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2章 朕杀了他
厚重的鼻音，已经极力掩饰却仍然微微摇晃的身子，肯定着凉染了寒疾。
穆华楠笑笑，“没关系的。”
“什么没关系？”蘅芷下意识地道，“这里环境很差，你着了凉，肯定会越来越严重的。”
黑暗中幽深的眸子讳莫如深，默默观察着这一切。
他察觉了蘅芷的想法，刚要来地牢查看，便接二连三的来人禀告他。他心里有准备，没那么生气，悄悄跟了过来。
她跟穆华楠的事一直是他的心结，如果不亲眼来看看，他心里始终有隔阂，他跟蘅芷的感情不会顺利。
今日他就是想来看看，这样心中也不用直接将二人的感情判死刑。
“是我技不如人。”穆华楠苦笑着垂了眸子，孤身一人来到宋君戍的地盘，他早该做好最坏的打算。
蘅芷抿抿唇，叹了口气。
“你走吧穆华楠。”蘅芷淡淡的道，“你是为了我才落得如此境地。你不该承受这些的。”
听她这么叫自己，穆华楠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有些雀跃。从前她一直叫他师兄，他对她的感情不纯，她的一声声师兄，就好像一刀刀插在他心上，时刻提醒他二人的关系，有悖伦理。
现在她终于不那样叫了。
“你以前都是叫我师兄的。”穆华楠目光微动。
“师兄？”蘅芷有些疑惑的出声，她隐约记得听谁提过这么个事，当时她没放在心上，现在听他亲口说，她才想起来。
穆华楠应了一声，终于松口道，“蘅芷，先前的事，骗了你，我很抱歉。”
蘅芷沉默不语。
“你我是同门师兄妹，可是相处着相处着，是我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穆华楠是个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人。很少有人能这样坦然的面对自己的错误。
“说来实在惭愧。”穆华楠抬起眼来看她，“你已经嫁人生子，我还因为一己之私骗了你。真是愧对你对我的同门之情。也愧对师傅的栽培。”
原来是这样。蘅芷轻轻颔首，她很讶异，面对这个男人，她心中没什么抵触的情绪。或许是他太坦然了吧。
但这一页是时候翻过去了，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就算有一天她彻底不喜欢宋君戍，想要放弃一切，她腹中的孩子也只会成为拖累。
“师兄，我把你放出去。你走吧。”
听到她又念起这个称呼，穆华楠眸色一暗，晦涩不明地看了她半晌，语气有些她不懂的低落，“芷儿，叶姑娘说你在这里过得并不开心，你为什么还要在这？”
蘅芷垂了眼帘，为什么还要在这？
是不想离开，还是离不开？她沉默了许久，觉得应该是后者。
“我久居深宫，现在身怀有孕，是重点关护对象。”蘅芷说到这就不说了，穆华楠瞬间懂了她的意思。
黑暗中的久立的男人紧紧地捏住了拳头，身子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
“所以，如果现在我说，我可以带你走，你愿不愿意跟我走？”穆华楠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牢里唯一的一扇小窗中的光打进来恰好照在他脸上，他的脸拢着淡淡的光晕，显得愈发苍白。
看着他认真的眸子，蘅芷心里微微一动。跟他走吗？
她过得并不快乐，也无数次地想要逃离这个囚笼般的皇宫，可是如果真的有一个机会摆在她面前，她到底要不要离开？
蘅芷犯了难，半晌没说出话。黑暗角落中的男人就一直盯着她，一颗心悬了起来，等待她的回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宋君戍的心好像在一刀刀被凌迟。
蘅芷紧拧着眉，“你已经被下了软筋散，现在就算我想办法帮你打开牢门，你能离开已是困难，怎么可能还带走我？”
穆华楠眼底的光一直没有熄灭，认真的道，“等我恢复好了体力，我就回来接你走，如果你没想好，那就想好了再差人来告诉我，我随时带你走。”
蘅芷原本是想拒绝的，可穆华楠的话给她留足了后路，蘅芷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能得到穆华楠这样的男人的偏爱。
“先前你与我的传信中，我已经将自己的情况都告知与你，你怎的听她说？”
“传信？”穆华楠一怔，“什么传信？”
“就是飞鸽传书啊，难道不……”说了一半蘅芷意识到什么，骤然顿住，明白了什么般，唇角的苦涩再次爬了上来，“没什么。”
这种时刻被人控制的感觉太过可怕，让她心中阵阵发慌，腹部隐隐疼痛起来。
“宫里的事繁杂，今后的事谁都说不准，如果哪天你想好了，或者他又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到时候再离开也妥当。”
穆华楠心紧在一起，生怕她拒绝了自己，目光变得有些紧张了，“总之，我随时等你。”
蘅芷回望着他的眸，又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她捏了捏自己的手，仿佛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定般，道，“好。”
宋君戍终于按捺不住了。当时他假冒穆华楠说想要带她走，她便是这样回他，他生了好一阵子气，直到穆华楠被抓他才缓和了些，去她宫中看她，解除她的软禁。
如今居然又是一个“好”字！
身心受了极大的背叛，宋君戍终于从黑暗出冲了出来，“好一个‘好’字！蘅芷，你真是没有辜负朕对你的一片真心！”
蘅芷与穆华楠皆是一怔。
她听见这熟悉低沉，夹杂着愤怒的嗓音，有些没勇气回过头去。
蘅芷有些绝望地扯了扯唇角，手攀上不断撕扯的腹部，回过身，却见一身明黄色的宋君戍手里提着剑走了过来。
“你不是要跟他走吗？”宋君戍脸色难看极了，浑身不断燃着怒火，摄人得很，“好啊，朕现在便杀了他，看你还能走到哪去！”
蘅芷看着泛着冷光的刀刃，一颗心差点就蹦出来，“宋君戍，别这样！”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你的夫君？”宋君戍侧过头，目光紧紧地锁在她身上，“蘅芷，你心里到底把我当做什么？”
蘅芷咬了咬唇，腹部的疼痛不断传来，痛的她说不出话来。
见她不说话宋君戍怒火更盛，提着剑就要朝牢中的男人刺去。
蘅芷一惊，下意识地扑了过去，可是宋君戍正在气头上，剑出手极快，想要收回已是不可能，见她扑过来，宋君戍也是一惊，只能用另一只手用力将她推开。
蘅芷受了强大的推力，直接倒在了地上，见剑尖只是微微划破穆华楠的衣裳，才放心的闭了闭眼。腹部源源不断地传来疼痛，顷刻间，她咬着牙，额头上已经浮出一层细密的汗。
“你到底在做什么？！”穆华楠用尽了力气对宋君戍喝道，然后提着虚弱的身子，努力站起来，十分担忧地看着地上的蘅芷，“芷儿，你怎么样？”
宋君戍一怔，这才回过神来，剑“当啷”一声落地。他的双手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孩子……”蘅芷痛苦地呻吟，“我的孩子……”
她身下慢慢地渗出血来，宋君戍连忙大喊一声，“传太医！给朕传太医！”
皇上这么一喝，地牢里立马乱成一团，宋君戍二话不说，直接抱着蘅芷残破的身子，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地牢，找了一个最近的空寝殿，将人安置在榻上。
“蘅儿，是朕不好，蘅儿，”宋君戍慌神地出声，紧紧地握着她的手，道，“朕没想到……朕传了太医，你不会有事的，我们的孩子也不会有事的……”
蘅芷唇色苍白，能听见他的话，却不肯睁眼看他，用尽力气挣了挣他的大手。
“蘅儿，你别这样。”宋君戍紧张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调，“你看看我，你睁眼看看我，你别睡。”
蘅芷原本痛苦的表情渐渐变得柔和下来，不那么狰狞，看的宋君戍更加心慌，他胡乱地抓着她的手，不断呼唤她的名字，可始终没有得到她的回应。
身下的血越来越多，很快就染红了厚重的宫装和床单，蘅芷的表情安详且宁静，似乎终于解脱了一样。
太医匆匆赶来，因为行事不变，带了几个经验丰富的医女来。连忙道，“请陛下挪步离开，这奴婢给娘娘诊治。”
宋君戍紧绷着脸，像个孩子般，看着榻上没了生气的人，连忙逃离似的应了，“一定要医好她保住朕的孩子，这二人要是没了一个，朕拿你们是问！”
看着满榻的鲜血，几个医女硬着头皮应下，接着起身有条不紊地上前医治。
蘅芷耳边传来男人暴躁的怒喝，心想，这下可总算不用再面对他的坏脾气了，总算解脱了啊。
梦中，她追着一个可爱的男娃娃，一步步向前方软绵绵的云雾走去，心情一下舒畅，放松了许多。
终于能离开那个地方了。
宋君戍在殿外等了整整一个时辰，来来回回在殿中踱步，连坐都不曾，一旁的翎羽看着不禁道，“陛下，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陛下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