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荒唐的胜利

  说句丢人的话,陆谦在这一点上手腕是不如柴进的。他竟然是半点没有发觉这种疏远。直到这次彼此见面了,柴进头顶的气柱虽然没红色,可却很淡,非常的淡。陆谦这才意识到了不同。
  不过这种事儿却也不需要说出来。
  成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哪怕只糊着一张轻轻一用力就可以捅破的薄纸,也比赤果果相对要好。
  也所以,柴进是不会上山的。他只需要在柴皇城家中老老实实的养伤,等到战后再将自己的叔叔下葬,也别去想着到东京城去告状了。整件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回到沧州去,继续做自己誉满河北的柴大官人即可。
  反正天下人皆知道梁山泊打下了高唐州,却没一个人会认为梁山泊是为了柴进方打下州城的。
  一切都是赶巧了,因缘际会。
  陆谦只是承诺会把殷天赐交给柴进来处置,接下来的目光就全盯着城外的宋军大营了。
  他所等待的大风天气也很快就来到。虽然那只是一阵恶风,到了日落时候就已经变缓,应了:恶风尽日没之说。可这世间还有一句话:“日晚风和,明朝再多。”
  这句话陆谦不知道,可樊瑞知道,那大刀闻达也是知道。
  当晚就招手下统制官、指挥使等到大帐议事。此次关乎大军存亡,闻达也不敢轻率决断。
  一干人神色多是惶恐,大名府处在河北腹地,百年来无兵仗声响起。虽然大刀闻达和帐中不少人都是在北地边境和西北军阵中历练出来的人物,但他们在大名府那繁华之地浸泡日久,骨头也早已经软了许多。
  事实上那燕晟和商元虽然带坏了五百马军,叫闻达气恼不已。可是闻达能叫这二人先后统带极其宝贵的马军,从某一方面也证明了这二人的能力。他们俩至少还是敢战的。
  这时候闻达很是怀念索超。那厮虽然性格急躁,不会做人,更不会做官。但这种粗汉最容易掌控,用来撞阵,正是合适。现下的局面,闻达就需要一个急先锋来鼓舞士气,打破大帐中的阴晦。
  可惜,这座大帐中的统制官、指挥使有不少,一个个都比当初索超的正牌军要大,却没一个有索超的莽撞和勇武的。相反,不少人神情忐忑,眼神左右飘忽不定。叫闻达看了就气!
  “日晚风和,明朝再多”的俗语,在座不少人都听闻过。结合现下的情况,军帐里的气氛更叫闻达暴怒。可他还要强压下火气。
  但也由此改变了众人商议的决意,只要乾坤独断,于在座诸将吩咐下去就是。
  夜晚突袭而走是不可取的。所有人都知道眼前的大名府军是一支怎么拼凑来的军队,这样的军队在黑暗中,那纪律性就能暴跌50%。梁山人马只需几声呐喊,许就能叫整个军队崩溃。
  所以,闻达盯上的是明日清晨。
  “今夜各军官回营便吩咐手下兵士做好准备,明日五更即造饭,天明就出发。各营结阵而出,千万不得慌乱。”
  大帐中响起了一片应喏声。
  众人离去,只闻达一脸忧虑的坐在上首大椅上,满脸苦容,久不消褪。
  众军官却是另一幅脸面,再无适才帐中的忐忑,各自刚刚回到营帐,就把命令来行。
  陆谦夜中就睡在东城楼,半夜时分忽然被亲卫唤醒。却是有斥候来报:宋军营垒忽乱。
  陆谦唬了一跳。
  自己还没放火呢,怎的宋军就乱了?
  披衣及鞋,跑去外头观看。就看宋军营垒已经不是慌乱,而是大乱。那东南角火焰熊熊,营垒中乱兵攒动,似不再作假。
  没有分说,先就命人敲响了进军鼓。要知道,就在城外漆黑的夜色里,也有两个营伍的梁山军在守候着的。
  为首之人非是别人,正是赛仁贵郭盛和汤隆。
  后者在山寨里怕是待得厌倦了,陆谦调派林冲替换鲁智深的时候,死活要下山去。先前就已经在林冲军中。
  听到鼓声,郭盛传声汤隆在后策应,便引着主力四营,向着正东方向杀去。
  为甚不是那东南角?却是大火首先就在此处燃烧,无法进兵。
  闻达不及披挂,便赤脚跑出大帐,入眼便是满营的慌乱,以及东南角熊熊燃烧的大火。
  一把抓过一个昏了头的在他眼前跑过的士卒,喝问敌自何方杀来,但那小卒如何知道。他入夜不久便被通知,要明天一早就退走。一帐中士卒,人人收拾物品,个个都是心中忐忑难安,是半夜都为合上眼睛。
  军中马队的覆没,是瞒不住任何人的。
  接下就是他们应对敌军行为的无力,那一面面盾车和老高老高的柴山叫营内的士卒尽些慌张。如此情形是大大不利于他们了。这个时候再收到上面告知,明日一早就要退出营伍。就好似火上泼油,叫士卒们全心惊肉跳来了。
  等到半夜时分忽然燃起大火,响起了无数人的慌张呐喊声,他们的第一个反应是甚?
  可不是听上官的约束,列阵以待;而是一个个若无头的苍蝇,随之乱闯乱撞。
  “杀啊……”
  郭盛带着人马杀奔东门,后者倒还有些人在守卫,可看到黑夜中杀出的梁山泊人马,这些兵卒便是放箭都只是乱糟糟的射过去,便丢下弓弩,倒拖兵器,一个个落荒而逃了。
  宋军的营门是很坚固,可是没有了士卒守卫,再坚固的营门也顶不住刀斧铁锤的劈砍挥砸。
  当陆谦整顿了四个营伍急匆匆杀奔宋军营寨的时候,郭盛带兵已经杀到了闻达的中军帐了。
  陆谦不知道宋军如何溃成如此模样,只是分开人马,四下里赶杀。
  闻达确是厚道,虽然眼看营中慌乱,已经不成,依旧权利串联兵马。指挥士卒与郭盛所带兵马交锋,直到听的外头喊声震地,再一彪梁山人马飞也似追来时候,才紧急出营寨去。
  黑夜中,人荒马乱,首尾不能管顾。闻达只能急急的退兵去。却先是撞上了李衮、项充带引的第五营人马,继而又冲出个金钱豹子,汤隆部领人马,赶杀将来;等到陆谦也引着兵马随后杀来,闻达所部军马就落得四分五落。急待突围,再被跟着杀奔来的赛仁贵郭盛给拖住。亏得闻达神勇,冲开人马,夺路而去。却也是大折一阵。待到天亮清点人马,只剩下了寥寥千人。强弓硬弩尽是遗落,便是许多铠甲兵器也都丢了。
  闻达固然知道不少兵卒只是走散,若竖起大旗招揽,不须一两日人马怕就能翻增一倍来。可闻及梁山军再兴兵赶来,如何还敢留下,引着残兵西渡黄河东流故道【下游的诸多分流之一。北宋时候的黄河入海口可不是一个,只濮阳就分出两个支流,统称北流;待到了沧州,分流便更多了】,径投夏津去了。
  陆谦叫人穷极追索败兵,收拢兵甲,清扫战场。其所获之丰厚,叫他膛目结舌。眼睛一眨间,梁山泊军力就又有了一个质的飞跃。新编各步营怕是已都能披甲了。
  如此,新兵营亦便如老兵营了。对付起赵宋禁军营头来,都能有绝对的优势。
  而陆谦亲自统带的亲卫营,其着装之豪华,叫他自己看了都有种怼天怼地怼空气的冲天豪气。
  林冲收拢了上千败兵,从中终于问出了当夜宋军之败的因果来,却是宋营人心惶恐之际,一营帐上猛地燃起过来,引起慌乱,继而似起了营啸。那东南叫营垒碉楼上值守的士卒,看到营地里大乱,自救先跑散了。慌乱中似乎又有人将栅栏点燃,于是便彻底的无法收拾了。
  “这一仗着实胜的荒唐啊。”没有来的,装备奢豪的宋军自己就败了。
  陆谦看着数千如牛马一样,在为梁山泊负担粮秣之中的战俘降兵,脑子里回想着当夜那宋军士卒黑压压跪倒一地的场景,如是就想到了正史上金兵撞入中原,人数十倍于之的宋军却无人堪战,一个个在性命攸关的最后时刻,纷纷抛弃了最后一丝军人甚至是人的尊严。只为苟活性命!
  “兵不是兵,将不是将啊!”陆谦感叹一声。
  富甲天下的赵宋,明明有着“冗兵”、“冗官”之弊政,实则无兵可用,无将可依。
  那不知道抵抗就纷纷投降的士兵,就是有百万之多又如何?
  那每每临阵脱逃,不愿拼死一战的将官,就是有千员万员又能怎样?
  老赵家靠着如此‘弊政’,如此‘兵将’,维系住了自家一姓之天下,却不知道在十许年后,美梦惊醒时分,自己又要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整个民族又要为之付出怎样凄惨的代价。
  陆谦现下对自己的情况满意极了。天降洪福落到了自己头上,叫自己穿越到了一个水浒背景的北宋末年,叫自己有了改变这一切的能力和时间。
  还有十年呢。他还有的是时间,十年的时间。
  自己在今年就拥兵小两万人了,十年之后,不,甚至都不用十年。便不是女真金兵灭辽之后,过来横推中原了;而是他陆谦提兵立马,震荡天下了。
  现在的这群软骨头兵,届时或许还会存在,但却永远不会是他陆谦的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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