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李时珍!李时珍!
第二天清早,李时珍告别贺六,离开了京城。此一别,即为永别。直到李时珍亡故,二人终未再见面。
李时珍,正德十三年生人。其家族世代行医。他的父亲李言闻,曾任太医院例目。
李时珍天生聪颖。十四岁中秀才。他却没有选择继续考科举,谋官位。而是弃儒从医、治病救人。二十多岁,他的医名便冠绝天下。
嘉靖三十五年,李时珍被召入太医院任院判。
先皇嘉靖帝宠信道士,喜服丹药。身为院判的李时珍屡次谏言,痛陈丹药之害,嘉靖帝却次次都当成了耳边风。
李时珍一怒之下,挂印归乡。创办东壁堂医馆。
在数十年行医和阅读医典的过程中。他发现古代本草书中,多有错误。于是他决心重新编撰一部医药全典。为此,他云游天下,寻找各类药物,足迹遍及两京一十三省。耗时近二十年,终于编撰完成《本草纲目》。
《本草纲目》刊行天下,了却了他毕生的心愿。自此之后,他游医天下,不取病人分文。万历二十二年,李时珍无疾而终。而《本草纲目》,则流传后世。直到数百年后,依旧被后人视为中医圣典。
李时珍出生前两千多年。一个名叫希波拉底的古希腊医生,写下了《希波拉底誓言》。
“无论至于何处,遇男或女,贵人及奴婢,我之唯一目的,为病家谋幸福,并检点吾身,不作各种害人及恶劣行为。凡我所见所闻,无论有无业务关系,我认为应守秘密者,我愿保守秘密。尚使我严守上述誓言时,请求神只让我生命与医术能得无上光荣,我苟违誓,天地鬼神实共殛之。”
李时珍去世三百多年后,一个名叫南丁格尔的英国女护士,写下了《南丁格尔誓言》。
“余谨以至诚,于上帝及会众面前宣誓:终身纯洁,忠贞职守。勿为有损之事,勿取服或故用有害之药。尽力提高护理之标准,慎守病人家务及秘密。务谋病者之福利。”
希波拉底和南丁格尔当然不会知道。遥远的东方。一个名叫李时珍的医生,做到了他们所写誓言中的一切。
李时珍,名垂青史!光耀千秋!
万历六年春末,北直隶乡试开始了!
贺六的儿子贺世忠,去年就准备参加乡试。可惜乡试因故推迟到了今春。
十六岁的贺世忠入了科场,一连考了六天。乡试结束,他便回了家,坐等放榜。
这日,贺六起身,刚刚换上飞鱼服,准备到锦衣卫衙门上差。几个报子敲锣打鼓来到贺府门前。
报子高喊道:“这可是贺世忠贺老爷家?”
贺六来到院中:“是啊。世忠,快出来。报子来了!”
贺世忠出得卧房,问报子:“我就是贺世忠。怎么,我中了么?”
为首的报子高喊一声:“恭喜贺老爷,高中北直隶乡试第八名举人!”
贺六大喜过望:“好小子,还真中了!”
说完,贺六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赏给了报子们。
贺世忠中举,家里人个个欢喜。
白笑嫣道:“我儿不愧是张先生的学生啊!名师出高徒!呵,咱们贺家,世代都是锦衣卫。这下,你可给咱们家改了门风了!”
香香抹起了眼泪:“我就说嘛,我的弟弟不是靠蒙祖荫吃老本的纨绔子弟!”
贺世忠如今已有七品官职。不过,这个七品官职不是靠科甲正途谋来的,而是靠蒙祖荫入宫给万历帝当伴读得来的。
贺六道:“索性今天上晌锦衣卫那边没甚要紧的差事。我就不去上差了。笑嫣,你炒几个好菜。中午我跟咱们儿子好好喝两盅!”
就在此时,冯保不期而至。
冯保道:“有上谕。”
贺六连忙跪倒:“臣贺六接旨。”
冯保笑了笑:“六哥,这道旨,不是给你的。而是给我大侄子的!贺世忠接旨!”
贺世忠跪倒叩首:“臣接旨!”
冯保朗声道:“有上谕,贺家一门忠烈,世代簪缨!如今,贺世忠已成年。命其入锦衣卫,赏百户职位,赐飞鱼服、绣春刀!”
贺六傻眼了!贺世忠刚中了举人。贺六巴望着儿子会试、殿试一路考下去,谋个进士出身,今后做个堂堂正正的文官呢!哪曾想,皇上一道圣旨,就让他儿子跟他的先祖们一样,披上了锦衣卫的脏皮!
贺六问冯保:“皇上怎么忽然下旨让世忠进锦衣卫了?”
冯保笑道:“六哥,你怎么糊涂了?皇上这不是快大婚了么?大婚后,皇上便能亲政。亲政前,皇上的伴读是年轻的七品侍读郎。亲政后,皇上的伴读是四品伴读学士,必须由上了年纪的饱学鸿儒充任。咱家世忠才十六岁,哪能做四品伴读学士啊?”
贺六道:“那皇上只需免去他的七品官职就好,为何要让他进锦衣卫?”
冯保道:“我知道六哥你想让世忠走科举正途当文官。可惜,人的命啊,生下来就是定好了的。”
说完,冯保走到贺六身边,压低声音耳语道:“六哥,让世忠进锦衣卫,是李太后的意思。”
贺六叹了声:“唉,你说得对。人之命,天注定啊。我贺家的人,生下来就是做家奴的命。”
冯保道:“六哥,看您的样子不怎么高兴啊。别人都是挤破了脑袋想进锦衣卫,你倒好,儿子成了锦衣卫百户,你脸上写了一百个不乐意。”
贺六道:“义弟,锦衣卫办的是什么差事,你跟我一样清楚。我伤了一辈子的阴德,不想让儿子也伤一辈子阴德。”
冯保道:“要不,我去坤宁宫找李太后说说?”
贺六摆摆手:“罢了!圣旨已下,岂能随意更改?”
冯保命两名小太监,将飞鱼服、绣春刀捧到贺世忠面前。
他道:“世忠,把飞鱼服换上吧。让你爹领着你,去锦衣卫衙门上差吧。”
贺世忠唯唯诺诺:“嗯,好。”
半个时辰后,贺六父子二人,双双身着飞鱼服,来到了锦衣卫衙门口。
贺六指了指锦衣卫的大门,道:“儿子,一入锦衣,你便要身不由己了。记住这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