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 些许端倪

  “他的身躯里,有两个人?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九尾的话,接着又想到了斗鸡眼,想到了当时在小洞里看到的情景:“那个人叫道无名,他是不是已经死了?我见过他的尸体。”
  “他没有死,从来没有真正的死过,即便你见过他的尸体,他也没有死。”九尾前一次在五龙船的时候大杀四方,应该没有真正注意道无名,而这一次双方短兵相接,以九尾的眼力,必然看出了一些蹊跷:“他只是活着的方式不一样,你体会不到,也察觉不到。”
  “你说的他身躯里,有两个人,这个意思是……”我想了一会儿,大概有了些印象,问道:“是不是……”
  “他原本不是疯癫的,若是一直疯疯癫癫,也不可能把功夫练到这样的地步。”九尾不等我说完,就接着解释道:“只因为他身躯里有两个人,才会神志不清。”
  九尾这么一解释,我明白了过来。身躯是庐舍,一具庐舍里,只能有一条魂魄。她说的道无名的身躯里有两个人,其实就是身躯中有两条魂魄的意思。如果身躯仅有一魂,那么这个人言谈举止都很正常,可两条魂魄同在一具躯体内,必然会因为主掌权发生冲突。
  “你能看出来,他身躯里的两个人都是什么人吗?”
  “我对他知道的不多,刚才没有看出,但我知道,其中一个人,是身躯的原主,另一个,是之后才硬挤进去的。”九尾说道:“这样的人,不分是非黑白,行事完全看当时的心境,今日或许是佛,明日或许就是魔,你现在实力不济,遇到他,最好敬而远之。”
  “这事情弄的……”我只觉得头疼,道无名是不对劲,可是我没想到他的事儿会如此复杂。一具身躯中两个人,一个是原主,另一个又会是谁?
  是斗鸡眼?
  我自己想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斗鸡眼什么德行,我心里清楚。九尾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道无名身躯中的两个人,不管是原主,还是后来者,都不是一般人。
  九尾也看不出更具体的详情,我没办法。但现在仔细回想回想,道无名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多半都和天崩有关。不管是前一次他夜袭莲花神木,还是这一次独闯五龙船,已经可以说明这一点。
  “别想了,你相信吗,这世上没有什么永远解不开的秘密。”九尾看我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就跟我说道:“有些隐秘没有答案,那是因为,还未到答案揭晓的时候,你现在年轻,若将来岁数大一些,你就会知道,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并非好事。”
  我把这些疑问,暂时全都压下来了,虽然从九尾嘴里没有得到所有的详情,不过,最起码让我知道了道无名身上的些许秘密,这也总比一无所知的强。
  我心里就盼望着九尾说的是对的,这些疑问,到该解开时,会有一个答案。
  赶车的车夫被道无名杀了,尸体就在路边的一条土沟里。我去掩埋尸首的时候,心里莫名伤感。现在的世道,已经是乱世,人命如草芥,说死就死了。如果真让天崩爆发,那世道将会变成什么样?我甚至连想都不敢多想。
  没有车夫,我只能自己到前面去赶车,九尾没有真正的目的地,大车就沿着距离河滩较近的一条路,一直朝北边走。
  大概两三天之后,我暗中察觉到九尾的状况似乎越来越不好,她身上的灵性乃至活气都好像在慢慢的消散,那双明亮的眼睛不再明亮,如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我和你说件事。”九尾很少说话,赶路途中总是在车里静静的坐着,到了第三天,她突然就跟我说道:“他的残念,或许还在,还在大河,只是我见不到他,若将来有一天,你还能再见他,不要跟他说起,我变成了这个样子……”
  “嗯。”我点了点头,一下子就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说的残念,必然就是禹王留存下来的残念。
  禹王生前死后,都经历了太多的磨难,他的残念还在吗?还会在这个世间吗?我并不知道。
  “我不要他看到我不好的样子,以前不要,以后也不要……”九尾似乎没有什么力气了,斜斜的靠在大车里,眼睛从窗子望了出去。
  她好像还在追忆,追忆从前的凤鸣山,追忆那个人,追忆一起度过的一生里最美好的时光。
  她只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禹王。
  我的心情,变的沉重起来。我原本只以为这个世上只有我们河凫子七门的人是最苦最累的,为了一个目的,七家人成百上千年都不得安宁,父亲死了,儿子顶上,儿子死了,孙子又前赴后继,只要家门不绝,那么七家的子孙永远不能离开自己要走的这条路。
  一直到遇见了九尾,我才知道,并非我们河凫子七门的人在承担这些,还有别的人,可能比我们付出的更多更多。
  赶路的途中,我们路过小盘河,以我的习惯,每次从这里路过,只要条件允许,我就会偷偷溜到村子里,去老屋看看那只被深深掩埋的白瓷龙瓶。不过这一次我没有停留,白瓷龙瓶应该无碍,虽然九尾肯定不会把白瓷龙瓶的事情泄露出去,可我想着,这种事情,能不让人知道,还是不让人知道的为好。所以,我直接就过了小盘河,继续向北。
  我们又走了好几天,这几天时间,肯定无法把整条河流经的地方都走一遍,九尾好像不愿再走了,她的状态不太好,愈发觉得时间紧迫,所以就在这里和我道别。
  我知道,她的去意已决,挽留不住也劝阻不住,但看着她现在的模样,我于心不忍,还是劝了几句。
  “人世间的事,就是这样,悲欢离合,月圆月缺,有生,就有死。”九尾慢慢摇了摇头,一个人朝着来时的路,想着西南的方向走去:“你不用送我,这一去,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若我真的有所收获,我会来找你……盼望你,莫忘记我的嘱托,有一天,你还可以见到他的话,不要告诉他我的样子,不要告诉他,你曾经见过我……”
  九尾留下这些话,渐渐的走远了,不用我相送,也不用我陪伴,她要一个人去走自己该走的路。
  等我目送走了九尾,琢磨着自己要去哪里。我说不清楚现在具体该干什么,也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想的头晕脑胀,反正现在不能总在这儿呆着,所以,就打算朝南去,走哪儿算哪儿。
  这条路不久之前刚走了一次,再次返回,又路过了小盘河。九尾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就打算再去老屋那边看一眼。
  小盘河虽然有点偏僻,毕竟是个村子,白天人多眼杂,我不想惹麻烦,就在村子的西边一片荒地里藏身,想等到夜深人静再进村。
  荒地没有一个人,或许是这些天太累了,藏着藏着就睡了过去。这一觉整整睡了几个时辰,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圆月高悬,夜半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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