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失去斗志的章先生
文瓦匠没想到胡悠悠竟然让自己推荐教书先生,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文瓦匠是典型的北方人相貌,国字脸,浓眉大眼,身材高大。
板着脸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凶。
可小汤圆却一点都不害怕他,甚至在他沉默不语的时候还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揪他的胡子。
旁边的胡丽丽吓了一跳,见面抓住儿子的小手,低声喝道:“小汤圆,不许调皮!过来娘抱你!”
说着,伸出手准备把小汤圆抱过来。
文瓦匠回过神,浑然不在意得说道:“无妨!男孩就是要皮一些才好!”
说着,他抓起小汤圆的手轻轻在自己的络腮胡上蹭了蹭,问:“扎不扎?”
大约是手心被蹭的很痒,小汤圆一边躲一边咯咯咯的笑。
梧桐树下,高大的男子手抱孩童,凶神恶煞的脸上有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孩童扬起天真无邪的笑脸,扭头得意的望向自己的母亲,孩子的母亲则一脸无奈的样子,偏偏唇角却挂着笑容。
莫名的和谐!
胡悠悠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站在那里很多余,很煞风景!
晕!自己这是胡思乱想什么呢!回过神来,她连忙甩了甩头,把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出脑海。
文瓦匠和大姐怎么可能啊?怎么看都不……外表上看还是挺相配的……诶?自己又乱想了!怎么想法不受控制啊啊啊!
胡悠悠在旁边又甩头又叹气又皱眉,成功吸引了文瓦匠和胡丽丽的注意力,甚至小汤圆都看了过来,冲胡悠悠伸出小胖手“啊啊”的叫着。
“先说说你的要求吧!”文瓦匠重回正题。
胡悠悠便把先前想好的条件一一说了出来,强调最最重要的是人品好,三观正,有师德,教学深入浅出等等。
一系列条件听得文瓦匠都惊呆了。
好家伙!你这给你弟找个先生,都快赶上乡试了!不!比乡试还事多!
人家乡试也没有要求师德和教学深入浅出什么的啊!
胡悠悠看到文瓦匠表情古怪的看着自己不说话,想了想,加了一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出别人家两倍的束脩!”
这语气!妥妥的暴发户既视感!
连胡丽丽听着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可偏偏胡悠悠一脸认真,腰杆挺得特别直。
这个小姑娘啊!文瓦匠觉得有点牙疼,不过低头将自己所认识的文人捋了一遍之后,还真让他发现两个合适的人选。
“我认识的文人里确实有两个合适的,但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来。”文瓦匠说完,又补充一句,“即便我亲自去请,他们俩也未必会同意。”
言下之意,能不能请来,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他的面子也不好使!
胡悠悠自己来了兴趣:“谁?住哪里?多大岁数?家里有什么人?性格如何?有什么爱好?”
文瓦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就差让我把人家祖宗八代的事都告诉你,好让你找人家的弱点了!
不过,吐槽归吐槽,他还是将自己两位好友的情况跟胡悠悠介绍了一下。
第一个朋友就是大平镇人,姓康,三十九岁,是定康九年的进士,不过如今已辞官回家三年有余。
定康九年的进士……胡悠悠在心中默默盘算着,今年是定康十六年,也就是说这个姓康的进士考上了七年,然后就做了四年的官。
“他为何辞官啊?”胡悠悠好奇的问道。
文瓦匠沉默了一会儿,吐出一句话:“同僚排挤。”
“为何要排挤他?”胡悠悠刨根问底,心中暗暗猜测着莫非这位康进士十分清高,不屑于同僚同流合污,所以才会被排挤?
文瓦匠神情有些古怪:“他这个人……太耿直了,说话容易得罪人。”
胡悠悠:“……”
好像突然领会了文瓦匠的意思。
如果一个少年性格耿直,说话易得罪人,那我们可以说他心直口快,涉世不深。
但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在官场混了四年,最后因为说话得罪人混不下去了……这是不是有点太认不清现状了?
尤其是你一个没背景的寒门学子,没有靠山,抱不上大粗腿,还敢乱得罪人,是嫌小命太长了吗?
“咳!另外一个人是什么情况啊?”胡悠悠问道。
她这么一问,文瓦匠便知道她是对康进士不满意了。
“另一个人并不在本镇住,而是住在临镇,距离大平镇约有一百里地。”文瓦匠率先把最难解决的问题抛了出来。
一百里地?坐马车的话要来回两个时辰,似乎可以接受,就是小南辛苦了一些,早出晚归的。
毕竟是个六岁的孩子,胡悠悠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心疼。
“那位先生住在哪个镇?有没有可能请他来大平镇教书?”她斟酌着问道。
文瓦匠想都不想的答道:“希望不大!当年他就因为放不下他年迈的老娘,所以才会连官都不做了,回家务农。”
务农?胡悠悠愣住了。
“我这位好友姓章,名叫章平瑾,今年三十岁整,是定康十年的举人。”文瓦匠详细的介绍了一下这位好友的情况。
这位章平瑾为人豁达开朗,又天资聪颖,颇有见地,可是只有一点不好,太过重情。
在他小时候,父母给他定了一门娃娃亲,读书时章平瑾与那位姑娘见过几次面,印象很好,家中的长辈便约定等章平瑾考取了功名之后两家完婚。
要知道章平瑾那个时候在学堂十分有名气,年纪很小就已经考上了童生,连教他的先生都说他有状元之才。
见到他如此有出息,女方家自然愿意等了。
再说了,章平瑾还曾许诺,就算考不上状元,考上了举人,他就回来登门提亲。
一个举人登门提亲和一个童生登门提亲能一样吗?
然而,就在所有人等待着章平瑾高中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在他进京赶考的时候,他的家乡突然爆发了瘟疫,他爹和他未过门的妻子也不幸染上,与很多乡亲们一起丢了性命。
待到章平瑾知道的时候,已经考中了举人,等着殿试了。
如遭雷劈的他竟然不计后果的没有参加殿试,直接返乡了。
其他人不由大惊,有嫉妒他才能的考生背后偷偷上眼药,说他不把天子放在眼里,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后来这事传到了皇帝耳中,皇帝出乎意料的并没有追究他的罪行,反而下令严惩他家乡的官员,为何隐瞒瘟疫一事,并派了钦差大臣彻查到底。
那一次,但凡参与了这次隐瞒瘟疫的官员全部丢了乌纱帽,导致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事情过后,章平瑾家乡幸存的百姓们在被确认没有染上瘟疫后便分散安置到了其他村镇,章平瑾和他娘也一样。
当时皇上有意想要章平瑾入朝为官,通过钦差大臣试探章平瑾的口风,可出人意料的是他拒绝了。
章平瑾看得很清楚,这一次不少官员丢了乌纱帽,只怕所有派系都会把这笔账算在他头上。
他若入朝为官,迟早有一天会被人整死。
而且,如今他的家人只剩老娘一人。
他不想再卷入是是非非当中,宁可守在老娘身边尽孝。
于是,他和老娘顺从朝廷的安置,来到了柏山镇安家落户。
说是柏山镇,其实是柏山镇与安平镇之间的一个乡村,名为南山村。
而章平瑾就这样平平静静的成为了南山村的村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起农活,仿佛完全抛却了曾经考中举人的荣光。
也曾有很多人去请他出山,也有不少私塾和学堂出银子请他去当先生,可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用文瓦匠的话来说,就是章平瑾彻底失去了斗志,甚至不愿意再与人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