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安排

  “成为【金曲】历史上最年轻的歌后，有什么想说的吗？”
  “想说的都在获奖感言里说掉啦。”
  “你领奖的时候心情好像不怎么激动，是因为早就知道自己会获奖吗？”
  “哪里不激动啦，我只是强装淡定而已，喏，其实指甲都掐到手掌心里面了。”
  “有传闻说《少女的心事》专辑制作人原本是韩觉，后来临时换人，有这回事吗？”
  “你也说了是传闻嘛。一张专辑从立项开始，首先要确定制作人，然后再按整体风格、主题和概念进行选歌。这张专辑从一开始就是王老师，不存在临时换人这个说法噢。”
  “章老师，请问……”
  “……”
  会场后台，采访区。
  一堆挂了各家媒体牌子的话筒，戳在章依曼面前，周围围着一群记者。
  章依曼面对眼前各种明的暗的软的硬的绵里藏针的问题，从容不迫地一一应对，再也没有从前每句话都能说成大新闻的青涩。她手里握着新出炉的【最佳女歌手】奖的奖杯，就算背负着一个【最年轻】的标签，也浑身具备着身为歌后的端庄气场。
  几个问题之后，其他几个获奖者从拍照区过来，进行采访。
  当韩觉捧着三个奖杯走过来的时候，站在章依曼身前的那些记者纷纷鼓噪，让韩觉和章依曼一起接受采访，回答几个问题。
  但韩觉和章依曼谁也没听记者的话。
  章依曼对韩觉点点头之后，走下采访区的舞台，走了。
  韩觉从另一边登上舞台，独自站在一堆话筒前，说：“来，问吧。”
  记者们别无他法，只能从章依曼的背影收回留恋的目光，看向韩觉。
  这次金曲奖，韩觉收获了【最佳作词】、【最佳编曲】和【最佳单曲制作人】三座奖杯，错失【最佳作曲】和【年度歌曲】。入围五个，中三个，命中率还算不错，收成比去年要好。虽然没有章依曼加成，但对记者们来说，韩觉依然有采访价值。
  记者开始提问了：“刚才有人说看到你和陈湛相谈甚欢，请问你们之后有机会合作吗？”
  韩觉反问：“哪个人说？”
  大家头皮都一下子麻了。
  他们都清楚韩觉这个人很不好采访，但这是【金曲奖】颁奖典礼，而且你都得了三个奖，心情总该好一点吧？回答问题总该变得稍微温和一点吧？
  没有。
  完全没有。
  提问的记者都懵了：“就……有个记者说。”
  韩觉摇摇头，说：“我人际关系到底是有多差，才会让你们看到我跟一个人普普通通打个招呼，就觉得我跟那个人相谈甚欢？”
  嘈杂的后台，这一片采访区格格不入地安静了一瞬。周围人隐约有些诡异，一看是在采访韩觉，纷纷释然了，霎时间恢复热闹。
  另一个记者继续向韩觉发问：“你对章依曼封后是怎么看的？觉得这里面自己有几分功劳？”
  “恭喜她。功劳的话，我最多有个两点三分吧。”
  “今年拿了三座奖杯，明年有信心捧回更多奖杯吗？”
  “这个不太好说。”
  【因为明年不一定会来。】小周默默在心里替韩觉把回答补充完整，抿着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采访区，走到了后方门里面的金曲奖庆功宴上。
  小周其实很想继续看韩觉和记者相处，但他不得不提前离场，因为他是有任务的。
  小周跟着韩觉这些年，跟着韩觉出现在不少电视节目里，本身就长得周正俊俏，最近圈内还传出韩觉钱多得没地方花，投资自己的助理拍什么短片。
  所以当小周在庆功宴里转悠的时候，一部分人就瞄准了他，想跟他结识或套点情报。
  小周单身多时，觉得眼前桃花朵朵盛开，差点流连忘返，好在他还记得任务，牢记使命。
  当小周和章依曼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他面无表情，视线直直看着远方，用腹语小声说道：“狐狸可能察觉了，要小心。”
  “啊？”章依曼回头，没听清。
  原本想演出特工电影主角风范的小周不得不狼狈转身，贼头贼脑地左顾右盼一会儿，然后在章依曼面前把话重复一遍。
  “狐狸可能察觉了，要小心。”
  “什么小心？”章依曼大感惊讶：“你给我当间谍的事情大叔知道了？”
  “啊？被知道了？”小周脸色大变。
  章依曼跺了跺脚，差点要伸手狠狠摇晃小周的肩膀：“我问你啊。”
  小周眨了眨眼，半晌才说：“那……应该没有吧？”
  “那你说什么狐狸什么觉！”
  “我晕，是察觉不是韩觉！……”小周深呼吸，告诉自己搞情报最重要的是冷静，是临危不乱，“老板就让我递这句话给你，具体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啊，现在话递到了，趁没人注意，我就先走了啊，老板娘。”
  小周说完就走了，毫不留恋，勉强找回点地下工作者的感觉。
  “真是的！”章依曼嗔怒一声。不知道是怪小周走得太急，她还有话来不及讲，还是当面被叫了老板娘，令她有些害羞。
  章依曼回想小周递来的情报。
  搞清楚狐狸不是韩觉之后，那还是比较好猜的，只有她爸爸章耀辉了。现在的摄像机一个个跟望远镜一样，明星在有镜头的地方从来不敢掏出手机发消息所以韩觉让小周人肉传信，情报是相对比较急的，都等不到晚上你侬我侬的时候说。
  关键点一：爸爸，察觉。关键点二：紧急，重要。
  章依曼毕竟也不是傻子，一下就想到肯定是他们的恋爱被发现了。
  【被被被被发现了！】
  章依曼一下子慌了。
  想找韩觉商量对策，但马上停住脚步，想找爸爸去试探试探，又清楚自己这点道行，最后章依曼找来秦姐。
  秦姐听完也有些头疼，因为她在这段地下恋情里的掩护作用一点不小。章耀辉托她多看着点最后看成这样，说她背叛了章耀辉也不为过。
  “秦姐，怎么办怎么办？”章依曼假装喝水，结果手抖得一个不小心灌到了鼻子里。
  秦姐借机狠拍章依曼的背，章依曼眼泪鼻涕差点出来了。
  秦姐递上纸巾，问：“完整的话是怎么说的？”
  章依曼擦着眼泪可怜兮兮地复述道：“狐狸可能察觉了，要小心。”
  秦姐发现了关键词，“先不要慌，这里说的是【可能】。可能被发现，也可能没被发现。”
  章依曼看到韩觉也进了庆功宴，但章依曼很快移开了目光，因为她以为是自己刚才在会场里装蘑菇失败了才导致事迹败露，十分懊恼。
  “先别装蘑菇了，等回去再说。”秦姐把章依曼从地上拉起来。
  章依曼嘟着嘴，闷闷不乐，心情明显低落了很多。今天她拿了【最佳女歌手】，本该是高兴的事，但听到恋情可能要被爸爸斩草除根，章依曼简直不知道她到底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了。
  和几个明星、企业家、圈内人、典礼的工作人员合照之后，章依曼坐在了回家的车上。
  章耀辉也理所当然地坐在了车里。
  今天章依曼封后，章耀辉也没少受到别人的恭喜。
  章耀辉也是真的高兴。
  章耀辉当经纪人的时候带出过几个优秀的歌手，也不是没摸过他们的金曲奖奖杯，但今天，他手里的这个不同。章耀辉握着章依曼的奖杯，在微弱的路灯灯光下，细细看着奖杯上的细节，看上面写着【章依曼】的小字，爱不释手，一会儿说着要把奖杯放到他家里的书房，一会儿说要放到公司的办公室。
  章依曼全程神游。
  章耀辉最终决定把奖杯放到书房之后，问女儿：“以后打算干什么？”
  章依曼有些奇怪：“什么干什么，当然还是唱歌啦，我拿了奖又没说要隐退。”
  “是问你后面时间有什么安排没有，”章耀辉想拿奖杯轻敲女儿的脑袋，“要不要休息一下，放几天假？继续工作也行，开演唱会，综艺，录唱片，都行。”
  章依曼本来绝对会选放假，但现在她怎么想，怎么觉得放假是个陷阱，就等她去踩。
  章依曼立马说：“我还是工作吧！”
  章耀辉有些讶异：“不休息？”
  “不休息。工作，我最喜欢工作了。今天拿了奖，行情上涨，能赚好多钱！”章依曼十分坚定。
  坚定到章耀辉都觉得事出反常。
  章耀辉想了想，说：“刚才在后台，你跟韩觉见过面没有？”
  “见是见过，但没有说话，一句话都没有说！”章依曼用咬定青山的口吻说话。
  章耀辉疑惑道：“为什么不说话？人家写了那些歌给你，你拿了奖，是要感谢一下他的。”
  “啊，”章依曼暗暗锤头，说对对对，“下次见到他我会说的。”
  “不打电话？”
  “号码删了。”
  “那下次怎么见他？”
  “下次……”章依曼大脑急速运转，她抬起头，目光炯炯看着章耀辉：“爸爸。”
  “嗯？”
  “我饿了。”
  “那买点吃的再回家。”章耀辉说。
  白天的时候，为了把衣服穿得好看，章耀辉知道女儿午饭没怎么吃，晚饭更是一点没吃，所以让司机换了条路开。
  车子在街边停下，不远处就是一家甜品店。
  章依曼今晚刚拿封了歌后，网上都是报道，章耀辉想走走，于是他下车去买。
  甜品店周围客流量不错，即便在晚上十一点，店里依然有不少人。其中有一对穿着校服的年轻男女，正吃着同一个冰淇淋。
  章耀辉眼神一动，点了想要的东西之后，拿着叫号器坐到了那对小情侣的边上。
  章耀辉快速扫了一眼他们校服上的校徽，问：“你们是三十六中的吧？”
  大概是很少被中年人搭讪，也多亏章耀辉长相的气质很给分，衣服也不便宜，俩小情侣虽有些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章耀辉换了个坐姿，开心道：“我女儿也在那里读书，刚中考考完。你们几年级的？”
  小情侣互相看了一眼，其中男孩答：“初二。”
  章耀辉点点头，“什么时候放暑假啊？”
  “七月二号。”
  “我请你们吃蛋糕吧。”
  “啊？”
  “随便点，吃什么？”
  小情侣莫名其妙被人请吃蛋糕，起初有些不好意思，在章耀辉做主点了两个销量热门的千层蛋糕后，他们才略显羞涩地向章耀辉道谢。
  章耀辉摆摆手。
  在和小情侣聊了一些有关作业、时下热门的电影和音乐之后，章耀辉话题一转，眼神在两小孩之间跳来跳去：“所以，你们是情侣吧？”
  面对大方请吃蛋糕的和善大叔，小情侣尽管羞涩，但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在一起多久了？”章耀辉做出感兴趣的样子。
  “有一年多了吧？”男孩说。
  “一年多五个月！”女孩不动声色地补充。
  章耀辉赞叹：“了不起。你们家里人怎么说？”
  男孩看了看女孩，然后说：“我爸妈知道，她爸妈还不知道。”
  章耀辉知道现在不比以前，早就没有什么早恋不早恋的事了。
  章耀辉继续直视着男孩的眼睛，男孩停了几秒，然后就主动进行补充。“因为我成绩不好，她爸妈如果知道她跟我在一起，要说她的。”男孩低声说了一句。
  “是他们不懂。”女孩嘟囔着，“大人总是自以为是。”
  男孩安慰女孩：“没事，这个期末我肯定能考到前两百！”
  “什么呀，你上次才考多少名啊，这就要到前两百。”
  “我有在补课的啊。”
  之后的内容章耀辉静静听着，没有再问什么。等到他点的食物做好，章耀辉跟小情侣告了别，走到外面。
  站在夏天的夜晚，后背浮起一层密汗。
  章耀辉拿着奶茶和蛋糕，没有马上回到车里。他拿出手机看了看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往车走去。
  章耀辉跟章依曼说：“工作的话，爸爸给你接了个综艺。”
  “什么综艺哇？”章依曼已经拆开奶茶喝了起来。
  “旅游的。”
  “唔，旅游好哇，我喜欢！”章依曼点头，很满足。
  “喜欢就好，”章耀辉也满足，说：“这次爸爸跟你一起上节目。”
  章依曼差点把奶茶喷出来，以为爸爸在搞笑。
  然而章耀辉神情认真，显然不是在搞笑：“咱们有一年半没有一起出去旅游了吧？刚好你拿了奖有段时间休息，我也有点空的时候，一起出去公费旅行。以前都是我们两个玩，这次同行的不止我们两个了，不知道这么多人一起旅游到底好不好玩。”
  章依曼懵了，不懂这是什么路数。
  章耀辉只是怂恿着章依曼说这个很好玩，很好玩，一起去吧。
  这个旅行节目是让四位父子或父女，一起旅游。出演的要不爸爸是明星，要不子女是明星。前年章依曼刚火起来的时候，章耀辉就收到了这个节目的邀请，但他没有想去的意思。要旅游他们自己就能旅游，一年一次，要节目组干嘛。
  去年，章耀辉和女儿各忙各的事业，仔细一想，他们已经一年半没有一起出去旅游了，没有在深夜拿着啤酒彻夜谈心，没有一起挑选纪念品，没有一起不带相机地观看风景。那时候的章耀辉，无比清楚女儿的心思，知道女儿的喜好，知道女儿的喜怒哀乐。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了解女儿真正想要什么了呢？
  而这样的他，帮女儿做出的决定，真的是女儿想要的吗？
  章耀辉不知道了。
  他需要重新了解一下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