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很久以前

  注：《Million Years Ago》——Adele
  ————
  柯恩看起来弱不禁风，相处起来唯唯诺诺，但一旦事关音乐，他就一改人设，变得强硬无比。
  从某种程度上讲，柯恩算是韩觉的半个老师，无论是演唱方面还是音乐制作人领域。所以当严师说不行的时候，韩觉没法用联合制作人的身份优势去让柯恩同意。
  但同理，柯恩八年遇一人等到韩觉，手把手教导韩觉，已经把韩觉看成了半个学生，还是成绩特别拔尖的那种爱徒。爱徒如果执意想试试看，柯恩也没法狠下心来拒绝。
  最终柯恩还是拗不过韩觉，就让他“先试一下”。
  面对膨胀了的学生，柯恩认为适当的挫折教育很有必要。
  韩觉拿着歌词缓缓走进了录音棚，开始调整情绪。而柯恩则一边埋头扒拉着早饭，一边看着今天原计划打算录的那首歌，想着整首歌的氛围和布局，以及等会儿对韩觉演唱的口气指导。
  韩觉在里面比划了手势，示意他已经准备好了，柯恩便放下手中的歌词和汉堡，打算仔细挑几个韩觉的问题出来。
  由于乐队已经将整张专辑的伴奏都录好了，所以录音师直接点开伴奏，吉他声就叮咚从音响和耳机里淌了出来。
  当半分钟左右的前奏静下，韩觉开口：
  【
  I only wanted to have fun
  我曾心无他骛，只愿沉醉于欢乐之中
  Learning to fly， learning to run
  学着肆意挥洒飞翔，自由停停走走
  听凭内心去决定脚下的路
  年轻的心啊总是不受束缚
  ……
  To earn my stripes I'd have to pay
  为获得荣耀与晋升必须有所付出和牺牲
  And bear my soul
  甚至迷失掉自己，丢掉本真
  】
  当韩觉唱完一节主歌部分后，自行停下，看着玻璃外的柯恩。
  柯恩慢慢地从口袋里取出皮筋，把他那头油腻的长发绑成马尾辫，进入了工作状态。
  “再来一遍，情绪落到【young】和【soul】上面试试看。”柯恩一边通过话筒，对录音棚里的韩觉说着话，一边把《Million Years Ago》的歌词找出来。
  韩觉闭上眼睛琢磨了一会儿，就开始了第二遍。
  当韩觉又唱了一遍之后，柯恩托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然后跟录音棚里的韩觉说：“再来一遍，最后两句感情再沉一点。”
  韩觉没有二话地又唱了一遍。
  柯恩也忘记了原先的打算，就一遍遍和韩觉做着尝试。
  “OKOKOK~！可以，这感觉对了！”柯恩十分兴奋，然后判定这版有用，于是打算开始录副歌部分。
  然而，韩觉似乎对自己刚才的表现并不满意。
  “不，再来一遍。”录音棚里面的韩觉在平静地把话说完之后，就低头继续琢磨着歌词。
  录音师惊讶地抬头看了看韩觉。
  他入职那么久，在这次合作之前当然听说过柯恩的大名，知道他是是公司里公认的最难缠、最严格的制作人，经他手的歌曲，从来只有歌手说【我觉得可以了】而柯恩说【再来一遍】。
  没想到韩觉对自己的要求竟然还要更严苛。
  录音师转头看了看柯恩，柯恩点点头，意思是按照韩觉的意思再来一遍。
  然而韩觉这【再来一遍】，足足重复了二十遍。
  在韩觉要求来第二十一次的时候，柯恩开口道：“虽然一次比一次好，不过从第十五遍开始，后面都是一样的。等下是最后一遍了。”
  韩觉点头。
  只不过又一遍之后，韩觉虽然没说话，但看他那后退两步，手指无意识地摸着嘴唇，显然一副还在琢磨的样子，仍不满意。
  柯恩认为韩觉钻了牛角尖，但没等柯恩说些什么，韩觉就从录音棚里走了出来。
  正当柯恩他们以为韩觉是念头不通达，出来想要静一静时，韩觉说：
  “等我去拿把吉他。”
  他想要自弹自唱。
  如果说柯恩这位制作人的作用是在录歌的时候，对一首歌歌进行整体上的把控，那么韩觉这位制作人的工作，则是在创作方面对一首歌进行布局。
  《Million Years Ago》这首歌通篇只有吉他伴奏，所以韩觉现在要自弹吉他，等于是原来的伴奏用不上了。
  柯恩没有拒绝。
  韩觉带着吉他进了录音棚，把吉他连接也连接上设备之后，就坐在了凳子上开始弹奏。
  韩觉的改动果然很大。他将四十秒的前奏大大缩短，直接缩短到五声错落有致却往低里沉的音之后，韩觉就开口跟上。
  这一次伴奏由自己掌控，韩觉的断句和咬字变得更加自由。几个词看似没有踩在点上，但却更添灵气。
  韩觉对歌词烂熟于心，直接闭上了眼睛沉浸在弹唱中，低吟浅唱，把故事缓缓道来。
  将主歌部分唱完了之后，韩觉第一次没有停下，而是弹着间奏，开始了副歌部分：
  【
  I know I'm not the only one
  我知道并不止我一个人
  Who regrets the things they've done
  会因为过去的所作所为而遗憾悔恨
  Sometimes I just feel it's only me
  但有时也难免会不忿
  Who can't stand the reflection that they see
  觉得无法独自承受所有炙热发烫的期待眼神
  I wish I could live a little more
  我希望我能够活得更积极更纯真
  Look up to the sky， not just the floor
  可以自由望向天空而不必低头逃避谁的眼神
  ……
  】
  在韩觉演唱的时候，其中有一个词的尾部转音出现了失误，没有连上，但柯恩听到了却没有开口叫停。
  柯恩只是静静地听着歌，看着韩觉。
  曾经韩觉唱这首歌的时候，情绪虽然是悲痛的，也唱出了【往事如烟】的感觉，但和他所演唱的歌词是对不上的。悲痛与悲痛之间，也是有区分的。
  那时候的韩觉卯足了劲想要把全身的悲痛唱给大家，感染力足是足了，让几位敏感的听众红了眼睛。但在柯恩看来，韩觉的情绪太过了一点。
  现在的韩觉的情绪尺度就拿捏得很好，轻重之间转换自然，每句歌词的句尾都是轻轻的，轻轻的却像是一柄柄重锤敲在听者的心上。
  【
  ……
  I feel like my life is flashing by
  长大成名，年华飞逝却也稍纵即逝
  And all I can do is watch and cry
  看着一切变化的我除了感伤也束手无策
  I miss the air， I miss my friends
  想念那旧时的空气，想念挚友间的笑语
  I miss my mother， I miss it when
  想念我的妈妈，想念过往那些
  Life was a party to be thrown
  能把生活过成无忧派对的岁月
  But that was a million years ago
  但些从前却好似已过万年
  A million years ago
  那些久远而难忘的岁月
  】
  韩觉的进步实在太惊人了。
  各方面的进步，和各方面的惊人。
  唱至中间【想念那旧时的空气，想念挚友间的笑语】的时候，韩觉不换气紧接着就跟上下一句的【想念我的妈妈，想念过往那些】，其中的遗憾和伤感扑面而来，让人听了心脏就像是一下子被揪住了似的。
  唱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情绪已经完全平复。韩觉虽然伴着吉他唱得一字一顿，但语气很风轻云淡，就仿佛【却道天凉好个秋】一般让人听完感到无限的惆怅。
  整首歌下来，一气呵成。
  不仅情感上表达地恰如其分，在技术上更是几近完美。
  韩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似乎从某种状态里脱离出来。
  “怎么样？”他问着柯恩。
  在控制台边上的柯恩摇着头，嘴里在嘀咕着什么。
  韩觉听不到柯恩在讲什么，只看到柯恩在摇头，对此韩觉并不意外：“对，刚才【more】那里失误了。”
  柯恩在摇了一会儿后，才恍然发现自己忘了按着通话按键说话。柯恩连忙按键，对着话筒一边摇着头，一边嘴里在说：“好好好！太好了，精彩！太精彩了……”
  原来摇头只是因为感慨韩觉的唱功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那还是重来一遍吧。”韩觉忍受不了瑕疵。
  柯恩听了后把头摇得更欢了，眼睛一瞪道：“不不不不，那个地方坏得刚刚好。”
  韩觉要不是知道柯恩是个有话直说的人，这时候肯定会认为柯恩在嘲讽他。
  韩觉虽然还是进去重新录了一版，但柯恩直言第二遍没有第一遍的那种感觉，他最终还是会选择第一版的。
  韩觉又尝试了两遍之后，柯恩才跟这半个学生说起所谓【残缺美】，【有遗憾对吧？但这不是刚好点题了吗？】，巴拉巴拉。
  韩觉在和柯恩一起把第一版听了五遍之后，最终被说服采用这一版。
  而这时候距离韩觉进录音棚，才过了三个小时不到。
  这个速度，对他们一个完美主义者一个小完美主义者兼强迫症患者来说，相当的不可思议。
  马上就到午饭时间，他们也不急着立马进行下一首的录制，于是让录音师先去休息，两个人待在录音室里，放着音乐，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这词写得真好，是你自己的感受？”柯恩突然赞叹起韩觉。
  “……顾安的歌词确实是不错的。”韩觉眨了眨眼睛，这是柯恩第一次夸奖他，但韩觉并没有因此失了分寸，露出破绽。
  “你这曲子也好。”
  “……我会帮你把夸奖转达给顾安的。”
  柯恩笑了笑，静静听着歌，然后突施冷箭，道：“顾安那些歌是你写的，唱是你那经纪人唱的吧？”
  “？！”韩觉悚然一惊。
  柯恩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意思是一切都瞒不过他的耳朵。
  韩觉很快哈哈大笑一声，然后用力拍着柯恩的肩膀：“你在开玩笑吧？”
  柯恩的瘦弱的肩膀被韩觉一顿猛拍，说话一颤一颤的，表情似乎在忍受巨大的折磨：“我知道了，知道，了，别再拍，了……”
  柯恩闭着眼睛，静静听着《Million Years Ago》，突然觉得他们正在制作的这张专辑，说不定能够代表美利坚音乐的最高水准，去和最杰出的华夏音乐作品相提并论。
  他对韩觉有足够的自信。
  “对了，你大后天有没有事？”韩觉问着柯恩。
  “没，怎么了？”柯恩疑惑。
  “跟我去华夏吧。”
  “什么？跟你去华夏干什么？”
  “【极限演唱会】。”
  打后天就是【极限演唱会】开始的日子了。每位参加的成员都有一些名额可以邀人去现场听演唱会。韩觉就邀请了顾凡、小范和宋寅等人。
  柯恩作为韩觉的半个老师，韩觉自然是要邀请的。
  “我就不去了。”柯恩直接拒绝。
  “为什么？”
  “我以前回国的时候下过一个决定。只要我的英文作品一天没进【风云榜】前百，我就一天不会去华夏，所以，抱歉。”柯恩解开马尾辫，把油腻腻的金色长发甩了甩，一股馊味顿时就飘了过来。
  韩觉清楚柯恩的执拗，劝不动，只能遗憾起身。
  一首英文歌要登录华夏的【风云榜】前百，十分困难。如果哪位美利坚音乐人的歌曲进了【风云榜】前一百，就是一种莫大的荣耀，甚至是震动美利坚乐坛的大事件，要连篇报道的。
  然而这十年之间，能够登录【风云榜】前百的英文课屈指可数。
  但作为有过几首英文作品进入【风云榜】前百乃至前二十的韩觉，并不觉得柯恩的那个目标有多难以实现。
  韩觉听着自己的歌声，说：“真可惜，看来只能下次邀请你去我的演唱会了。”
  “演唱会还早呢。”柯恩闭着眼笑了笑，然后说：“先给你布置个作业。”
  “什么？”
  “去【极限演唱会】拿个冠军回来。”
  韩觉下意识想说【我尽量】，【高手还是很多的】，【我试试看吧，但别抱太大希望】。然而韩觉停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最后笑着点点头，答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