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二章 坏死的时间（九）
而在对方真的说出这样的台词的时候，她也只能木然的点头微笑称是，就犹如在永不停留的循环播放一部黑白电影一样，一开始她还可以欣赏一下剧情，猜测一下人物心理活动，但是当这样的事重复到了一定数量的时候，即使是再好看的剧情都会变得极度无聊乏味，甚至看一眼就会让人想吐。
这样的经历。薛菲菲一直在极力克制着，不想迷失自己的本心，但是她心里积聚的郁气，总有一天要爆发出来。
就如同这一天，薛菲菲眼神空洞的将早餐端上桌。
“啊咧，天使圣女你怎么有白头发了？”
团团有些新奇的望着薛菲菲的头。
今天是第几次重生，薛菲菲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印象中好像是第九百零五还是零几来着。薛菲菲早已懒得去统计，这种事情已经无关紧要了，反正等无聊的时候数一数自己的白发有几根就能知道天数。
重要的是，她已经在这个时间的牢笼里，被困了将近三年之久，而在这九百多个日夜中，她尝试了无数种方法，凡是自己可以想到的都试过了，甚至还一大早就孤身一人远远逃离金城，然而无论她做什么，如何做，所有的一切都会在零点到达的那一刻被完全重置。
这下她已经彻底绝望，再也想不出任何其他办法。她头上的白发已经明显到刻意挡也挡不住的状况。她索性也就不再管，任由耳鬓那簇白发暴露在外，在众多的黑发之中，那一抹如同木棉花的色彩相当的显眼。
直到此刻，听到团团的声音，她才微微转过头，空洞的双眼里略微恢复了些色彩。
还好，虽然她无法脱离这里，但是好在自己最重要的人这一天是陪在自己身边的。
唯一可惜的是，她的台词实在太过老套了，每天重复一次，八九百次下来，她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然而对于这里的团团来说，这只是她普通的一天罢了，只不过因为新奇的吃到了姐姐买来的早餐，让她心情不错。看到薛菲菲的样子，她没有想太多，下意识的开着玩笑。
“噗噗，果然天使圣女是被附身了吗，从此就要变成白发魔女了……”
如同往常一样，和几百次的重复没有任何区别的一句话。
薛菲菲看着在那里捂着嘴巴偷笑的团团，却是忽然感觉到一阵无名之火。
“闭嘴！”
薛菲菲猛地拍了下桌子，让整个桌面都震颤了一下。也让团团呆愣当场。
她看到，此时的薛菲菲正脸色铁青的瞪着她，手指指着她，毫不客气的骂着。
“成天都是这一句，你不嫌啰嗦吗？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已经十七岁了，十七啊！不是小孩子了！嘴里还成天念叨这些有的没的。难道你就想永远这样下去吗？究竟什么时候能长大？不会说话，那就不要说！”
薛菲菲的脸色通红，眼睛里满是血丝，再加上那张牙舞爪的样子，像极了传说中的恶魔。
团团愣愣的看着她，嘴巴微张，却说不出话。
她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就被教训，而且更重要的是，薛菲菲此时看向她的眼神，那是一种极度厌恶，仿佛想要她立刻消失在自己眼前，随便死到哪儿去的眼神。
她从没想到过，自己的姐姐有一天会用这种眼神来看她。
“我……我也不想变成这样啊……”
团团低头，默默从座位上起身。
她的声音里已经微微带上了些哭腔，将手里的一样东西狠狠朝着薛菲菲砸去：“你以为是谁让我变成这样的啊，笨蛋！”
说完，团团转身头也不回的跑开了。只留下薛菲菲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她不由低头看了眼桌子，此刻在桌面上，正有着一个黑色的瓶子。上面的文字描述是：染发剂黑色款。
这就是团团刚刚丢过来的东西，她平时最喜欢收集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这可能也是她小道具里的一种吧。
看着团团伤心跑开的样子，薛菲菲顿时有些心疼，忍不住朝她伸手，想要叫住她，然而最后还是没能叫出声。
“……没关系，反正一切到了明天都会复原……”
是的，时间重置会恢复所有的一切，包括两人的关系和薛菲菲对妹妹露出的厌恶表情，这些只要到了第二天就绝对不会存在于团团的记忆里。
但是，这些却都会被薛菲菲永久的记住，她和团团吵架这件事……不，应该说，是她单方面的将气撒在了团团身上。
所以在第二天，新的团团一如往常的笑着和她打招呼时，她还颇有些不自在。
“对，对不起……”
“啊？你在说什么？对不起什么？”
看到薛菲菲稀奇的脸红了，团团急忙眨巴着眼睛追问。
“不……没什么。当我没说过好了……”
薛菲菲急忙摇头。
接下来的几天里，她默默地对团团又好了一点，不过这种状态持续不了太久。
因为只有她拥有这段记忆，而不知真相的团团，每天都在一如既往地和她开着相同的玩笑。
“啊咧，天使圣女你头怎么白了？”
“噗噗，天使圣女一定是被附身了，从此就要变成白发魔女了……”
虽然句式偶尔会有些变化，但是总体上仍旧是那个意思，一日一日每天不停地说着，仿佛在提醒着薛菲菲她的白发在一天天增多一样。
因为之前的事情，这次薛菲菲很是忍耐了一段时间，面对团团的玩笑，她也只能干笑着回应，她想要提醒团团，这样的话她不喜欢，然而没用，不管她怎么提醒，第二天团团就会忘记一切，重新开着令她厌恶的玩笑。
即使再有耐心的人，也禁不住无限时间的考验。
日子还是在一天天的过着，对于团团每天早上必定要吐槽一番她头发的事，薛菲菲从一开始的回应，到后来渐渐懒得理会了，再到每次听到强忍着愤怒，最后，终于麻木了。
“噗噗，天使圣女一定是被附身了，从此就要变成白发魔女了……”
薛菲菲第1422个重生日，团团一如往常的捂着嘴巴偷笑，吐槽着薛菲菲那黑白两色分明的头发。随即就准备从自己物品栏里取出她的小道具之一，染发剂。
“啪！”
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这一次迎接她的，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唔！”
团团正在翻找物品栏的动作顿时僵住了，伸手颤颤巍巍的捂住发红的脸颊。难以置信的看向薛菲菲。
而此时的薛菲菲也在回瞪着她，团团看到了，她的那双眼睛空洞，麻木。完全不包含任何感情，即使在看着自己也一样，那是一种完全在看着陌生人的表情。
“呜……呜呜……”
眼泪不自觉的就占满了团团的双眼。比起脸上的疼痛，薛菲菲看待她时的冷漠才更让她伤心欲绝。
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她又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明明，上次见她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住嘴！”
然而即使是哭声，也还是让薛菲菲不耐的骂了出来：“你很烦！”
“唔……”
冰冷的声音让团团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她更加愕然，急忙抽了抽鼻子，将哭声强行止住，但是内心的哭泣却更加汹涌磅礴。
团团没有再说什么，在安静的看了薛菲菲一会儿后，起身默默地端起桌子上自己的碗筷，独自离开了客厅。
从始至终，薛菲菲一直都是那副麻木又冰冷的表情，直到团团彻底消失在眼前好一会儿，她才忽然吁了口气。
“没关系……再怎么支离破碎也没关系……明天，一切都会复原……”
她已经在这一天里整整度过了四年的时间，她的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死了，任何的事情都不会再让她有什么波动。
……
清晨的寒雾中，孔哲站在一处单元楼门下，搓着手等待着。
他并没有等待过久，很快，用一件宽大风衣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薛菲菲就出现在了楼门口，并且朝着他走来。
“你要的东西。”
“哦……”
孔哲打开看了眼薛菲菲塞给他的东西，不过一抬头就愣了一下，惊咦道：“你，你的头发，怎么……”
实在是那黑白相间的头发太过显眼，让他想注意不到都难。
“每天都是这两句，你们就不能换个新花样吗？”
薛菲菲忍不住啧了下嘴，毫无保留的显示着她的不耐：“这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吧。我碰巧今天想染就染了这个发色，有问题吗？”
“不，没什么问题……”
这话反倒把孔哲镇住了，摆了摆手却不知道该怎么说。眼看着薛菲菲转身就要离开，孔哲急忙一把拉住了她。
“等一下，你……”
“还有什么事？”
薛菲菲有些皱眉的回头，不过随即就想起什么，伸手在口袋里掏了掏，将一个黑色的盒子拍到孔哲身上。
“这种东西，我用不着了，如果没有别的事，就拿上快点走人，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