放开你，我就会放开你？”楼明杰嗤笑一声，将绳子勒得更紧了些。
“我对于你来说毫无用处。”听雨淡淡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谁说你毫无用处？”楼明杰伸出手指堵住了她的唇，“可是你不是说你上次是因为病了才没能打败我，小美人儿，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啊？”
听雨抿唇，垂下眸子。
这次，是她技不如人，太过轻敌了。
可是她还是不服气地道，“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的。”
楼明杰又在她眼中看见了那种自己最熟悉的目光，兴奋之余，他道，“现在你的命都在我的手里，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