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２１１章：最后的时刻到了
(正文)
大汉建安三年，九月十二日，辰初时分，兖州，山阳郡的郡治昌邑，大战方酣。
初秋时光，正是秋老虎肆虐之时，火热的骄阳驻留在空中，酣畅淋漓地发泄着它对贼老天的不满。昌邑城垣从上到下都被骄阳烤得火热，唯有阵阵秋风拂过之时，才能带来丝丝凉意。骄阳如火，赤旗如血，昌邑城头，汉军和袁军厮杀正酣，两军你来我往，杀得难解难分。
此时此刻，昌邑攻防战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眼前的战局明显对汉军不利。城头之上，汉军已经龟缩到了东北角，依靠着硕果仅存的投石车和床弩，正在做着最后的抵抗。与其说是抵抗，还不如说是垂死挣扎。汉军步卒们是在为自己的信仰而战，他们早就绝了生还之念！
扑哧！臧洪手中的百炼精钢环首刀捅进了一个袁军屯长的肚腹之中，他抬起右脚，猛地向前一踹，将那个口中嗬嗬连声的袁军屯长迎面踹倒，然后，刀光一闪，又斩下了一颗大好头颅！就在此时，披面有三杆长枪闪电般刺来，与此同时，一个袁军刀牌手闪身上前，挥刀直劈臧洪的左肋。城头苦战良久，袁军步卒们早就认出了臧洪的模样，此时正好斩将夺旗！
他奶奶的！看来老子今日要玩完呀！臧洪虽然是儒生出身，却也是老于军阵行伍的百战老卒，一见这个阵势儿，就知道大麻烦来了！“滚开！”他怒吼一声，不退反进，手中的百炼精钢环首刀从左向右猛地一扫，将三支长枪齐齐砍断！三个袁军步卒重心失控，齐齐向前撞了过来。臧洪侧身挥刀，一刀将最左面的袁军步卒砍翻，另外两个袁军步卒收脚不住齐齐跌到。搞定了最前面的威胁，臧洪这才向左转身，朝左后方跳去试图避过砍向左肋的环首刀。
不成想那那使刀的袁军竟然是个大行家，臧洪向前他也向前，臧洪转身他也转身，手中的那一柄环首刀挟带风雷，始终扑向臧洪的左肋。臧洪刚刚转过身来，一柄环首刀就扑面而来了！那刀使得刁钻歹毒，眼看着就要透体而入了。“哎呀呀！我命休矣！”臧洪心中暗道。
就在这紧关节要的当口儿，只听得噗嗤一声儿，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后发先至，从使刀的袁军颈项之间划过。使刀的袁军右手一软，已经碰触到臧洪身体的环首刀镗啷啷一声跌落在地。臧洪来不及细看左肋下缓缓渗出的鲜血，抬头望去，张超挥舞着宝剑，朝他一点头。
“好兄弟！再来！”臧洪的眼眶顿时就湿润了。他怒吼一声，再次回到冲向了袁军。
昌邑城的东南西北四门早已轰然洞开，城外的袁军潮水一般涌入城来，在迷宫一般的堡垒群中和汉军鏖战。砰！砰砰！砰砰砰！汉军硕果仅存的投石车再一次开始呼啸了。圆滚滚的投石激射而出，在漫天的箭矢之中悄然划过，然后重重地落在地上，落在潮水一般涌来的人潮之中。嗖??????嗖??????嗖??????布置在堡垒上面的床弩也发射了，声音沉闷而悠长。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汉军弓弩手张弓搭箭，射出了倾盆箭雨。
此时此刻，对于汉军来说，这样烈度的攻击已经是最后的疯狂了！“将所有的投石都发射出去！将所有床弩中的箭矢都打出去！将所有的箭矢都射出去！然后，拿起刀枪，跟在我陈宫后面！和敌军拼命！直到战死为止！”刚刚移镇城内不久的陈宫挥舞着手中的百炼精钢环首刀，大声怒吼道。“和敌人拼了！”“直到战死为止！”城内的汉军发出了阵阵怒吼！
这一次打击，汉军可谓是倾其所有，如此一来，潮水一般涌进城来的袁军立刻就吃了大亏儿。投石重重地落在地上，周围数尺之内立刻就如同风吹麦浪一般，倒下了一大片。数十颗投石再次弹起，在人群中犁开了一道血胡同儿，残肢断臂四处翻飞，鲜血喷溅，当者辟易。
床弩发出一阵阵的呼啸，缓慢而悠长，一箭七矢，七支三尺长的铁箭蓦然激射而出，射向奔涌而来的人群。噗！噗噗！噗噗噗！三尺长的铁矢穿过了第一个袁军步卒的前胸，从第三个第四个袁军步卒的后背激射而出！哀号声响彻全城，先前投石犁开的一道道血胡同儿之中，再次增加了丝丝缕缕的缝隙。只不过，这些缝隙都是用一连串儿的人葫芦编织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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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投石和和和床弩发射的同时，汉军的强弓硬弩尽皆发射了，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漫天的箭矢铺天盖地而来，紧随着投石和铁矢落在人群之中。噗通！噗通！噗通！正在大声大声呐喊着冲锋的袁军步卒们骤然停住脚步，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
半空之中，到处都是四散横飞的袁军，少半儿还活着，大半儿早就变成了一具尸体，亦或是一堆堆碎肉。尸体在不断迸裂，喷出漫天血雾，重伤号们仰天喷出一大蓬鲜血，整个天空几乎都被鲜血染红了。地面上，袁军步卒们一片接一片地倒下去，然后被数百支大脚践踏成为碎肉。后面的人不知所以，还在潮水一般往前冲，一时之间，好似修罗地狱一般残酷。
“不想死的！冲上去！这是汉军最后的反击了！他们已经没有箭矢了！”颜良手持长枪，屹立在昌邑城垣之上，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终于，他实在忍不住了，张开了嗓子大声怒吼起来了。作为百战良将，他早已看出了汉军的措置，可是，他没办法，只有看着麾下这些步卒们送死。经过数日激战，这些步卒们早就是老卒了，如此填鸭般战死，实在痛心。
虽然颜良将军的怒吼声近在咫尺，可是，袁军步卒们已经挺不住了。汉军的最后一击已经彻底打垮了他们的战斗意志。“哎呀呀！我受伤了！”“汉军太过厉害，挺不住了！”“快些逃走呀！”一看眼前的惭愧呀景象，还在后面的袁军步卒们大喝一声，转身就向后跑。
中间儿的袁军一见后方的袍泽们不战而逃，立刻有样学样儿，撒丫子就往后撤。开始是几个人，后来是几十几百人，再后来是几千人??????“临阵脱逃者，杀无赦！”“动摇军心者，杀无赦！”刚开始带队的军侯、屯长们还挥刀砍下了几十颗大好头颅，可是，溃兵越来越多，涨潮一般冲上去，退潮一般退下来。每个溃兵眼中，除了惊慌失措之外，还颇有些不怀好意。袁军军官都是聪明人，一见大势已去，只得长叹一声儿，随着溃兵退下了。
昌邑城中再次安静了，投石车没了投石，床弩也射光了所有箭矢，弩箭也所剩无几了。硕果仅存的汉军轻轻发出一声长叹，软软地坐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方才的这一战，不但用光了所有家底儿，也好见了他们身上所有的气力。若是袁军不溃败，就该轮到他们溃败了。
陈宫坐在地上，用手抹了抹满头满脸的汗水和血水，颤抖着手拧开腰间水囊的盖子，咕咚咚灌了小半袋水，这才觉得喉咙不那么发干了。“他奶奶个熊！这援军竟然还没有来？莫非这吕奉先和曹孟德一般，都是‘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使天下人负我’的乱世枭雄？”
昌邑城的东北角，袁军也停止了进攻，残存的汉军们缓缓聚在一起，倒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他奶奶的！方才的这一战太过凶险，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不成想袁军倒先崩溃了！无论如何，还是好生歇息一下吧，很快，袁军就会发起新一轮进攻，但愿还能撑得住！
臧洪缓缓坐下，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一般沉重，一个趔趄，他几乎栽倒在地。“子源，你又受伤喽！”一旁的张超一把就扶住了他。臧洪就势儿坐下，呲着牙想笑一笑，可是那笑容却比哭都难看。张超替臧洪卸下盔甲，然后掏出匕首，划开臧洪左肋的衣服细细检查起来。
“还好，入肉只有一寸，上了金创药，有个把月也就痊愈了。”张超口中啧啧连声，手底下却很麻利，先撒上麻沸散的粉末儿，静待片刻，运刀剜去伤口周遭儿的死皮，然后撒上上好的金创药。一阵清凉传来，伤口处不再火烧火燎般疼痛了。“孟高，日后你可以做医匠喽！即便是天下人都饿死了，也饿不死你！”臧洪促狭地眨眨眼。“子源所言大善也！便如君言！”张超收起了他的外科手术器械，微微一笑说道。“子源，你觉得我张超还能有以后吗？”
“这个??????”臧洪沉默了。一时之间，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久久无语。
昌邑西门外的堡垒群中，张邈长叹一声，缓缓坐下。一、二、三、四、五??????十三！满打满算，他固守的这一片堡垒只剩下十三座，看来时日无多喽！张邈端起水囊猛灌一番，任凭水从他的两腮流过。然后，他放下水囊，面朝西方，端端正正地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
最后的时刻到了，为了臧子源不远千里兼程而来相救的大义，我张邈定要死得堂堂正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