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品茗问事

  马不停蹄又从小屋驱车下山,再度回到北市已是午夜,沉非明依旧精神旺盛,老头子那地方经过特殊法器改动,汇聚群山灵气,随便待一会儿都是浑身舒畅,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被师父带着辗转各种荒岛深山,长大后他便只喜欢住在热闹的市中心。
  他车开得飞快,穿过几个隧道才又在市郊下了高速,台北为火山盆地,边缘是小山,而这里位居都市边陲,有个动物园和一所大学不算太热闹,以前他也曾在这兼过宗教研究所的课,当时每两周从港岛飞过来。
  穿过学生汇聚的小食街,灯火再度寂静,一条小路蜿蜒上山,这里不比崇山峻岭的中央山脉地带,只是丘陵地路况好得太多,宝马风驰电掣,路边偶有摇摇晃晃的复古灯笼,全是茶庄,直到接近山顶,车才寻了一处路边停下,抬眼望去,漆黑的山径边有块木雕招牌,灯笼晕黄光线忽明忽暗照出两个草字,邀月。
  踩着石阶向下,周围仍旧静谧,树影萋萋,行了片刻才有另一盏灯笼在竹搭柜台边,一个大婶懒洋洋抬头,扫了一眼他的衣着勉强扯出一个待客的笑,“看下menu,这周云仙级文山包种特价.......选好座位按这个点单,“,她努了努桌台上被胶纸覆盖却折得软烂的茶单还有一个电子点单器,连起身都懒,
  茶庄占地广大,各处小亭参差座落山坡,光线幽暗,隐约能听见附近品茶客聊天的声响但保有十分的隐私,寻到一个茶座,沉非明直接在点单器上输入一百份茶单上最贵的春季比赛茶,犹豫半晌,还想点一份绿豆糕,最终还是没按,
  单送出后,很快一个年轻人便送来茶盘和热水,还放下一碟精致粉糕说茶点赠送,他行走如风穿行在上下错落如迷宫的山坡石板阶梯,临走前,沉非明忍不住开口,“呃....  ...小哥仔,近来......生意好吗?”
  年轻人打扮潮流鼻上还穿了个环,闻言笑答,“差不多吧,全靠各位帮衬,”
  沉非明一张俊脸转而带苦,“究竟是生意太好以价制量,还是生意清淡涨价cover  cost?怎么比上次来贵这么多,.........快中秋节了,有没有什么promotion?........”,不会就只是送盘绿豆糕吧?
  “沉大师还需要折扣?”,清亮女声乍然出现,修长白皙的长腿由树影后的小径转出,短裙长靴衬得她身段窈窕风姿飒爽,丰盈秀发卷度蓬松,而精致的单眼皮在鹅蛋脸上弯成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我还觉得便宜了呢,我听人说,而家港岛最出名的风水大师就是你沉非明,富豪圈把你当神一样崇拜,appointment要竞价才能约到,我嗰小地方要是能这样赚,我明年就可以退休了,“
  女人连珠炮似的,说话同时人已来到亭内,年轻人眨眨眼笑着退了出去,沉非明苦笑,”小宁姊,需不需要这样刺激我啊,你知道我师门规矩的啦,赚了转手都要捐出去,成日看咁多钱浮云一样在眼前过,心很痛啊!“,他半开玩笑地捧心,脸上唱作俱佳,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红尘练心咯,“,女人没有什么同情的语调,笑的十足恶意,“香港最赚钱的两行,不是金融就是风水,你从现在开始练习数钱,以后还能跨足银行搵份工,”
  沉非明无语摇头失笑,“小宁姊,就别打趣我啦,”
  “好,今天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女人拣了张木凳坐下,长腿交迭,晃眼的白靓。
  沉非明正了正面容,“今日我来,是想打听一件事,正确来说,是一个传说故事,里面牵涉好几个人,那个.......这样算一个问题?还是好几个问题呀?”,说到最后,他又露出可怜的脸色,
  女人瞪了他一眼,“我做生意向来童叟无欺,若都是有关连的,自然是算一个问题,但这由我判断,不会骗你的,你不想问现在就可以走,我今晚也很忙呢!”
  见她作势起身,沉非明连忙摇手直说不敢,“我知道小宁姐唔可能欺负你可爱的小明弟弟......,”,话肉麻的令人牙酸,女人拿他没辙,“再废话我走啦!”
  不再耽搁,沉非明将羊皮破卷里记载的饿鬼传说讲了一遍,末了他问,“我想知道任何关于这个故事的细节,九幽在哪里?幽冥之子是什么人?那个阿修罗后来怎么样了?还有,那能量究竟还有什么秘密?”
  耐着性子听完故事,女人直接翻了个白眼,“耍我吗?怎么不来问我格林童话成人版?白雪公主的讯息我还能找些中世纪的鬼来问问,”
  “真不是开玩笑啊小宁姊,”,沉非明苦笑,“虽然是个传说,但总有几分真实,饿鬼始祖存在过不是空穴来风,如果一个故事里有个主角真实可考,那其他故事里的提到的人和事说不定也有其他线索,夸张系夸张D,........”
  “我确实是靠卖消息经营生意,但这种上古传说根本不可考,就算有,我也真没听过,  “,女人两手一摊,直接起身似乎不想再浪费时间,”好啦!回答不到,茶退你九成,免得你师父以为我欺负你,“
  ”等等,等等!“,沉非明跳起来拦住她,
  ”仲有咩事啊?都讲咗我今晚schedule好满,“,一双妙目颇为无奈,”小明弟弟,要听床前故事我哋改日约时间好唔好?“
  他翻手摊开掌心,一片漆黑薄片突兀地出现,在暗夜里盈盈闪着光泽,然而不过一两秒,那东西便再度消失,丘陵山坡,空气忽然冷凉,气旋幽幽扫过若有似无,似乎,就连周围隐隐的闲谈人声都瞬间远了开去,静默在两人之间凝聚,女人眼中终于掩不住那极度的惊讶,她顿下动作,呐呐地张口,几次才发出声音,
  ”那是什么?好奇异的能量波动,难道.........“,她的眼神由惊讶转为疑惑,复又是震动,
  “身为驱魔龙族马氏的后人,你应该认得这种气息,”,沉非明几乎肯定自己的猜测,
  “让我再看看!”,马小宁抓过他的手掌,“拿出来!”
  “阿姊,冷静D,  ”,沉非明身子一滑转了开去,笑得挺欠打,“那能送我个问题吗?当作今晚promotion?“
  她气得追着他在亭子里左腾右扑,沉非明身法不俗,但她速度奇快轻盈的像只飞燕没多久便揪住沉非明衣领,”规矩不能坏,人人都来要赠送,我生意还做不做?  ”
  沉非明顺势倒在她肩头,香风拂面,“小宁姊,还是,床前故事就约在今晚?  ”,女人被他无赖的动作吓了一跳,愣了半秒才抬腿踹他,沉非明堪堪避过,连声惊呼,“用不用咁狠?  ”
  马小宁骂道,“衰仔,你讨打是吧?  ”
  “好啦好啦,开个玩笑啫,”,隔着茶桌,沉非明拉开安全距离,“价格照给,不过下一个问题,你若知道,不能隐瞒,”
  修行人更重诚信,毕竟果报清晰,若不能答应的,同常都会直言无可奉告,这间茶庄向来消息准确,在修行界名声不错,背后是否有地仙撑腰无人知晓,但光是明面上的经营者马小宁就没有几个人敢惹,除了实力强悍,还很会做生意。
  这一次马小宁倒是考虑了两秒便爽快应承,“放心啦,快拿出来我看看,这里的结界是专业的,除了防窃听防窥视,也隔绝任何能量波动,就算是......“,话还没说完,那片轻薄的物体便重新出现在沉非明掌心,空气沉降,带着淡淡威压。
  她小心翼翼地凑上前,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却极力克制自己只看不碰,这也是规矩。
  ”这真的是龙鳞!  ?  “,她脸上都是不敢置信,龙这种生物早已绝迹在人界,身为驱魔龙族后人,他们修行的功法便源于真龙之气,心底几乎立刻没有任何怀疑,这种东西不可能造假,但过了片刻,马小宁眼中闪过另一抹疑惑,
  ”真的是龙鳞,但是,好像有点不同,带着死气,“
  ”这就是我的问题,“,沉非明直接将龙鳞塞到她手里,让她仔细看个够,“地府也有龙?我想知道相关讯息,”
  马小宁沉吟半晌,几乎是出神的状态,指尖不自觉在那黑色鳞片上反覆摩挲,他也没出声催促,过了一两分钟她才重新开口,
  “马氏一族历史悠远,可以追溯到数千年前,甚至,在有史以前便存在了,马氏有位祖先,灵觉强大是修行天才,当时人界也并不是如今这样气息混浊紊乱的状态,能人辈出,她因缘际会得到真龙传法,修为一下跃升巨大,然而代价则是永远不可能突破最后那层障蔽,只要修息这样的功法,一代一代,最多到地仙便是极限,为的是在人间除魔卫道。  ”
  “地仙都不错啦,要是没有那层念想,在人间根本就是横着走,你看我师父,过得多爽快,”,沉非明插嘴,涉及这种强大的存在,马小宁不便有什么评论,只能瞪过去一眼让这小子闭嘴,
  “因为与真龙有关,有时候马氏杰出的传人仍能沟通真龙意志,但近两千年,这种感应几乎已经断绝,但是却有一件怪事,我姑姑,也就是上一代马氏传人,她说她的姑婆作为鬼魂曾在人间滞留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为了陪伴年幼的她长大,而马氏传人的灵魂力自然比一般鬼魂强大不知多少,有一次,姑姑的姑婆讲她感觉到了龙气,但却是在黄泉地府,那龙气被隐藏的很深,若非马氏一族天生对真龙的感应,根本不可能察觉,”
  “照这样说,有条真龙躲在地府?  ”,沉非明满脸不解,“天界掌权者多为龙族,就没听过有龙这样躲躲藏藏的,威严尽失啊!而且天地两界非敌非友,阴阳有别,龙躲在那里做什么?说不通。  ”
  “我只负责告诉你我知道的讯息,说不说得通就不关我的事了,”,马小宁翻个白眼,
  “哎呀,阿姊,我多嘴,还有什么相关消息?  ”
  “那一次,就在姑婆试图沟通那真龙之气的同时,忽然被一股强大无比的防护挡了回来,她近乎魂飞魄散,”,她脸上没有半分玩笑,“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存在出手,也许根本只是一种自动的防卫机制,地府里深不可测的东西太多了,传说阎王都不只一位呢,是议会制度。  ”
  议会?沉非明摇头叹道,“这还挺现代化,都赶上法国大革命浪潮了,”
  天地两界,地府要比天界神秘的多,光是讯息安保等级就是叁界最高,看轮回都得喝梦婆汤洗去记忆便知,古往今来,逗留人间的孤魂野鬼不算,神仙下凡的访问人次那是远远多于地府循正式管道上来的鬼官,而人向来忌死,对于地府总带着恐惧,了解的讯息量便更少。
  小秘大人,这在地府又是什么官职?怎么听上去这么情色?沉非明忍不住胡思乱想,但随即又清醒过来,自己可真龌挫,那还只是个孩子呢,但这样一个孩子却随意地把龙鳞扔给他,还说有事call可以烧掉?乖乖,这东西不知价值几何,当单次通话是否太土豪了?也许小秘这种工作在地府真的很稀缺?
  等他回过神,亭子中已经没有别人,龙麟在茶桌上。
  今晚一下烧掉五百万,也不知是否值得,沉非明颇有些肉疼,败家啊!泄愤般将糕点全塞进嘴里,又咕噜咕噜灌了几大口名贵茶水这才起身离去。
  延石阶登上路面,那块邀月招牌边,一个女人正好踏进竹搭的茶庄大门,台北潮湿,细密的秋雨如针毫,伞下容颜一闪而过,不知为什么,沉非明却忽然觉得奇异,这张脸似乎在哪见过,回头望了眼,姣好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转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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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玲姊姊的传人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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