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8 胡惟庸反了
天还没有亮云便早早的起身，洗漱穿戴整齐，从温暖的被窝里取出那双被焐得暖暖的鞋子穿在脚，自己脚似乎又大了一些有点紧，毕竟这是按照他十四岁时的尺码做得。
打开房门只觉得寒气逼人，雪下了一夜地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昏暗的天色之仍旧能感觉银亮亮的一片。
云拿过一把稀疏的扫帚，一下下的扫出一条路来，一直扫到甬道边。他回头望了一眼，屋内的油灯还亮着，微黄的光从窗纸透过来，带着淡淡的暖意，云笑了笑，没有如往常回去吹熄而是扭身离开，似乎他很快会回来。
甬道的雪已经扫干净了，依稀还能听见别处传来的沙沙的扫地声，一个小宦官脚步匆匆差点没有撞在他的身，“对不住了云公公，我不是故意的。”
“小柱子你这着急忙慌的是要去干嘛？”
“娘娘在前头给咱们这些扫雪的下苦人发冬衣棉鞋里，还有热腾腾的腊八粥暖身子，去晚了可没有了。”
“那赶紧的去，还愣着做什么。”
“哎！”小宦官应了一声，快步消失在甬道。
穿过甬道转个弯儿，果然见火把通明，一个个的宦官坐在墙根膝盖放着的冬衣棉鞋，手里捧着冒着热气的黑陶碗哧溜哧溜的喝着。
一旁的草席堆得高高的冬衣棉鞋，宫女正给宦官挨个的发放，旁边的大锅满满的腊八粥，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皇后端立在一旁监管着这一切。
从皇后身边经过的时候，云磕了个头起身要走，听见皇后在叫他，“是云吗？”
云忙停住脚步，转过身低着脑袋回道：“正是奴婢！”
“昨夜下了大雪，城里的乞丐定然难熬，本宫准备让人给他们施粥发些冬衣，你是个伶俐人，本宫想让你去打理这事儿。”
“娘娘恕罪，奴婢今日还有旁的要紧事，怕是应不了娘娘的差。”
“无妨，去忙吧。慢着，大冷天的怎么穿个单鞋，也不怕把脚趾头冻掉了，绿儿拿一双棉鞋过来。”
很快便有一双新鞋子递到了云的眼前，云对于旁人的好意从来都不拒绝，伸手接过鞋子放在地，磕头谢了恩这才离开。
今天的谨身殿似乎寻常严密的多，周围站得满满的锦衣卫，他更是不得靠近，想必和今天他要做的差事脱不开关系。
等了好一会儿，只见皇帝出了谨身殿前往奉天殿去朝了，小黄才把钥匙给他送来，“师父说了，你务必要把事情办好，不会亏待你的至少是个少监，到时候云公公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我。”
“自是不会！”云笑了笑，接过钥匙便去西华门和负责守门的张千户一同开了宫门，便到门楼守在炭盆旁边等着。
张千户的手下卖了早点过来，云不客气的抓了一个烧饼大吃大嚼，张千户不悦的道：“谁让你吃老子的东西！”
云抬手扔了一锭一两银锞子，“不白吃你的！”
张千户伸手接过来，笑道：“今天倒是大方，像个爷们！”
云也不回应，他靠在窗前从后窗打开一条缝隙盯着灯火辉煌的奉天殿。
时间缓缓流逝，天色也渐渐的亮了起来，站在门楼偌大的皇宫尽收眼底，恢弘壮观，此刻红墙白雪的相互映衬更是好看。
这是他生活多年的地方，马要走了心竟没有半点的留恋，反而对即将到来的死亡隐隐的有几分的期待。
百官依次从奉天殿里出来，却不回衙门而是列队站在汉白玉的石阶下面等着，不多时见皇帝从殿出来了车撵，在百官的簇拥下缓缓的朝着西华门而来。
“来了！”云从腰间取下一个镶口的小葫芦，拔掉塞子便透出一股浓烈的酒气，他只一口喝了个干净，转身出了门楼，手扶着栏杆向外眺望。
目光越过皇城的宫墙，便又是另外的一番场景，白雪皑皑，炊烟袅袅，一场大雪并没有让在城变得清冷，反而平常热闹了，家家户户都有人出来沿街扫雪，小孩子拿着雪球追逐打闹，货郎也趁机兜售马家铺子里新出的针织围脖和手套……
这才是云所向往的，可是命运不是让他做蒙古老爷的奴仆，是做汉人皇帝的宦官，他注定了得不到这一切。
胡惟庸的宅子很大，即使隔得很远也能瞧得见，只是楼宇房屋重重叠叠，从这个角度根本瞧不见里面有什么。云嘴角微微的翘了翘，嘀咕道：“有你陪葬也是值了！”
“张千户！张千户！”一个守门的侍卫大喊着冲进门楼，“张千户，皇仪仗朝着西华门过来了！”
“皇这一大清早的要出宫？这个时辰不是应该下了朝在用早膳吗？”
“属下听那传信的宦官说，皇要去胡丞相府看祥瑞呢，说是他家出了醴泉。”
“什么里泉外泉的，俺又不懂，都赶紧的让兄弟们列队迎驾，都他娘的给老子精神点！”张千户看看扶着护栏发呆的云道：“云公公你还不下去迎驾？”
“你自去，不用管我。”
“了怪了，平常这种事你最心今天这是怎么啦，回头皇若要惩治你可莫要怪我！”
云低着脑袋看着下面，很快皇帝的仪仗便从西华门里出来了，打头的是一队锦衣卫，接着便是打着伞盖、罗扇、大纛的数十人，这已经是最简化了的，若是全套的仪仗，怕是得走半个午。
随后便是皇帝的御辇，手持金瓜的大汉将军在左右重重护卫，百官紧随其后，最后又是一拨的锦衣卫压阵。
门楼下面张千户已经带着属下跪地迎驾，门楼的云依旧站着，盯着皇帝仪仗浩浩荡荡的往皇城的西安门而去。
西华门和西安门在东西方向的同一条直线，但是却隔得很远，按照元生的吩咐，云需要在皇帝即将出西安门的那一刻将皇帝的车撵拦住。
他站在门楼，看着皇帝的车架大约走到了两门间的位置，便沿着石阶往下走，张千户正带着属下来，“皇都走了你倒是下来了！”
这个时候云岂会和他废话，只低着脑袋径直往下走，张千户却感觉面子无光，也不知道哪根搭错了，突然间伸出了一条腿。
石阶本狭窄，云猝不及防被绊了个正着，轻呼一声翻着跟头滚了下去，摔在地一时动弹不得。
“一个阉人整天的板着脸给谁看，摔死活该，莫要理他！”张千户哼了一声，大摇大摆的了门楼，若是到明末他敢这么对待九千岁的徒子徒孙，下场一定很惨。
“噗！”云吐了口血出来，摔的这一下差点让他把舌头都咬掉了，浑身也是无一处不疼，可想起元生交代的事情还是踉踉跄跄的起身，朝着皇帝的车撵追了过去。
刚才摔那一下耽搁了他不少的时间，原本算好的时间一下子便紧张起来，云可谓是用尽全力在奔跑，放佛阿香在前面等他。
他跑得飞快，两脚踩在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一个压后的锦衣卫想要把他拦住，却又被旁边的人制止。
他成功的越过锦衣卫，在百官的错愕注视冲向皇帝的御辇，他张口大喊发出来的声音却是含混不清，大汉将军似乎没有想到有人会在皇城内冲撞圣驾，一边护住车架一边高喊刺客。
至于那些个机灵的，赶紧冲去将云按倒在地施以老拳，这可是遇而不可求的护驾之功，不要才是傻子。
被揍得碧青脸肿的云，立刻被押到御辇的前头，老朱掀开帘子站在车撵，看了看眼前的情景，道：“松开他。你……不是云吗？是谁给你的胆子阻拦朕的车架！”
“胡惟庸反了！”这是元生嘱咐自己务必要说的话。
不知道是舌头伤的厉害，还是刚刚经历了剧烈运动气息不稳，云嘴里发出来的声音含混不清根本无法分辨。
一个心急的大汉将军呵斥道：“皇问你话呢，叽里咕噜的说什么！”说着手里的金瓜敲在了云的后背。
估计这大汉将军也是头一次用金瓜锤人，掌握不住力道，跪着的云被锤得扑倒在地，一口鲜红的血液直接喷在洁白的雪地，身体剧烈的抽搐着，可却满脸笑意，嘴里喃喃的道：“阿香，我来了！”
元生狠狠的瞪了那大汉将军一眼，忙趴到地把耳朵凑到云的嘴边，“你说什么？胡惟庸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