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襄阳武学1

  滔滔汉水,从西而来,往东而去,但汉水流到襄阳之后,宛如那不肯上轿的新嫁娘,磨磨蹭蹭,转而往东北方向,再往西南,几经迂回,才往南奔流而去。
  襄阳武学,便坐落在汉水之畔的一片平地上。
  “武学居然还坐在室内听先生讲课,我还以为每天都要上演兵场训练呢?”
  楚映雪转过头,低声对百里濯缨说道。
  百里濯缨点点头,“嗯,我也喜欢坐在这里听先生上课,有点像民间的私塾嘛!”
  话音未落,便听见“嗤”的一声,一个人不屑地低声笑出声来。
  发笑的是一个长着八字眉的少年,大概十七八岁,看面相比百里濯缨和楚映雪老成。
  他叫吕无期,此人身材高大,有几分力气,估计在家也练过两年武艺,身手比武学中一般人好一点。依仗这个优势,他目空一切,很少人入他法眼,欺压他人是常有的事。
  如果有谁不服,他便借操练时对练的机会故意使坏,把别人打得鼻青脸肿。
  为了不受皮肉之苦,很少同窗愿意得罪他。
  百里濯缨和楚映雪刚刚加入武学,也没有向他低头纳贡的表示,吕无期心中早已不爽,此时抓住机会出声耻笑,那还只是轻的。
  但百里濯缨岂是忍气吞声之人,见吕无期耻笑,假装不闻,却不紧不慢地说道,“话说山中有一种动物,叫作乌头驴,只有巴掌大小,生得奇丑无比,只有雌的,没有雄的,你们听说过没有?”
  周围数人都听见了,忍不住看了过来,一个人问道,“只有雌的没有雄的,他们怎么生幼兽?那岂不是要绝种?”
  百里濯缨故作高深,摇头晃脑。
  “说呀说呀!”身后的胖子催道。
  连吕无期也在静等百里濯缨的下文。
  胖子叫石钟丘,是个热心的家伙,百里濯缨和楚映雪一到,便凑上来介绍武学中的人情轶事,提醒他们千万别要惹吕无期这个霸王。
  百里濯缨冲胖子做了个鬼脸,继续说道,“这大千世界无所不奇,上天既然生了那乌驴,它自然不会绝种,它有自己的繁殖方式!”
  见大家都在听,他笑笑,接着说,“这乌驴成年之后,拉下的粪便从来不会丢掉,都攒在隐蔽的地方,当它觉得该生个小乌驴了,就把攒的粪便吃了下去!”
  “哇!”周遭一片惊呼声,既觉得百里濯缨讲得恶心,有觉得有些新奇,想要知道结果。
  周围传来几声低声的呕吐,吕无期也忍不住皱眉,但还是想听个究竟。
  “这粪便吃完,它的肚中就会长出一个小乌驴,也有长出两个的,那大乌驴寿命也就到了,它死后,肚中的小乌驴就破腹而出!”
  大家都知道百里濯缨在扯淡,但那个博士在前面讲得实在枯燥,故而大家也不计较百里濯缨扯的合理不合理,反正消磨时间。
  百里濯缨嘻嘻一笑,“大家说粪便好吃不好吃?”
  周围再传出几声干呕。
  “粪便虽然难吃,但是事关乌驴家族的繁衍,所以那乌驴也只能忍住臭,吃啊,吃啊!”
  百里濯缨瞟了吕无期一眼,“它们吃粪便的时候,不断鼓励自己,发出‘吃——,吃——’的声音,所以啊,我们山里人,只要听到草丛中有‘吃吃’的声音,就知道,那是是乌驴那畜生在吃自己的屎!”
  几个反应较快的人禁不住捂住自己的嘴,几个忍不住的人发出低声的笑声。
  吕无期刚开始还没有想到,转念一想,“吃——”,不就是“嗤——”嘛,这小子在变相地骂自己是畜生,还吃自己拉的粪便!
  他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正在摇头晃脑讲课的老学究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看向吕无期这边。
  吕无期大声说,“博士,新来的这个人不守校规,公然在课堂喧哗,不用心听课还影响别人听课,我要找学正举报他!”
  (注:武学中授课的老师称为“博士”,分管法规的人称为“学正”,“祭酒”是掌管武学最高官员,相当校长,“司业”是协助祭酒掌管校务,但“学正”一般由高年级的学生担任。)
  那博士便停止了授课,把手中书卷放到桌子上,慢慢走来,看了看坐得端端正正的百里濯缨,以及楚映雪、胖子等人,然后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吕无期。
  “博士不要相信你现在看到的,他在装!”吕无期大声说,“我敢保证,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如果我去找学正甚至司业举报他,博士你要为我作证!”
  “授课的时候不认真,的确不是一个好习惯…”老学究点点头,摇头晃脑地说道,“老朽所授之《七书》,乃为将之必需,焉能不好好坐而听之,听而思之,思而悟之…”
  吕无期面有得色地扫了百里濯缨一眼,“你等着瞧吧!”
  百里濯缨霍地站起,坚定地说,“博士,我一直在听你授课,并不曾喧哗!”
  “你没听!”
  “我听了!”
  “你没有,你说谎!”
  “我听了,你没听!”
  百里濯缨和吕无期嗓门越来越大,老学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两人一个比一个语气坚决,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哪里知道,百里濯缨说起谎来,脸上向来不会有半分心虚的表现,有时说到最后,甚至他自己都以为自己说的是真的。
  老学究到底是研究过兵法的,很快便抬手让大家安静下来。
  “情况如何,不能只由你二人说了算!”他环视四周,慢悠悠地说,“大家说说,你们离这几个人不远,总会有人了解情况吧?”
  这时,一个人悠悠然站了起来,“我作证,那小子一直在讲笑话,从博士开始授课到现在,他一个字都没有听!”
  说话的人叫西门璧,是吕无期的铁哥们儿,二人狼狈为奸,常常一起欺负别人。
  那博士听了,脸色立马变了。
  “我也作证,百里濯缨一直在认真听博士授课!”楚映雪霍地站起来,说道。
  只是说道后来,楚映雪的声音小了下去,他的脸皮还没有修炼到百里濯缨那个厚度,只是看到百里濯缨情况不妙,看在兄弟的情面上,硬着头皮来说谎支援。
  “他说谎,我证明,那小子确实在低声说话!”
  又一个吕无期的哥们站起来。
  “我既然是小声说话,你怎么听得到?”百里濯缨反驳道。
  胖子石钟丘唰地站起来,“我证明,我们都一直在听课,没有人私下言语!”
  老学究本来以为能通过周围的人能弄清情况,谁知道支持双方的证人都有,真实情况依然扑朔迷离,一时不知相信谁好。
  这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了起来,“博士何需为难,只要考一下那个新来的…百里濯缨和吕无期两人,谁能回答上你讲的内容,谁就在听博士授课,回答不上来的人,一定是私下捣乱的!”
  “好主意!”下面有人称赞道。
  “要不怎么说苏婉婷是才女呢!”另外一个声音应和道。
  一时间叽叽喳喳的声音四起,都是在赞成苏婉婷的主意是个不错的办法。
  “就这样!”
  老学究再出伸出手,示意大家安静,威严地说,“就按苏婉婷说的办!”
  一时鸦雀无声。
  襄阳武学分上、内、外三斋,百里濯缨和楚映雪在内斋,内斋一共五十人,但五十人之外另有两个女的,一个叫苏婉婷,一个叫宋月眉。
  武学本不收女人,所以这两人没有薄籍,她们能来,纯粹因为苏婉婷的父亲是武学的祭酒。
  苏婉婷从小喜欢舞刀弄枪,长大了便要来武学听博士授课,苏祭酒意图阻止女儿,说哪个姑娘家抛头露面舞刀弄枪,苏婉婷却说,“佘太君穆桂英那一众杨门女将,哪一个不是女的?哪一个须眉男儿敢嘲笑她们?”
  苏祭酒无奈,便让苏婉婷的表妹宋月眉陪着苏婉婷,闲着没事来听听。
  苏婉婷的建议貌似很公允,其实对百里濯缨很不利。
  原因是百里濯缨真的没有听博士授课。
  所以,吕无期那一伙人一听到苏婉婷的建议,立即附和,好让百里濯缨当场出丑。
  楚映雪的汗水忍不住流了出来,百里濯缨的失忆症还没有痊愈,他哪里记得许多事情?
  胖子也担心地看着百里濯缨,却无计可施,要知道,苏祭酒治学严谨,对违规者处罚甚严,百里濯缨弄不好要挨板子了。
  再看百里濯缨,也长大了嘴巴,一时居然合不拢,想必是吓傻了。
  “说呀,提醒你一下,博士今日讲授的是《七书》,你说说博士讲了些什么?”
  百里濯缨依然张大了嘴巴,一声不吭。
  楚映雪感到奇怪,顺着百里濯缨的眼光看去,原来百里濯缨的眼光居然穿过人群的缝隙,落在了苏婉婷的脸上。
  楚映雪暗叫不好。
  楚映雪第一次见到苏婉婷的时候,就感到惊艳,但百里濯缨似乎视而不见。
  等楚映雪已经不再为苏婉婷惊艳了,百里濯缨忽然发现苏婉婷很美…看来百里濯缨失忆了反应也慢许多啊。
  真要命,楚映雪在心中无奈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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