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冤家路窄
秦绾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起来,原本还预备着张氏母子几个攒了许久的怒气肯定要挑衅她,谁料秦建云和张氏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连带着秦桦几个也不敢说话。
“父亲可有什么难事?”秦绾想了想,还是决定当一个关心父亲的好女儿。
“无事。”秦建云看了她一眼,只觉得更头疼了。
张氏倒是好应付,可老夫人也不知为什么就是看秦绾不顺眼。要说以前秦绾有疯病,母亲嫌弃她给秦家丢人而不待见她,也可以理解,可如今,明明连陛下都看重绾儿,可母亲怎么就听张氏的话,如此拎不清呢。
之前争执了一个下午,结果母子俩还是不欢而散,老太太气得晚饭都不吃就睡了。
要论公,绾儿是原配嫡长女,生母是南楚公主,出身最为高贵,远不是珍儿和珠儿能比。论私……端王虽然也马上要封亲王了,但就算同样是亲王,差距也是很大的。皇帝有很多个皇子,他看谁顺眼都可以封个亲王,可那能和宁亲王的地位相比吗?若是在嫁妆上让珍儿压了绾儿一头,别说宁王会恼怒,文武百官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了他!
妇人之见。
只可惜,张氏他能呵斥,母亲却不能,只好讲道理,可老太太完全不讲道理,弄得秦建云也是焦头烂额。
一顿团圆饭草草结束。
秦建云一生气,又直接去了陈姨娘院子里,逗着秦榆玩了一会儿,只可惜秦榆虽然才七岁,但平时母子俩都不受宠,长年被张氏打压,秦榆在秦建云面前也是怯生生的,一段论语也背得磕磕巴巴,秦建云素来喜爱聪慧的孩子,顿时就没了兴致,打发了秦榆,就拉着陈氏歇下了,一面不忘吩咐了一句要她帮着张氏打理公子小姐们的聘礼和嫁妆。
倒是陈氏愣了好半天,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个砸在自己头上的馅饼。
张氏一向把管家权利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她们几个姨娘只能安分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靠例银过活,可打理聘礼嫁妆是多么大的油水,张氏居然肯让她们插手?
陈氏一晚上翻来覆去没睡好,不过,第二天一早跟张氏请了安,才知道自己接手的哪是什么肥差,分明就是个烫手山芋!
秦珍的嫁妆,张氏当然不会给她们插手的机会的,可大公子的聘礼,那是好办的吗?
陈氏之前也是小家碧玉,见识还是有一些的。给柳家的嫡长女下聘,聘礼绝对不能轻了,可大公子的生母早逝,而且柏氏丫头出生,也没给留下什么东西,光靠张氏拨下来的两万两银子够干什么?
可张氏倒好,直接把事情甩过去,就真的万事不管了。
陈氏愁得不行,直到第二天下午,最后还是曹氏给她出了个主意。
“所以……陈姨娘的意思是,让我给想个法子?”秦绾好笑地看着眼前局促不安的女子。
姨娘给非自己所出的庶子办聘礼,来找嫡女讨主意,秦家这一摊子到底是个什么事?
“大小姐,实在是夫人给的这差事,真不好办啊。”陈氏一脸的为难,小心翼翼地陪着笑。
秦绾没有说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将茶杯放回小几上时,发出“咚”的一声响。
陈氏似乎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
一边的夏莲利索地给秦绾添了茶。
原本夏莲还担心,小姐这次回来后身边就没了自己的位置,毕竟那个新来的丫头看起来非常能干,谁知,大小姐还是让她和蝶衣贴身伺候,反而把荆蓝放到了外面,才让她暗暗下定了决心。
找个机会,一定要向大小姐表明心迹!
秦绾当然不是没注意到院子里丫头的小心思,只是蝶衣是习惯了跟着她,而荆蓝那样的,用作贴身侍女实在是太屈才了。端茶倒水这些小事,夏莲就可以做,只要自己在秦家不失势,就不怕她们反水。
“姨娘觉得,我一个当妹妹的,插手兄长的聘礼,成何体统?”秦绾似笑非笑地道。
“这不是……大小姐和大公子一向感情好。”陈氏赔笑道,“听说,柳家的二小姐也和大小姐关系好。”
“那也不是我插手的理由。”秦绾打断道。
“这……”陈氏原本就不是会说话的人,要不然也不会生了个儿子还被张氏死死压着了,顿时急出一脑门的汗水来。
“大姐姐!”就在这时,秦珑一阵风似的冲进来,后面跟着一脸紧张的秋菊。
“这是去哪儿玩了?小心被桂嬷嬷骂。”秦绾不禁失笑。
秦珑身上穿的虽然是新衣,但一看衣摆上还粘着泥巴和青苔就知道,绝对是在外头玩疯了。现在秦珑的教养问题秦绾都丢给了桂嬷嬷,她只是负责关键的性格塑造。
不过,秦珑这小女娃仿佛是雏鸟一般,对于第一个对她好的秦绾有一种特别的依恋,对她来说,大姐姐就跟娘亲一样,和哥哥是不一样的。
秦绾开始时是将秦珑当成宠物养,但养久了毕竟有感情,何况这个小姑娘聪明肯吃苦,又听话,调教好了将来未必不是自己的得力助手,也就多用了几分心思。
“珑儿已经把今天嬷嬷布置的功课都完成了,所以才出去玩了那么一小会会儿。”秦珑很认真地比着自己的小指头。
“去换身衣服,要不然桂嬷嬷一看见你就该训了。”秦绾亲昵地捏了捏她小巧玲珑的鼻尖。
“嗯。”秦珑点点头,又道,“大姐姐,那个白玉九连环珑儿已经解开了,没有叫哥哥帮忙哦!”
“知道了,一会儿姐姐给你奖励。”秦绾一愣,才答道。
虽然说九连环知道了关窍之后,解开并不算难,但秦珑毕竟只是一个不到四岁的小女娃,要是真一个人半天就解开了,至少说明了她是真的很聪明,而且有足够的耐性。
这资质……还真是捡到宝了啊。
“大小姐,奴婢告退。”秋菊行了一礼,拉着秦珑的小手出去了。
秦珑经过陈氏身边时,高傲地点了点头,迈着小腿继续往前走。要是从前,她是肯定会行礼的,不过现在小姑娘牢牢记住大姐姐的话:自己是主子,妾是奴婢,就算是庶兄的生母,但奴婢依旧是奴婢!断然没有主子对奴婢行礼的道理。
陈氏看着秦珑小大人的模样,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羡慕。
她最清楚半年前的秦珑在秦家是什么地位,那时她至少还有几分安慰,她的榆儿并不是最不受宠的,但看看现在,四小姐虽然依旧不入老爷夫人老太太的眼,但在大小姐的庇护下,真正的名门嫡女也就是这个待遇了。反而是他的榆儿,都七岁了,老爷也没关心要去哪个书院读书,只在家学里随便认两个字,连论语都念不清楚。
“大小姐……”陈氏有些无措地叫了一声。
“这事,姨娘为什么不找大哥商量?”秦绾终于给了句准话。
“找……大公子?”陈氏楞了一下。
“毕竟,要娶亲的人是大哥,他最知道柳小姐喜欢什么样的,不是吗?”秦绾道。
两万两银子不多,但用得好,也能置办出一份不错的聘礼了。何况,如果秦枫对这门婚事有心,他自己也不是没有银钱。
就是醉白楼属于秦枫的那两成红利,每月就有不少盈余。就看他对柳碧君上了多少心而已。
“夏莲。”秦绾叫了一声。
“陈姨娘,这边请吧。”夏莲笑吟吟地道。
陈氏张了张嘴,一脸的犹疑,满腹心事地走了。
“我不在的日子里,有什么事吗?”秦绾又问道。
“大事倒是没有,大小姐走后,碧澜轩一向关门过自己的日子。”夏莲想了想,又迟疑了一下,才道,“不过,三小姐倒是明里暗里找过几次四小姐的麻烦,有一次还把四小姐推倒在花丛里,膝盖都跌伤了。”
“父亲没说什么?”秦绾皱眉。
看起来秦珠是拿她没办法,已经沦落到趁她不在的时候找秦珑的麻烦的地步了。
“老爷素来不管后院的事,夫人……”夏莲尴尬地笑了一下,转过话题,“大公子后来知道了,但也不好去找三小姐的麻烦。”
“以后雁翎跟着珑儿,只秋菊一个丫头也不像话。”秦绾吩咐道。
“是。”夏莲答应道。
这算是向大小姐投诚,顺便,能将比自己更得大小姐信任的雁翎支去四小姐那里就是意外之喜了。
“告诉雁翎,谁要是伤着四小姐,尽管揍!”秦绾盘算着,雁翎虽然心智上缺了点,但一根筋有一根筋的好处,尤其这傻丫头听话,又天生神力,最适合保护秦珑了。真要派蝶衣或者别的会武的丫头去保护一个小女孩,她还没那么多得力的属下可以用来浪费。
“是。”夏莲的脸色微微一变,但还是应道。
秦绾伸了个懒腰,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的生活太过精彩刺激,倒是让她开始不习惯安国侯府的平淡了。
“小姐。”荆蓝捧着一架古琴笑着走进来,“王爷派人把绿绮琴送过来了。”
“找个地方放着吧。”秦绾有些不感兴趣地扫了一眼可怜的名琴。
“小姐要是无聊,不如出去走走?”荆蓝提议道。
“是你想出去吧?”秦绾白了她一眼。
荆蓝只笑着不说话。
“走吧。”秦绾回头道,“夏莲把琴收了,小心别磕着碰着。”
“是,小姐。”夏莲一方面有些失望小姐没有带着她的意思,但小姐连珍贵的绿绮琴都交给她,也是信任她的吧?
秦绾回房间换了件衣裳,见蝶衣还在整理那些南楚的特产,一份份准备礼物,贴上标签,就没有打搅她做事,叫上了荆蓝和执剑就出门了。
“小姐,我们去哪里?”一出门,执剑便兴致勃勃地问道。
“你以前不出门?”秦绾好奇道。
“这个么……”执剑摸了摸鼻子,有些郁闷,“在王府要当班,离岗一步就是失职,小姐也知道朔夜那个脾气,属下可不敢去挑战他的底线。”
秦绾无语,所以说执剑这种性格,怎么在王府里混到朔夜之下的第二人,居然还没被拉出去砍了的?
“我们去看看铺子,有合适的就盘下来。”秦绾道。
“这样的话,小姐不如去明月楼看看。”执剑提议道。
“明月楼?那不是和王爷的摘星齐名的首饰铺子吗?这个,恐怕人家不愿意转吧?”秦绾怔了怔。
明月楼和摘星齐名,但明月楼专门经营玉器,和摘星冲突倒不是很大,只是价格更贵,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敢进去的。从前欧阳慧喜欢玉器,李钰倒是带她去逛过几次,偶尔也会带些新品给她,因此她对明月楼反而比摘星更熟悉些。
这样的铺子,一般后面都是有后台的,等闲不可能转让。
“年初的时候,明月楼出了点事,有人从里面买到了假货,还宣扬得大半个京城都知道了。”执剑道。
“明月楼卖假货?”秦绾惊奇道。这个……不会如此自砸招牌吧?
“不知道。那个自称买了假货的客人天天上门去闹,还雇了一群市井混混在店门口恐吓女眷。”执剑无奈道,“小姐也知道,能进得了明月楼的女眷,非富则贵,哪里肯与这些地痞无赖纠缠,纷纷不上门了。掌柜无奈,只能赔钱了事。”
秦绾听得直摇头。赔钱了事,破财消灾,看似无奈之举,可实际上反而害死了明月楼。原本别人可能还在犹豫究竟是明月楼卖了假货,还是有人故意讹诈,但掌柜一赔钱,在外人看来,无疑是自认了店里卖出的是假货。这种高端的店铺,信誉没了,还有哪家贵人愿意上门,而次一等的人家,又承受不起明月楼的价格。
“地痞无赖这么捣乱,京城令就没管管?”荆蓝疑惑道。
她跟着秦绾之前,正好有别的任务,对于京城的小道消息反而没有执剑灵通了。
“那时候,新任京城令不是还没上任吗?”执剑一摊手。
“有人算计好的。”秦绾微微皱眉。
信任京城令宋忠,是张氏的表亲,宋雅和宋敏还在安国侯府住了一阵子的。那个时候,京城没有京城令,应对这种小事执行力不够,难免被人钻了空子。
“不管怎么说,反正现在明月楼的经营日渐惨淡,这个时候大小姐愿意接手的话,应该还是有可行性的。”执剑道。
秦绾不禁有几分心动。
明月楼专营玉器,是因为有专门的玉料路子,若是能把明月楼连同这条线路一起接手过来倒是不错。赚钱不说,最重要的是,她喜欢美玉嘛。
“走吧,去看看。”秦绾立即下了决定。
明月楼从前秦绾也去过几回,自然认得路,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比起前两年她来的时候,明月楼的门庭冷落了不少,当然,并不是指客人少,这个地方,原本一天也接待不了几位贵客。只是,空荡荡的大门口竟然攒了一层灰,看起来一片萧瑟。
秦绾抬脚走进去,半晌也没见有个招呼的人,不像从前,从门口开始就有温柔知礼的侍女接待。
“有人吗?没见有客人上门吗?”荆蓝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小姐久等了。”好一会儿,一个中年男子才急匆匆地从里面跑出来,满脸堆笑道,“小店前几日才到了一批新的玉料,刚刚由大师雕琢成器。”
“于掌柜,我前两年来的时候,明月楼可不是这般光景啊。”秦绾打量着殿中的布置,随意道。
她是认识这个人的,于湛,明月楼的掌柜,原本明月楼是不需要来一个客人就由掌柜亲自出面接待的,于湛素来只接待最尊贵的贵人。但看如今的模样,好像整个明月楼也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一言难尽。”于湛苦笑了一声。
他也不记得这位小姐前两年是不是来过明月楼,只是,如今明月楼的冷清,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了,除非这位小姐是刚刚从外地回京的,不然就该知道原因。
“有什么好东西,拿出来给我家小姐瞧瞧。”荆蓝道。
“是。”于湛隐晦地扫了她们一眼,去里屋拿出了一个锦盒来。
他能做明月楼的掌柜,自然是眼光够毒,看得出来秦绾的衣饰虽然看上去简单,但料子都是最好的,低调而优雅。头上唯一的一件饰品却是摘星这个月的新款,仅此一件的,听说刚一上架就被人预订走了,只放着展览了三日。何况,一般的富家千金出门只会带着侍女,身边能有护卫跟随的,绝不是普通人,不是富,是贵。所以,他根本就没介绍柜台里摆放的普通首饰,直接就把最好的东西拿了出来。
秦绾悠然坐下,荆蓝上前小心地打开了锦盒。
黑布的绒垫上,摆放着一套罕见的玉饰品,分别是一对玉镯,一对耳坠,一块玉佩,三支发簪。
秦绾见过的美玉不少,尤其之前的那套青玉莲花更是极品,但眼前的玉饰如此深浓的色却极为难得,尤其雕刻也极为精美,那块玉佩更是整个雕刻成一朵盛开的芙蓉花,和耳坠上垂下的两朵小小的芙蓉相映成趣,做个项圈挂在脖子上一定更好看。让她一见就喜欢上了。
就在她欣赏的时候,于湛又亲自沏了新茶端上来。
“多少钱?”荆蓝看了看秦绾的脸色,直接问道。
“两万两。”于湛犹豫了一下答道。
这块玉是他费了很大功夫求来的,又精心雕琢打磨,可终究没有挽回明月楼的颓势。两万两,只是堪堪够这套首饰的成本而已。只是他看得出秦绾不是普通人,与其赚这一笔,还不如结个善缘,或许还有起死回生的机会。若是不能,多赚个一两万两银子又有什么用?
思来想去,他还是下定了决心。
试一试,总比坐着等死强。
秦绾是什么样的人,一听这个价格就能猜到于湛的心思,不由得微微一笑,放下了那块芙蓉玉佩。
于湛见状,又被她一笑,不由得心下惴惴。
被看透了?不过被看透也好,说明这个女子确实有几分本事。
“殿下,听说去年殿下送给贵妃娘娘的寿礼,那尊白玉观音就是明月楼进上的?”就在这时,门口处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那就进去瞧瞧,有喜欢的就买下来。”回答的也是一个熟悉的声音,虽然温柔,却不难听出其中的一丝厌烦。
秦绾不由得笑起来,这还真是冤家路窄。
不过,江涟漪显然是听不出来李钰的不耐的,整个人如小鸟依人般依偎在李钰身边走进来。
“秦绾?”一进门,江涟漪才发现里面已经有客人了,不禁有些不悦。
江大小姐要买东西,自然要将店里的人都赶出去,不过,就算她再无知,至少也知道秦绾不是她一句话能赶走的普通闺秀,当然就更不高兴了。
“太子殿下好兴致。”秦绾似笑非笑地看着李钰。
“咳咳。”李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下意识地就把手臂从江涟漪手里抽出来,有些不自在地道,“秦大小姐。”
江涟漪愣了一下,看看李钰,又看看一派淡定的秦绾,目光一凛,又往李钰身边靠了靠,仿佛示威地瞪了秦绾一眼。
秦绾哂笑,只想说江小姐你不用像护食似的护着太子殿下,她眼睛瞎了才会再看上这个渣男好么?
“秦小姐也喜欢玉饰?”李钰硬着头皮道。
倒不是他怕秦绾,只是,不久前他才和眼前这人达成协议要废了江涟漪,然后他就带着江涟漪亲亲热热地出现在她面前,尤其秦绾还是……她的师妹,总让他心里有点发毛。
含光寺的那个夜晚,幽暗的佛堂灯火明灭下单薄的身影,之后好几个晚上,太子殿下都梦见一尊巨大的佛像在黑暗中冷冰冰地看着自己,然后佛像忽然变成了万箭穿心满身鲜血的欧阳慧在对他笑,再然后,欧阳慧一下子又变成了一脸淡定的秦绾,最后……他就被吓醒了。
李钰实在没办法,找太医开了安神药,喝了几天才算睡得着觉。
偏偏这个时候,他又看见了害他做噩梦的秦绾!
于是,秦绾拿着玉饰的模样也让李钰觉得别扭起来,怎么连喜欢玉饰这个习惯都跟她这么像!
“也?”秦绾挑了挑眉,目光慢慢落到一身金光璀璨的江涟漪身上,悠然道,“莫非江小姐也喜欢玉饰?”
李钰闻言,脸色又是一黑。
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吧?她能不知道江涟漪喜欢的是闪亮的东西,金银、宝石、明珠,而不是低调的玉饰吗?何况,就算她真不知道江涟漪的喜好,至少也应该了解,喜欢玉饰的是欧阳慧。
“那么,就不打扰殿下和江小姐挑选了。”秦绾转头道,“于掌柜,明天把这个送到安国侯府来。”
“是。”在一边当隐形人的于湛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原来这位就是当初被传为疯女的安国侯府大小姐,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他当然不信秦绾是因为身上没带银子才让他明天送东西过去的,自然是看懂了自己的意思,有意商谈了。
“等等!”江涟漪上前一步,制止了于湛想要收起锦盒的动作。
“江小姐有什么吩咐?”于湛微笑道。
“这个……本小姐要了!”江涟漪指着锦盒,趾高气扬道。
“这……”于湛一愣,随即赔笑道,“江小姐,这套玉已经被秦小姐定下了,您是不是瞧瞧别的?小店还有一套红玉芙蓉首饰,更适合江小姐的气质。”
“本小姐就是要这个!”江涟漪冷哼道,“她不是没付钱么?”
于湛也算看出了江涟漪就是存心来捣乱的,不由得有些为难地看了李钰一眼。
其实他刚才的话也不全是敷衍,他和玉打了大半辈子交道,自然看得出,江涟漪的气质娇蛮活泼,并不太衬得起玉那种雍容大气。
然而,李钰竟然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注意到于湛求救的目光。
“看什么看?”江涟漪娇喝道,“说吧,多少银子?本小姐买了!”
“江小姐,这……”于湛急出一头的汗。
他要是讨好了江涟漪,太子殿下日理万机,也未必能有闲心帮他一把,而秦大小姐这边却是得罪定了。要是选择秦绾,江小姐却不是个忍得下气的人,性子上来怕是当场砸店都有可能,江丞相又是个极度护短的,秦大小姐是否拦得下来还是个未知数。虽然说,看得出来太子和秦大小姐也是认得的,而且关系不浅,可毕竟江小姐才是未来的太子妃。
一时间,他竟是左右为难。
秦绾叹了口气,于湛也是个人才,她并不介意帮他解个围卖好。更何况,在她看来,江涟漪根本就是秋后的蚱蜢,蹦跶不了多久的废物,连她自以为是靠山的李钰其实也不站在她这边。
“荆蓝。”秦绾叫了一声。
“是,小姐。”荆蓝笑吟吟地从怀里数出银票,塞进于湛手里,脆生生地道,“于掌柜数数,这里是两万两银票。”
“不许拿!”江涟漪急道。
“这个,江小姐,就算是太子殿下,也不能阻拦我们小老百姓做生意啊。”于湛无奈道。
“现在,我已经买了。”秦绾轻描淡写道。
“你!”江涟漪气急,转身又拉着李钰的手臂摇了摇撒娇道,“殿下,你说句话嘛。”
李钰头疼,瞥了一眼秦绾,却见那眼神里一片嘲讽,仿佛在说“我让你废了这个太子妃真的没错吧”。要说从前他也没觉得江涟漪如此不识大体,顶多是有点小性子,娇蛮了些,但也还是很可爱的,怎么最近半年越来越过分了?
秦绾哂笑不已。从前有欧阳慧在,李钰和江涟漪享受着偷情的刺激,越是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眼中看到的就越是对方的好。如今没有欧阳慧夹在中间了,等到长时间相处,人的本性自然就全部爆发出来了。越来越不满,于是越来越只看见对方的缺点。
李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总是会不自觉地把江涟漪和欧阳慧做比较,然后又和秦绾比,然后就越发觉得厌烦。
若说欧阳慧还有家世这个硬伤,那秦绾可称得上完美了。
他和李钧不同,李钧不喜欢太过聪慧的女子,认为妻子只要替他管好后院,生儿育女就足够了,最好还能美貌温顺听话。但李钰是个有野心的人,尤其和欧阳慧相处多年,更明白有时候一个聪明能干的妻子能做到很多男人做不到的事。
秦绾说得对,江涟漪确实担当不起太子妃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