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沈时葶一如既往提着食盒进屋,摆好菜肴后,又将银筷递上,“世子用膳吧。”
  陆九霄余光扫了她一眼,接过银筷,佯装若无其事道:“方才去何处了?”
  身侧人一滞,应道:“二姑娘寻我,我便去了。”
  那双触到酥肉的银筷一顿,男人勾了勾唇,很好,都敢骗他了。
  男人微挑的眼尾渗出点怒气,薄唇刚张开,想想复又闭上。
  算了。
  还知道心虚,不算没有心,还能救。
  他碰了碰姑娘的肘,“坐下,用膳。”
  沈时葶一愣,摇头道:“不合规矩。”
  陆九霄拧眉,“让你坐你就坐,去拿碗筷来。”
  不知这位世子爷今日又发哪门子的疯,沈时葶只好依言照做。
  陆九霄抬眸看了她一眼,小姑娘用膳时不言不语,连碗筷之间的动静都极小。
  他垂头扫了眼一桌吃食,一脸倨傲地伸夹了块肉放进她碗里。那模样,似是赏了她块金子似的。
  沈时葶一怔,抬头看过来,就听他道:“太瘦了,抱着硌。”
  闻言,小姑娘耳尖一红,低声道了句谢。
  陆九霄愈发得心应,陆陆续续夹了好些菜放进她碗。
  待用完膳后,沈时葶起身欲要拾掇这一桌残羹,倏地被男人摁住了,他道:“让别人来。”
  是以,他很快叫了个小丫鬟进来。
  沈时葶咬了咬唇,满心惶恐地偷偷觑他一眼,小心翼翼道:“那、那我先去煎药……”
  “等等。”陆九霄喊住她。
  他往敞开的窗外瞧了一眼,见有丫鬟抱着扫帚来回走动,这才按下了要伸碰她的动作,改用眼盯着她的腰处,道:“昨夜做的过了些,还疼不疼?”
  “轰”地一声,沈时葶呼吸乱了一拍,连连摇头,含糊不清道:“不疼。”
  “不疼,那你哭成那样,骗我的?”
  她咬唇不应。
  陆九霄轻咳一声,好声好气地说,“下次我轻点。”
  小姑娘狐疑地看他一眼,临走时,甚至险些让门槛绊倒。
  至廊下,她一步回头地撞上了路过的
  弄巧。
  “嗳。”弄巧退了两步,见她脸色异常,往她身后看了两眼,“沈姑娘,怎的了?后头有甚让您吓成这样?”
  沈时葶唇瓣微动,半响朝她摇摇头,继而往小厨房去。
  第62章 乞巧节
  《芙蓉帐》62
  沈时葶煎好药去而复返,伺候陆九霄用完药后,便被他留在了主屋同眠。
  她习惯地换上衣,爬到里侧。
  这夜十分平和,平和地让人心生疑虑。
  且这夜之后,陆九霄变得好生奇怪。
  平日依旧是那副不拿眼看人的倨傲模样,但背地里,他却让秦义搜罗了好些物件与吃食,避开丫鬟婆子,偷摸送到了仆房。
  例如,珍宝阁的钏簪子,望江楼的流心酥,睐衣坊新进的蝉丝薄裙,还有胭脂水粉,瓶瓶罐罐,堆满了小小的台面……
  可当着面时,陆九霄却是不提,好似没做过这等子事似的。
  沈时葶试探地提了“脂粉”二字,便被他扬声打断。
  他不愿说,她只好将话咽了回去,暗自伤神。琢磨整整两日,却未琢磨出什么门道来。
  眼下抚着陆菀的琴弦,却接连弹错了好几个音。
  在最后“噔”地一声响起时,陆菀总算打断了她,“你怎的了?”
  整座侯府,除了弄巧,便唯有陆菀与她相熟些。经过上回被陆九霄当场抓到替画现场后,二人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是以陆菀一问,她犹豫一下,两句将此事说了个大概,末了还问,“世子近日是怎的了?”
  她甚至都要以为,她给陆九霄喝的药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副作用,害她又重新查了查药方,这才安下心来。
  陆菀闻言,却是怔了一瞬,迟疑地倾身道:“秦护卫亲自送的?”
  沈时葶点头。
  既是秦护卫亲自送的,那就一定是陆九霄亲自授意的。结合前日她苦口婆心的一番忠言来看,陆菀很快便明白了是怎么个情况。
  她“唔”了声道:“我哥送的那些,你不喜欢?”
  沈时葶皱起眉头,“倒也不是,只揣摩不出世子的心思,有些费解。”
  “这有甚可费解的?”陆菀说,“他喜欢给,你拿着便是。”
  沈时葶慢吞吞地点点头,那还能怎样,她还能给他拒了吗?
  须臾,她静下心,重新弹了一遍陆菀教她的曲子,擦拭琴弦之后,便回了松苑。
  陆菀望着明净的琴弦轻轻叹气,这女子的心啊,岂是两物件能收拢的?
  她哥未免想得也太美了吧!
  且送就送了,还装成无事发生的模样,难不成要让沈姑娘以为,那是秦护卫送的么?
  如此下去,只怕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陆菀捧着桃腮左思右想,倏地抬眸,“棠梨。”
  紫衣丫鬟忙应了声。
  “乞巧节可是将临了?”
  “姑娘,今日已是月初五,还有两日便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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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陆九霄常入宫陪宣武帝对弈,且精心揣摩了几本棋谱后,棋艺精进不少,宣武帝心上大喜,只道他自幼聪慧过人,赞不绝口。
  因此,还赏了一座带有温泉池子的庄子给他。
  简直是羡煞旁人,陪帝王对弈几局便能得一座庄子的,就问还有谁?
  此事很快便传了开,月初六傍晚,孟景恒便找上了门。
  句述明来意后,陆九霄瞥了他一眼,“你要借那庄子作甚?”
  “明日不是乞巧节么,我想着瑶娘因我受了委屈,总要好生补偿才是,可那些小姑娘喜好的什么游街赏灯的,她早腻味了,你那庄子不是有口温泉池子吗,倒很适合调-情。”
  陆九霄顿了一下,小姑娘喜好游街赏灯吗?
  见他不言,孟景恒催促道:“你借是不借?”
  “钥匙在尹忠那儿。”他敷衍地应了声。
  孟景恒便屁颠屁颠离开了。
  陆九霄静坐思忖了一会儿,便回了屋。
  夜里,他留了她上榻,一如既往地将臂搭在她的细腰上,能感受到小姑娘一呼一吸间的起伏。
  只能说,人的习惯是得慢慢养成的。
  他是,她也是。
  捻了会儿小姑娘的耳垂,陆九霄轻咳一声,打破了深夜的沉寂。
  “我明晚要出门一趟,你跟我一起。”
  “去哪儿?”
  陆九霄顿了一下,他说不出要带她游街赏灯的话,是以话刚到口边,便被他咽了回去。
  男人漫不经心“嗯”了声,严肃道:“寻个身受重伤的犯人。”
  闻言,沈时葶的困意一下散了去,微微撑大了眼,好奇道:“捉拿犯人不是衙役的事么?怎是世子亲自寻”
  陆九霄一本正经说:“自是非同一般的犯人,不宜大肆声张。”
  沈时葶不疑有他,点头应下。
  静默片刻后,陆九霄摩了摩她的腰窝,“睡吧。”
  察觉到他的动作,沈时葶赶忙闭眼,生怕他又起了兴致,要折腾她至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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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陆九霄去了趟京郊,亲自查
  看了几座庄子,确保万无一失后,才将地址告明贺凛。
  他道:“上下我都打点过了。”
  贺凛看了眼那几行字迹,点头应好。
  陆九霄靠在他的桌前问,“若是二皇子离开骥阳,有把握不被发现吗?”
  “狸猫换太子而已,对外称他病重,卧床养病,圣上近几年也未曾关心过骥阳,天高皇帝远的,传不到他耳。”
  陆九霄道了句“行”,抬头看昏黄的余晖渐逝,便也无心多留,出了西厢房,走向后门,绕了半条巷子才回到侯府。
  那头,沈时葶已然备好了药箱。
  既是受了重伤的犯人,陆九霄带上她,定是要即时医治的。
  是以,见着小姑娘一身白裙帷帽,还背了个药箱要出发时,他微微一滞,道:“尹忠与秦义跟在暗,药箱他们备好了,你把这玩意儿放回去,还有,换身活泼些的衣裳,今夜是乞巧,旁人都穿红戴绿,就你一身素色,岂不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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