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江芋收起手机，点击了保存键。
  她正要走，江家其他人听到消息已经赶来了，江明轩看到钱，眼睛都直了。
  “妈，这么多钱啊……”江明轩急忙把钱抱在怀里。
  张美凤哼道：“看你急的！你待会就去跟雯雯说，马上定亲结婚。”
  “哎！”江明轩撒娇道：“妈还是你疼我！”
  “哎呦！妈就你这一个儿子，不疼你疼谁？”
  这时，江婕和江岚也走过来，两人扫了江芋一眼，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跟在张美凤身后进了门。
  江芋拎着行李箱往外走，张美凤见了，还追着喊：
  “有本事以后别回来！切！我有4个孩子，还怕少你1个啊？
  江芋闻言，忽而转过头，看着身后这帮所谓的家人，嘴角上扬，讥笑一声。
  这笑带着十足的嘲讽意味，让张美凤瞬间怒火中烧，她骂道：“你个死丫头，你笑啥！”
  江芋闻言，冷笑一声：
  “我的亲妈哎，您忘了您刚才已经签了协议跟我断绝母女关系？怎么着？现在还想和以前一样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行，你想骂我可以，把十万块钱还给我！”
  说完，江芋伸出手。
  到嘴的肥肉怎么可能吐出来？张美凤翻了个白眼：“要钱没有！”
  江芋冷笑：“那管好你那张嘴！要是让我再听到你骂我一句，我就让你把这十万块钱一分不少地吐出来！”
  不知是不是怕到手的钱飞了，张美凤最终没敢再说一个字。
  这时，村上的人都指着张美凤说：
  “美凤，你不能这样做人！江芋毕竟是你的孩子，人又有出息，考了好的大学，不知道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她。”
  “就是啊，这血缘关系哪能想断就断？”
  “你这当妈的也太狠心了！一条狗养二十来年也有感情了，你倒好，这孩子说不要就不要了，还卖了钱！真是心狠！”
  “我怎么心狠了？”张美凤见所有人都指责自己，干脆也豁出去了，她掐着腰骂道：“我张美凤做事问心无愧，这臭丫头天天跟我有仇似的，一年也没说回来一次，我跟她能有什么感情？再说了，江家这么穷，要养四个孩子，我哪来的钱给明轩娶媳妇？不娶媳妇难不成让他一辈子打光棍？”
  方大婶闻言，气道：
  “卖了女儿给儿子凑彩礼钱，这事你真做得出来！我说你至于吗？你儿子娶这个女娃不成，可以娶那不要彩礼的人家，你至于非要卖江芋来凑钱？”
  “明轩女朋友怀孕了！那是我江家的独种！”张美凤说完，又气道：“这是我老江家的事，轮不到你们来多管闲事！”
  “我说美凤，你眼皮子怎么这么浅？”方大婶教训她：“你家江芋是名校毕业，以后赚了钱何止给你十万？你现在伤了孩子的心，以后她真不认你了！”
  “不认就不认！我说了，我孩子多，少这一个不少，再说了，这死丫头那性格，注定了一事无成，指望她能给我十万块钱？做梦吧！我看她啊，这辈子注定要当个穷死鬼！”
  张美凤故意对着江芋离去的方向说，生怕江芋听不见一样。
  村里人见她这样不讲理，都直摇头。
  “没见过这样卖孩子的！”
  “就是啊，我家闺女疼都来不及呢。”
  “做事真过分！她怎么知道人家江芋没出息？话别说得太早！”
  张美凤见每个人都对她指指点点，不由拉着江明轩的手回了家里，她挂上门，这才松了口气，有一瞬间，张美凤一想到江芋临走时那表情，就有些心慌，也不知怎的，江芋这次回来，虽然打扮还是很老土，不好看，可脾气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气场也强了很多，别的不说，就刚才江芋那嘲讽的表情，让她觉得，江芋好像在讥笑自己是个十足的傻子。
  傻子？难不成江芋现在变了，已经出息了，跟以前不一样了？不，不可能！看她打扮就知道，从她身上是压榨不出来钱了！
  再说她张美凤精着呢，绝不可能是傻子！
  她这样做没错，换了十万块钱给儿子娶媳妇，是个值当的买卖！
  想到这，张美凤又笑了起来。
  “妈，这样是不是不好？”江婕蹙眉问：“别人都在议论呢。”
  “有什么不好的！”
  “江芋……您真的不要了？虽然说她这人不讨人喜欢，人又自私，但毕竟是江家人，以后她应该要一起给你养老的！”江婕说道。
  江婕说这话，是因为她心里也有点怕，倒不是怕江芋被卖了，而是怕江明轩以后是个累赘，张美凤多疼儿子她是知道的，以后张美凤要是去她家里找，她甩都甩不掉，要是多江芋一个一起平分，那她以后的负担也会轻一些。
  “小婕你放心。”张美凤忽然眼珠一转，一脸精明相，“你放心吧！我看过电视上的法制节目，这样的断绝血缘关系的协议书是不奏效的！也就是说，以后江芋要真是发达了，我去找她要钱养老，她给也要给，不给也要给！她怎么可能把我甩开？以后我跟明轩可就指着你们几个了！”
  听了这话，江婕有些不舒服，她凭什么要养江明轩？然而她没把话说明白，只笑了笑：
  “妈，你打算的真精！”
  “可不是嘛！我早就算好了，这十万拿了先给你弟弟娶媳妇，等江芋毕业了，要是能混好，我就去找她，她要是还记恨我，大不了我跟她承认错误。”张美凤很得意地说。
  “妈。”连江婕都觉得这样的张美凤有些无耻，她看着张美凤满脸算计的神情，咽了口唾沫说：“你怎么知道江芋会理你？”
  “她怎么可能不理！不理我就闹得她没法工作没法生活，再说了，江芋的性格你知道，一辈子受罪料，她是甩不开我的！”
  江明轩听了这话，笑了笑一辈子有人赚钱给他吃喝，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妈，就江芋那性格，能成什么大事啊！”
  “也对……”张美凤听了这话，笑了笑：“看来今天这十万块钱，我拿对了！只不知道那喻红怎么那么蠢！真当那丫头是金元宝？”
  另一边，江芋看着今天这场闹剧，表情异常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丫头，你坐这三轮车上，先去我那边住几天？”喻红说。
  “不用了，我想回申城。”江芋直视着她。
  “回什么申城！就是要回去，也得过完年的，这后天都要过年了，你现在哪都不能去，先去我家住着！等过完年再说！”
  说完，喻红抢过江芋的箱子，强行把江芋拉上车。
  江芋拉扯不过她，再说，喻红刚出了十万块钱，这钱她还得还给人家。
  想想，她跟在喻红身后上了车。
  那边，喻红的两个儿子看了她一眼，都没说话，安静地开车离开了。
  这电动三轮车没有蓬，一路上，江芋坐在里面，冷风不停擦过她的脸颊，她看向县城灰蒙蒙的天，回想起张美凤那一句句话，只觉得可笑至极，张美凤以为她一辈子是穷鬼，以为她这辈子注定没出息，还天天鼓吹江婕多厉害，说江婕一个月能赚五六千！真是可笑！
  江芋忽而笑了，不知道张美凤要是知道她一个月能赚上千万的时候，会怎么想。
  其实江芋知道，血缘关系是断不了的，法律也不会判这协议书生效，但她之所以任喻红这样做，主要是为了拍那个视频作为证据，要知道她的戏之后会上映，随着她名气越来越大，她上电视的机会会增多，到时候江家人肯定会在电视上看到她，就是江家人不知道，这村子里的人看到了也会起疑，到时候以张美凤的性格，定然会去申城找她要钱，到了那时，她的处境会很被动，而今天录了这视频，那就不一样了，视频上，张美凤那么嚣张地说要把女儿嫁给一个傻子，那么嚣张地说要十万块钱断绝关系，卖女儿！这所有的一切足以让江芋在风口浪尖上安然自保！
  当然，她还是希望这事不会闹大。
  想到这，江芋又瞥了眼喻红，心里有所怀疑，这喻红一下子拿出十万块钱来赎她，会不会是知道她出名的事？
  不，应该不至于，江芋在心里做了否定，喻红和她两个儿子又不是专业演员，真要知道了也演不到这么自然的地步，再说，喻红一直都偷偷救济她，也不是突然为之。
  半个多小时后，三轮车在县城城郊停下了，喻红把行李箱拿下车，说：
  “小芋圆，家里房子破了点，你先将就住着。”
  江芋第一次走进喻红家。
  让江芋吃惊的是喻红家开了一个养鸡场，这养鸡场建在河堤旁，里面有几十间鸡舍，看起来规模还不小，难怪能随便拿出十万块钱来。
  喻红见她参观，笑道：
  “我家的鸡几乎都是散养的，平时会放去河堤上养，晚上赶回家。”
  喻红住的房子也在养鸡场边上，是几间瓦屋，江芋走进去一看，却见家里被喻红收拾得很干净，砖墙上还贴了简单的墙纸，地上是地板，简单的家具摆放整齐，床上被子都叠成方块。
  说实话，喻红长得也不错，脸胖胖，有点肉，说话声音也很好听，让人很容易新生好感。
  说完，喻红坐下来，盯着一句话都不说的江芋，叹息道：
  “我现在想想，我做事确实太冲动，我没有问过你的意见就把你带回来了。”
  江芋笑了笑：“其实我也不想待在那。”
  听了这话，喻红陡然松了口气，她直说：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怕我好心做坏事了！”
  江芋看了她一眼，又问：“这些年你一直在资助我上学？”
  听了这话，喻红笑笑，低着头说：
  “这都是我自愿的，毕竟你小时候，我养过你，虽然只养了一年时间，但我是真的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可没想到，你那时候虽然年纪小，记性却好，也不知怎的，竟然能被你摸回去，我到现在都在想，你要是摸不回去，跟在我身边，总比跟着张美凤强。”
  她的话是真心的，江芋能听得出来，江芋扬起唇角，淡笑道：
  “这些年花了不少钱吧？”
  “嗨！没多少，你千万别记着这点小事！我们大人随便省省就够你们小孩用很久的了，你也懂事，能省钱，根本用不了多少钱，再说我这两儿子都不是读书的料，我看你会读书，舍不得让你辍学啊。”
  许是怕江芋有负担，喻红又指着外面，笑说：
  “你别看我开这点养鸡场，其实我过得不比别人差，我之所以一直没买房子，没搬走，是因为我这点养鸡场很快就轮到拆迁了，到时候这几间瓦房加上这块地，至少能拆4间商品房，你说，既然有这么多房子，我还买房做什么？”
  江芋笑了笑，“别的可以不还，但今天这十万块钱我是一定要还给你的！”
  喻红闻言，忙说：“这十万块钱是我自愿给你妈的！我真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也许你自己不知道，但这些年我一直偷偷去学校门口看你，虽然我不指望你能把我当妈，但就是作为一个路人，我都希望你能好好读书，不要被你的家庭耽误了前程。”
  江芋暗暗观察喻红的表情，心里十分感慨。
  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可江芋的父母简直不配做人，对自己的孩子狠心到这种地步！重男轻女都这种地步！可喻红呢，跟张美凤恰恰相反，喻红对自己这个没血缘关系的人都能无私到这种地步，不仅不重男轻女，反而有点重女轻男的嫌疑，同样是做父母的，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
  江芋笑了笑，没有作声，但喻红越是不要，她越是打定了要把这钱给喻红。
  这时，喻红的两个儿子进来了。
  喻红长得不错，两个儿子虽然不像顾深流长得那么出众，但放在人群中，也是中等偏上的长相，更重要的是，喻红的两个儿子个子都有一米八，因此，气质不错。
  喻红笑道：“小芋圆，这是你大哥叫周啸，这是你二哥周岳！”
  “周啸哥，周岳哥。”江芋叫了一声。
  听了这叫唤，两个大小伙子居然脸红了，周啸咳了咳，才说：
  “芋圆妹妹，你可能不记得我了，当时你来我家的时候，才这么点高……”
  周啸比划了一下，“哎呦！我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能，你那点孩子怎么可能记得回家的路呢？这些年我跟老妈经常去你校门口看你，有一次偷偷跟着你，还被你当成坏人了！”
  这些都是属于原身的记忆，江芋笑了笑，没做声。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
  喻红怕她饿，提前做了饭，她还特地杀了两只鸡，说是给江芋补身体。
  喻红做的菜胃口很好，饶是江芋这样的麻雀胃也忍不住吃了一碗米饭。
  吃完饭，周岳看着到处乱跑的鸡，忍不住叹了口气，说：
  “妈，今年家里的鸡蛋还剩不少，看这样子，是卖不出了！”
  喻红闻言，沉默了一阵子，叹了口气：
  “今年也不知道怎的，鸡蛋一直卖不出去，本以为过年能好一点，谁知道现在的人也不像从前那样，一买就买很多菜，现在大家要吃什么买什么，东西不如以前好销了，到了年后，买鸡蛋的人更少，我家鸡蛋和鸡屯得多，看这样子今年是等不来转机了，实在不行就把鸡蛋扔了吧！自认倒霉了！”
  喻红活了这辈子，万万没想到这鸡蛋会有卖不出去的一天。
  江芋闻言，眉头紧蹙，一直以来她都以为鸡蛋这种东西都供不应求的，怎么可能卖不出去呢？
  “这些草鸡蛋很有营养，怎么可能卖不出去？”
  一说这话，三人都叹气。
  周岳道：
  “芋圆你不知道，我们之前也是这样以为的，以为草鸡蛋比洋鸡蛋贵利润会高，于是一养就养很多，可咱们的销售渠道跟不上，光指望跑菜市场批发，根本卖不完这些鸡蛋，要知道鸡可是每天下蛋的，但这供货商又不止我们一家，久了就屯在这卖不出去了。”
  江芋闻言，沉思片刻，她来到矮坡上，看着这些鸡到处跑，心里十分感叹，这要是在申城，这种有营养又没吃饲料的土鸡蛋，有多少都不够卖，怎么可能还有剩下的呢！
  “你们没想过放到淘宝上卖？”
  听了这话，周啸道：
  “我们当然想过，可是鸡蛋容易碎啊，我们觉得太麻烦，肯定很难操作，最后就算了。”
  江芋摇摇头，她隐约记得之前微博上有个卖鸡蛋的老农，生意一直很火爆。既然人家能卖，证明这东西还是可以快递的，想到这，江芋打开淘宝，搜了土鸡蛋，只见很多卖土鸡蛋的商家跳出来。
  江芋翻了几页，发现这几家土鸡蛋卖的都不错。
  她抬头再看着这满坡乱跑的土鸡，心里忽然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