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9章 刚刚开始
虞汜觉得有意思,杨熊却一点不觉得有意思。
眼前的形势已经很明白,这就是一个陷阱,不过他们不是猎人,而是猎物。魏霸不仅知道他的存在,还给他准备了三个对手,而他只认出了一个半。仅从情报上来看,他们已经失了先机。敦武是个硬手,那是明的;赵统也是一个硬手,半明半暗;虞汜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暗招。
谁会想到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书生会是一个用矛的高手?即使是在和敦武、赵统激烈交锋之际,杨熊也没有忽视其他人。虞汜的步伐让他看出了一些异常。如果他猜得不错,只怕虞汜和他一样,也通晓轻身术,而且境界不浅。
轻身术不是战场上用的武技,这是私斗时才会有效的武技。魏霸身边还有这样的一个高手?
如果单打独斗,杨熊不怕任何一个,不管是敦武还是赵统,抑或者是最神秘的虞汜,他都有取用的把握。可是三个人同时出现,他没有胜算。更重要的是,他失去了击杀魏霸的机会,即将面对魏霸最残酷的反击。
再擅长技击的勇士,也不可能面对严整的军阵。在唐述山修炼再多年,毕竟也是人,不是鬼神。
杨熊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机会。如果刚才不听刘敏的指挥,趁着魏霸听诏的时候下手,也许他还有得手的机会,现在,他已经不可能完成任务了。
“书生误事!”杨熊叹了一口气,扔掉了半截长刀,解下了披风。他一直不太习惯披风,看起来很威风,其实是个累赘,严重影响行动。
被杨熊认定是误事书生的刘敏胸色煞白,他已经被魏霸拖到了后院。在他眼前,站着一排排,全身笼罩在铁甲之中的武士。这些武士个个身材高大,脸虽然被面甲挡住,却依然能感受到他们阴冷的眼神。他们手中握着奇形长刀,形状有点像禁军用的长铩,可是寒光闪闪,显然不是什么仪仗武器,而是真正的杀人利器。这些甲士透露出来的铁血味道,也绝非那些养尊处优的禁军可比。
这是真正的精锐。出现在这里,自然不是偶然。
“轰!”一声巨响,一面墙被整个推倒,烟尘四起。
没等刘敏回过神来,巨大的响声不绝于耳,前庭、中庭的几面墙先后被推倒,露出了一排排的甲士。
“杀!”一声厉喝,甲士们舞起了长刀。
刀光如轮,滚滚向前。
“射!”一声厉喝在头顶响起。刘敏抬头一看,四周角楼上的强弩开始射击。一枝枝利箭呼啸而下,射入那些死士群中。每一枝箭都有步矛长短,从他们头顶掠过来,剌破空气,发出凌厉的啸叫。
一声声惨叫响起,一个个死士倒地。他们虽然都穿了精致的铁甲,可是在这样的巨箭面前,铁甲也保护不了他们的身体,一旦被射中,非死即伤。
“嗖嗖嗖”声不绝于耳,转眼间死士就倒下了一片,剩下的人拔出武器向外冲,正撞上甲士们飞舞的刀轮,立刻被斩杀在阵前。甲士们根本不看他们,只是将手中的长刀舞得风雨不透,人来杀人,刀来斩刀。死士们个个骁勇善战,武技精湛,可是面对这种蛮不讲理的杀法,他们束手无策,手中的战刀根本够不到对方,就被飞旋的长刀斩杀。
即使砍中对方也解决不了问题。姜维虽然花费重金为他们配备了最锋利的战刀,可是和这些重甲士的装备比起来,他们的战刀还是不够锋利,根本砍不破对方的甲胄。
精挑细选出来的死士,在巨箭和重甲士的长刀面前,无助得像一个孩子。
惨叫声此起彼伏,死士一个接一个的倒在血泊之中。
敦武、赵统等人已经退出了中庭,杨熊和四个甲士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一声低吼,向魏霸所在的后院冲了过来。可是,有一个比他们更快。
刘钰一声怪叫,拔出腰间的长刀,以怪异的脚步向前窜出。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事情已经失去了控制,他们的计划已经落空,魏霸给他们准备了一个大坑,狠狠的戏弄了他们。他悔恨不已,早知如此,刚才就不等刘敏读完诏书,直接拔刀砍了魏霸。
现在,就算他的禹步练得再好,他也追不上魏霸了。
然而,他依然要拔出战刀,狂吼一声:“魏霸,纳命来!”
“唰!”一道刀光电然而至,王双手持长刀,出现在他的面门,一刀斩下了他的首级。
鲜血泉涌,喷出两尺来高。
“你爹是我杀的。”王双说道。他戴着面甲,声音显得有些闷,嗡嗡如雷。
刘钰手中的战刀轻轻的砍在王双的肩甲上,“当”的一声脆响,落在地上,半截尸身轰然倒地。
杨熊也动了,他没有向外冲,径直向内庭冲了过来。他是死士,从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可是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要努力杀死魏霸,不管希望有多渺茫。
迎接他的是王双和黑沙的长刀,还有连续不断的箭羽。
二十步外,白俭在两个甲士的保护下,连续不断的拉弓射箭,一口气射出了七支箭。
第五枝箭射中了杨熊的左臂,杨熊的动作一滞,被黑沙一刀斩断右腿,接着,第六枝箭射中了他的右臂,第七枝箭射穿了他的咽喉。
没等杨熊倒下,王双一刀斩下了他的首级。黑沙挥刀连劈,眨眼之间,将杨熊斩成碎块。
刘敏吓得面无人色,胸口一阵阵的翻涌。他也经历过战事,他也看过血腥的战场,但是眼前的一切依然让他无法承受。他终于控制不住,冲到一旁吐了起来,直吐得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如何?”魏霸笑眯眯的看着刘敏,眼神中带着戏谑,仿佛刚刚完成了一个恶作剧。
“你……早就知道。”刘敏双手撑着膝盖,眼泪汪汪的说道。
“你们还没出长安,我就知道了。”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早些杀了我?”刘敏用袖用擦去嘴边的污物,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魏霸耸耸肩:“我想看看丞相究竟有什么手段,而且,我需要你带来的诏书。”
“诏书已经给你了。”刘敏不由自主的捏了捏还藏在左袖中的密诏。这份密诏一直藏在他身上,还没机会拿出来。
“还有一份呢?”魏霸伸出手:“别藏着了,我就不相信丞相没给你第二份密诏。你也知道,仅凭这一份诏书,你是杀不了我的。”
刘敏看着魏霸的手,半天没有反应。一个武士举步准备走过来抢夺,却被魏霸拦住了。“拿出来吧,你也知道,你是藏不住的。诏书是帛制的,那么一大块帛,你就是想吞也吞不下去。就算吞下去了,一时半会儿的也化不掉,是不是?没必要受那罪。”
刘敏无语,只得慢慢的拿出了密诏。密诏沾上了一些呕吐物,魏霸接在手中,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打开诏书,摇了摇头:“好恶心的味道。”
刘敏的脸色黯然。他知道,魏霸说的不是他呕吐物的味道,而是指诏书的内容。他沉默了片刻,轻叹一声:“诏书都给你了,给我一个痛快吧。”
“别急。”魏霸将两封诏书一起扔给走过来的虞汜,耸耸肩:“一幕大戏刚刚上演,这么快就结束,多没意思啊。刘君,且耐心些,看完好戏再走也不迟,在我的计划中,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你别想了。”刘敏大声道:“你不杀我,我也不想活了。出长安的那一天,我就没打算回去。”
魏霸停住脚步,扭过头,打量着脸色涨得通红的刘敏,咧嘴一笑:“你不要以为非你不可。如果你一定要作一个叛臣而死,甚至不惜赔上整个家族的姓命,我也不反对。”说完,一撩大氅,扬长而去。
刘敏呆立当场。他从魏霸的话中听出了浓浓的杀意,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
……
驿馆,郭修站在窗前,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声音。这里离车骑将军府不算太远,如果注意听,能听到车骑将军府传来的异常声响。
比如喊杀声,比如临死前的惨叫声。
郭立坐立不安,他在屋内来回踱着步,像热锅上的蚂蚁。郭修却很平静,脸上甚至有淡淡的笑容。
郭立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孝先,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诸葛亮聪明一世,居然被逼得行此下策,实在可怜。他也不想想,魏霸怎么可能没准备。没点把握,能让使者近身?诏书这东西,在魏霸的眼里早就不如一张废纸了。”
郭立愣了一会儿,没好气的说道:“你还有心替诸葛亮艹心。有这精气神,多想想我们的差使吧。”
“我们的差使也快完成了。”郭修转过身来,笑盈盈的说道:“叔父,你说魏霸活着好,还是死了好?”
郭立迟疑了片刻:“应该还是死了好吧。他一死,蜀汉必然四分五裂,吴国也可能内乱不休,我大魏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郭修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你也这么觉得?”
“是啊。”郭修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我准备去杀了他。”
郭立大吃一惊,半天没反应过来。他呆呆的看着郭修,仿佛在看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好半天才问道:“为……为什么?”
“因为这才是真正的计划。”郭修笑了:“青徐是督亢,杨熊是樊於期,我才是荆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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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