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水战(一)
寒风吹拂,一日冷过一日,因为是顺游而下,张扬一行速度十分迅捷,颇有些千里江陵一日还的意味。
张扬率领着典韦、杨七郎、裴元庆来到了甲板之上,典韦三人的情况比原来好上了不少,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已经不会再呕吐了。
“主公,这大江上有甚好看的,除了水还是水,两岸全部光秃秃的,看着烦闷。”
张扬扫了一眼口出怨言的杨七郎,笑道:“船舱中挺尸便不烦闷?山川江河,这大好河山尽在脚下,岂不美哉?本将志在天下,难不成以后北方一统便
完事了?大江以南可是宝地,莫要生在福中不知福。”
“小七可不觉得这是什么福。”杨七郎低声嘟囔两句,但却没有反驳张扬的话。对他来说,生命的意义便是征战,若是一统北方之后便把他闲置,那可
比杀了他都难受,与这个一比,好像坐船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待到天色昏暗的时候,上百艘战船齐齐一震,缓缓停了下来。不等张扬询问发生了何事,就见苏飞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低声道:“主公,此地距离蕲
春港最多不过百里,若是再往前走的话,很有可能会惊动敌军的游船。”
游船就相当于大军的斥候,用来探索敌情的。
张扬诧异地看了苏飞一眼,问道:“荆州军的军纪如此之好?竟然会到百里之外来侦查?”
苏飞苦笑一声,道:“主公说笑了,虽然规定是要侦查百里之内,但其实并没有人认真执行,末将在这里停下也不过是出于谨慎而已。”
张扬点点头,道:“小心无大错,你做得不错,可知道荆州军的游船会在什么时辰回营?”
苏飞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最多再有一个时辰,所有游船便会回营。”
“也好。”张扬沉声道:“将大江截住,命兄弟们饱餐一顿,一个时辰之后重新起帆,直奔蕲春港!”
“遵命!”
...
夜色深沉,蕲春港内一片寂静,唯有忽明忽暗的灯火在夜空中闪烁。
水寨辕门之上,两名守门的水军士卒蜷缩着身体不住地搓手。冬天在水寨里守门可不是一件好差事,水上比陆地上更冷,而且狭小的辕门根本就没给守
城士卒活动的空间,他们除了把身体尽量靠近火把之后,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让自己温暖起来。
“这鬼天气,为什么前天没人守门,昨天没人守门,就他娘的今天要守门?”
“简单。”另一名士卒懒洋洋道:“因为昨天伍长的小舅子成亲,你没去送礼,明白了吗?”
“俺家那小崽子才刚出生,婆娘吃不饱都没法奶孩子,哪他娘的有闲钱给那个鳖孙送礼。”
“所以啊,我们就来守门了。”
“他娘的,别让老子抓住他的把柄,否则的话,非得去都尉那里告他一状!”
“省省吧,都尉信你还是信他?”不屑的撇撇嘴,那名士卒背过身子,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小葫芦,冲另一名士卒道:“要不要来一
口暖暖身子?”
士卒舔舔干涩的嘴唇,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那个小胡虏,艰难开口道:“不好吧?若是让伍长闻到味,那可...你这酒是哪里来的?”
“跟你说昨日伍长的小舅子成亲,他带了一坛酒回营,我趁他吃饭的时候偷偷倒了一葫芦...问那么多作甚,你到底喝不喝,不喝老子可自己喝了。”
“别。”那士卒满脸堆笑道:“这鬼天气太他娘的冷了,不来上一口,俺还真的撑不住。”
“那就便他娘的废话。”瞪了那一脸讨好的士卒一眼,往口中狠狠灌了一口,一脸不舍得把酒葫芦递了过去,“喝吧。”
“给我喝一口如何?”
深夜中突然多了一个声音,让这两名士卒吓了一跳,缓缓转身,那名喝了酒的士卒胆子更壮一些,哆哆嗦嗦开口道:“你...是人是鬼?告...告诉你,
这里可是军营,煞气重得很,你...你别过来。”
“放心,本将是人。”
本将?开口说话的人明显心思更细一些,听见此人的自称便知道不同寻常,开口问道:“将军是从江夏来的,还是襄阳?”
张扬诧异地看了此人一眼,暗道此人倒是机灵,就是油滑了一些。
“本将是从江夏来的。”
因为张扬严令封锁消息,所以西陵被攻破的消息至今还没有传来,那士卒听到此话明显松了一口气,道:“将军可认得苏飞将军?小的曾有幸见过一面
。”
张扬面露笑意,道:“既然本将是从江夏来的,自然认识苏飞。”
那士卒心里不免又一咯噔,要知道苏飞可是江夏督,整个西陵能比苏飞官高的只有太守黄祖和郡丞、郡尉三人,此人敢直呼苏飞之名,身份必定不低。
只是此人又看着十分年轻,难不成是黄祖的儿子?
“不知将军名讳,小的好去禀告伍长。”
此人脸上笑意更甚,缓缓开口道:“本将张扬。”
“张扬?”那小卒楞了一下,只觉得这名字好耳熟,可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
正在他冥思苦想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拉了几下,缓缓回过头来,只见另一名士卒正用一脸惊骇的目光盯着他,“他是那小人屠!”
声音并不高,但对于这两人来说,就如同炸雷一般震耳欲聋。
“噗通!”
没有任何犹豫,两名士卒立刻跪了下来,求饶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起来吧,本将要是想杀你们,你们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两人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一脸恐惧地看着张扬,手中的酒葫芦掉进冰冷的江水中都不知道。
“打开辕门,能办到吗?”
“能,能,能。”两人没有任何犹豫,和小命想比,其他东西真的没那么重要。
等不多时,辕门缓缓打开,蕲春水寨如今就像一个不着寸缕的美女,展现在了张扬的面前。
将大拇指和食指伸进嘴中,一声嘹亮的口哨在黑夜之中响起。
浑身湿漉漉的两名荆州军士卒便看到了让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在火光照耀下,冰冷的江面被映上了一层血色,一片庞大的黑影正在缓缓飘来,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一股无法抑制的压抑之感却从江面上缓缓升
起,凝聚在水寨的上空。
他们并不是刚刚参军的菜鸟,所以一眼便认出来,这是无数的战船涌了过来,粗略看上一眼,他们便清楚,至少不下百艘。虽然没有楼船,但蕲春水寨
却也没有任何的准备,楼船被堵在水寨中,不需要想便知道是什么结果。
“别叫,否则的话...”
“将军放心,我等肯定不敢多嘴,还请将军留我们一条性命。”
淡淡地挥了挥手,张扬凝视着缓缓逼近的船队,开口道:“逃命去把。”
“多谢将军!”两人应诺一声,噗通一声便扎进了冰冷的江水之中。江水冰冷刺骨,但和小命相比,却也并非不能忍受。
等到一面血色的陷阵营大旗出现在脚下的时候,张扬纵身一跃,稳稳落在甲板之上,任由浓烈的寒风将他身后的披风荡起。此时此刻,张扬就如同一头
孤傲的苍狼,在俯视着自己的猎物。
典韦、杨七郎、裴元庆、苏飞四人围了上来,纷纷在张扬身后站定,略微适应了水上生活的凉州军也同样来到了甲板之上,手中长刀不知何时已被抽出
,闪烁的寒光仿佛在诉说着对鲜血的渴望。
艨艟一艘接着一艘冲进了水寨之中,不知何时,一个起夜放水的士卒突然发现了这惊人的一幕,凄厉地大吼道:“敌袭!”
大吼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楚,但等待他的不是同袍的支援,而是一支冰冷的狼牙羽箭。
缓缓收起手中大弓,杨七郎不屑地撇撇嘴道:“主公,荆州军也太他娘的差劲了,这人都吼了多久了,竟然还没一个人出来。”
“军纪好的话,我们能这么容易地进来吗?”既然已经被发现,张扬也不打算再隐藏踪迹,振臂大吼道:“全军听令,老子要那些楼船,老子还要俘虏
,你们明白吗?”
“明白!”
齐齐的大吼声格外振奋人心,就连刚刚投降张扬的荆州水军都被感染,握紧长刀,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而睡眼朦胧的荆州水军终于三三两两地冲了出来,只不过他们明显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口中骂骂咧咧的,不曾披甲不说,甚至不少人的手中根本
就没有兵器。
张扬的嘴角绽放出一丝冷笑,对旁边的苏飞道:“加快速度!”
“遵命!”
苏飞捶了捶胸甲,走到船尾处,对着身后无尽的战船大吼道:“主公有令,加快速度!”
随着苏飞的一声令下,战鼓声陡然变得急促起来,而倒霉的却是那些荆州俘虏。皮鞭狠命的抽在他们的身上,压榨着他们的最后一丝体力,不过幸好船
队在黄昏的时候休息了一个时辰,否则的话,恐怕会有不少俘虏毙命当场。
无穷无尽的战船开始加速,宛如一群蝗虫一般,蔓延进蕲春水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