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个看脸的世界
三个人出发之后，苏嘉慧才像是刚想起来似的，她告诉顾千千：“对了，木导要改编的那部小说叫做《衣锦还香》，是陶松玲不太出名的一部作品，我看你应该是没看过的，现在查查这部小说的基本资料吧。”
陶松玲就是那个旅美女作家，顾千千也看过她的一些作品，但只是她最出名的那部分。
现在听苏嘉慧这么一说，她的脑袋顿时就大了，她苦着脸问道：“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啊？”
苏嘉慧瞥了她一眼，“我也要能找到你人？”
顾千千吐了吐舌头，她为了和秦隽约会，那也是拼了。手机一关找不见人不过一个晚上，怎么就那么多事？
她找出手机来翻了翻，粗略地扫了一眼小说的简介，背景设置在30年代被日本占领的s市，简单地概括这个故事就是一个国民党的将领跟一群百乐门的歌女舞女还有日本人之间的故事。
原著小说并不长，只有几万字，甚至称不上是一部长篇小说，如果不改编的话，是根本无法成为一部动则90分钟到120分钟的电影的支撑的。
顾千千想了想，问苏嘉慧：“我们试镜的地方在哪儿？”
“华山路的人民剧院。”苏嘉慧答道，顾千千估算了一下，华山路在另一个区，从这边过去至少还要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这还不包括出现堵车之类的状况，她便立刻搜出《衣锦还香》的电子版，开始阅读。
一边的何黛见她这副势头，便奚落道：“临时抱佛脚。”
顾千千头也不抬：“我从小到大的考试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不要看不起抱佛脚，它无数次地把我从不及格的边缘拯救回来。”
何黛冷笑道：“莫非这就是你从戏剧学院里退学的原因？”
顾千千这下抬起了头，她看着何黛微微一笑：“怎么说呢？好歹我还在里头读了两年呢。”
何黛高中毕业之后没能考上大学，只在一个号称是艺术学院的大专混了三年，学历和她的腿一样，都是她的痛脚。听顾千千这么一讽刺，她立刻就黑脸了。
苏嘉慧看她俩又是要吵起来的征兆，急忙和稀泥：“好了好了，千千你专心看小说，阿黛你就休息一会儿吧。”
两个人俱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偏过头谁也不理谁，苏嘉慧摇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到了人民剧院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她们的运气不坏，路上只堵了一小会儿，但对顾千千来说这不算是一件好事，但她还是争取在车停下来之前勉强把那部小说读了一遍。
其实苏嘉慧觉得这个小说是否读过并没有那么重要，因为木子凯是要拍电影的，很显然会对作品本身进行大刀阔斧地修改。
许多被搬上银幕的小说被增删的面目全非的先例并不少，但不管怎么说，对原著多一些了解总是有好处的。
下车的时候，她问了一句：“你们俩有特别想饰演的角色吗？”
虽然之前她告诉何黛跟顾千千，只要能够出演其中任何一个角色，甚至只是个酱油，也是走了大运的，但如果能够再走运一点，恰好遇到自己心仪的角色，那是再好不过的。
顾千千干笑了两声，她刚刚把小说大概地看了一遍，里头数得上名字的女性角色共出现了十来个，而比较适合她的年轻的角色主要就是那几个歌女和舞女了，然后她无比痛恨地发现，无论是唱歌还是跳舞自己都不擅长。
甚至可以说，烂的很。
“我随便都可以。”顾千千最后干巴巴地回答道，如果可着她选的话，那她肯定就选女主角了，不过自知之明告诉她，女主角她是没有希望的，现在最希望的就是争取到重要的配角了。
有时候，一个足够出彩的配角甚至可以抢了主角的风头。
这算是一个小小的野心吧，但前提是她能被导演和片方看中，因为顾千千真的不想去做搞笑艺人……虽然连秦隽都说，那样的路线其实更适合她。
苏嘉慧听了顾千千的回答不置可否，接着又看了看何黛，何黛耸耸肩，也是差不多的答案，“随便吧，我也没有太多的期望。”
顾千千看了一眼何黛，她低垂着眼睑，眼妆画的很精致却又很自然，还有她那一身搭配，都看得出是精心打扮过的。
主要是她现在全身上下透出的那种慵懒让顾千千有点意外，在她的印象里何黛可不是这种淡定的人哪。
换句话说，这种慵懒也是需要底气的，还有何黛对她一反常态的态度，她总觉得，今天的何黛很不一样。
但那也不关她的事，说真的顾千千也对自己的试镜不抱太多希望，像木子凯这种清高的大导演，估计对她这种没有什么文艺气质的女演员是看不上眼的。
虽然她的想法有点消极，但也不是完全放弃的，如果真是一点希望都不抱，她又何必跑这一趟。
尤其在进到人民剧院的大堂之后，她看到了好多的熟悉面孔，成名的、不出名的，一线的、十八线的，红的、不红的，现场简直像个选美大会，基本是环肥燕瘦各种类型的美女都有，可以算得上琳琅满目了。
顾千千看到这么一大群竞争对手，其中比自己年轻的、美貌的也不在少数，更何况有些更是演技派出身的，她那原本就不多的信心更是碎的只剩一点点了。
苏嘉慧带着她们在一个比较偏僻的位置坐下来，然后也忍不住对着她们苦笑起来：“总之，尽力就是了。”
顾千千报以同样的苦笑，何黛也淡淡的笑了一下，却没说话。
“试镜开始了吗？”顾千千轻声问道，苏嘉慧看了一下手表：“应该还没有，不过也快了。”
顾千千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全场哗然起来，她也抬头望去，发现原来是木子凯出现了，她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位大名鼎鼎的中国头号名导，虽然是远距离的。
但更让她惊讶的是，木子凯的身边居然站了祝尔岚。
他们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言谈举止之间自有一种亲密的感觉，但并不暧昧，祝尔岚看起来也是素颜，衣着穿的也很普通，头发也只是松松地挽着，也不见她五官如何出色，但就是有一股说不出的风韵在。
顾千千对祝尔岚的关注甚至超过了木子凯，她看她看的都有些发痴了，从看过第一次看过祝尔岚的电影之后，这个女人就是她的榜样了。
顾千千就是想要成为祝尔岚这种，即使没有多余的修饰，也能够在人群中大放异彩，让人一眼就看到她的人。
“她也来了？”何黛在一边轻声开口，声音里隐隐有些沮丧的味道，“这么一来，我看女主角非她莫属了。”
顾千千无语地看了一眼何黛：这女人，莫非还想要女主角不成？
何黛注意到她的目光，随即露出一副“老娘就是这么有鸿鹄之志你这种燕雀懂个屁”的表情，顾千千好笑地转过头，心说青云之志谁都有，但东风就那么一阵，也要有那个命能搭得上才行啊。
但二人终究还顾及着各自的脸面，不至于大庭广众之下就吵起来，最多也只是一番眼神的交锋。
木子凯短暂地露了一面之后，就不见人影了，听说他是到另一个排练室去做准备工作了，而现场的工作人员把所有参加试镜的女演员都编了一个号，这编号不是按照名气大小来的，而是随机发放的。
编完号码之后发现足足来了六十来号人，顾千千正是倒数的那几个，而何黛就比她幸运多了，她是排在中间的。
知道了这个信息之后，何黛得意地看了她一眼，顾千千翻了一个白眼，心说我也挺好，还有更多的准备时间呢哼！
但那也只是自我安慰罢了，真的看着自己前面的大多数人一个个进去，而自己的时刻却遥遥无期的时候，顾千千觉得她快疯了。
她好怕木子凯他们突然就宣布所有角色的饰演者都找齐了，剩下的人洗洗回家去吧，那她就要哭晕当场了。
不管怎么说，来了总得试一下吧，如果连试一下的机会都不给她，那她是说什么也不甘心的。
她一开始还会拿着手机重新看小说，但等到连何黛都试镜结束之后，她就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看到何黛出来的时候换了一身衣服，她的身上变成了一袭旗袍。
顾千千愣住了，何黛之前是带了一个挺大的包来，但她完全没注意到里头放了一件旗袍，她顿时有了想拍自己两下的冲动：那书本来就是上世纪30年代的背景，而且又是歌女舞女什么的，何黛居然能想到！可她却根本没有任何的准备时间。
顾千千有点无语凝噎，心说秦隽你回来的真是时候……
她想过问何黛借那身旗袍，但跟何黛对视了一眼之后，顾千千就立刻放弃了这个打算，何黛那嘲弄的眼神告诉她，就算开口也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只是她当那是徒劳的打算，苏嘉慧却斟酌着开口了：“阿黛，你看你也试完了，能不能……”
“不能！”
“不用！”
顾何二人同时开口，苏嘉慧怔在当场，顾千千同何黛对视一眼，她面无表情地转过头，而何黛唇边满是嘲讽的笑容：“苏姐，不是我不近人情，只是再怎么说，我们也是竞争对手，我也要保持这一点小小的优势不是。何况……”
“何况我们的关系也没有这么好。”顾千千挑挑眉，而后对苏嘉慧说道，“苏姐，你也不必想太多，这种事，看运气了。”
苏嘉慧摇摇头不再说话，何黛却妩媚一笑，然后就拎着包到盥洗室换衣服去了。
虽然顾千千脸上无比淡定，其实心里无比抓狂，她差点想抢过何黛的旗袍就跑，只是这到底也只能想想而已。
何黛你这小气鬼！你给我等着！等老娘红了绝不让你沾光！没办法！谁让你先不念同门情谊呢！
她正在偷偷画圈圈诅咒的时候，忽然有个声音说道：“正好我助理也给我准备了一套，你不介意的话就穿我的吧。”
顾千千听到这声音立刻愕然地抬起头，果然是祝尔岚，她正笑吟吟地看着她，一刹那，祝尔岚在顾千千的眼里化身成头顶圣光的圣母玛利亚。
顾千千霍然起身，有些语无伦次：“祝小姐，这、这怎么好？毕竟你也还没面试……我穿了你怎么办……”
祝尔岚嫣然一笑：“没什么，反正我原来也不打算穿的。”
“诶？”顾千千讶异地望着她，祝尔岚从她助理的手中接过一个袋子，递给顾千千：“拿去。”
“这真的不行……”顾千千还要推辞，这时候苏嘉慧在背后捅了她一下，祝尔岚也笑道：“我们上次在摄影棚见过一面吧？这次编号又相邻，也是种缘分。”
顾千千一怔，被祝尔岚提醒了才发现自己和她是相邻的编号。
只是，她之前根本没想过祝尔岚也要和她们一起面试啊。
看刚刚她和木子凯交谈的情形，她还以为她直接内定了……
祝尔岚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我跟你们都是一样的，我也是接到了试镜通知才来的。”
顾千千激动坏了，如果不是顾及自己在榜样面前的形象，她真想握着祝尔岚的手大吼：“缘分呐！这奏是缘分呐！”
看到祝尔岚微笑的模样，顾千千最后还是腼腆地接过了她手里的袋子，不胜感激地说道：“尔岚姐……我可以这么叫你吗？谢谢你，真的谢谢……”
“当然可以，好歹我也比你虚长几岁。”祝尔岚莞尔。
顾千千急忙说道：“不止啊，你也是我的前辈嘛。说真的，你的每一部电影我都去电影院看过，还买了蓝光碟收藏……我最喜欢你了。”
“那我倒是要谢谢你对我电影的支持了。”祝尔岚笑起来，然后拉着她坐下，“不过你说你最喜欢我？那我就不信了。”
顾千千急了：“是真的啊……”
祝尔岚唇角微弯：“你最喜欢的难道不是阿finn吗？”
顾千千被她说了一个大红脸，半晌才喃喃道：“你们都是我从小的偶像啦……”
祝尔岚哈哈大笑：“我就算了，阿finn还年轻着吧。”
顾千千讪讪一笑：“但还是比我大啊……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总之就是！尔岚姐还年轻的很！”
顾千千觉得很奇妙，她好像在冥冥之中和自己最崇拜的两个人都建立起了一种奇妙的联系，秦隽就不用说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顶着他女朋友的头衔出现在世人面前。
而祝尔岚，这个她心里的女神，此刻正在同她谈笑风生，而跟她聊天的时候，连时间都变快了，甚至顾千千还发现何黛看到她和祝尔岚交谈之后的不悦眼神。
这瞬间令她更愉悦了。
何黛和祝尔岚也是认识的，顾千千还记得她们当时还一起给秦隽颁过一个奖，不过她们谈不上有私交，所以在何黛试图加入这场聊天的时候，她并没有成功，因为祝尔岚只是礼貌又疏离地回答她生硬的问题。
之后何黛不得不压抑住自己的怒气，然后郁郁地跟苏嘉慧说了一声之后，就提前离开了。
其实不只是何黛，大部分试过镜的女演员都先走了，这让顾千千挺高兴的，这说明这场试镜会不至于当场抉择出最终结果，而她还是有机会的。
等到快到她们的时候，顾千千有点坐不住了，祝尔岚是如此聪慧，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安，便善解人意地拍拍她的肩：“差不多了，去换衣服吧。”
顾千千听她这么说，更加不安：“这衣服给我穿……真的没关系吗？”
“真的没关系。快去吧。”祝尔岚温和地笑着。
顾千千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苏嘉慧，最后想了想自己，咬咬牙便说道：“我会记住你今天的恩惠的，尔岚姐。不管我试镜过还是不过，以后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记得回报你。”
祝尔岚失笑：“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千千，你这样倒是让我不好意思起来。还有，你不要想那么多，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如果能把握最好，如果不能的话……也许会有更饱满的麦穗等着你摘。但不管怎么说，加油。”
顾千千感动坏了，她重重地点点头，然后就捧着衣服去了。
她换了旗袍回来的时候，她注意到苏嘉慧看她的眼神立刻就亮了，祝尔岚也轻轻地拍了拍手：“千千，你穿这旗袍真好看，果然它就应该给你的。”
顾千千很是赧然：“我……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呢？”祝尔岚走过来，手搭在她的肩上，“其实你的长相倒是挺复古的，很适合这种装扮。”
顾千千勉强笑了笑：“是啊，大家都说我像唐朝来的……”
祝尔岚几秒之后才领会她话里的意思，而后笑开来：“胡说八道，我看你这样骨肉均匀的，正适合这种旗袍，好得很。”
顾千千感激地笑笑：“尔岚姐，你真是个好人。”
说完她在心里泪流满面，亚撒西！真是太亚撒西了！不愧是我的女神！
祝尔岚笑着摇摇头：“我只是觉得，看着你就好像看到当年的自己，能够帮到你的话，我也很开心。”
不多时，终于轮到顾千千了，她穿着旗袍、踩着高跟鞋，无比紧张地就进到那间排练室去了，之后就看到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子后头，现场除了另外一架摄影机之外就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了。
顾千千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简陋的试镜现场，如果不是木子凯本人就坐在那里，她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她有些局促地对着三个坐着的人鞠了个躬，接着就听到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声低声说道：“这个女娃娃穿旗袍蛮好看的嘛。”
顾千千站直之后尽量显得自然一些，然后直视着木子凯三人，接着她惊讶地发现在座的唯一女性、也就是刚刚说话的人，居然就是《衣锦还香》的作者——陶松玲本人。
顾千千在查小说资料的时候，顺便也看了一眼作者本人的履历，见过陶松玲的照片，没想到她本人也来了。
木子凯注意到她的眼神，就开口介绍了一下：“这是陶松玲女士，小说的作者，也是本次的剧本改编的操刀者。”
顾千千又微微欠身，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好在木子凯也不是那种喜欢场面话的人，很快就用他那标志性的低沉嗓音让她过来拿台词。
顾千千接过那张纸之后，发现上面的台词并不多，而这部分也并不是原作小说里的，她刚刚才看过那部小说，印象还很深刻，她可以确定，原作里绝对没有这一段。
那这么说，这一段估计就是改编的新增加的那部分吗？
顾千千一下子觉得压力如山大，她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不知道是不是她紧张的情绪全部都外泄了，陶松玲笑着安慰了她一句：“你别紧张啦。”
顾千千听到她略带着s市口音的声音稍稍放松了一些，又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一个在美国生活了这么久的人，还能带着一口s市的口音。
但这时候也不是想七想八的时候了，顾千千迅速地把台词过了几遍，接着就听到木子凯说“开始吧”，她反射性地放下纸张，然后张口欲说话。
她记得，第一句台词应该是——哎呀，今天怎么下雨了？
结果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陶松玲的口音给了她启发，她还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了一句s市的方言。
“啊呀，今朝哪能落雨了啦？”
这下，不只是她自己，连木子凯三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