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毁灭
狂风裹挟着铅黑色的雨云，渐渐遮住了金色的太阳，热烈的阳光暗淡下来，被风吹拂而起树叶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异常高大的蕨类植物在风中摇摆着起落。
弥漫在空气中那浓浓的血腥味稀薄了几分。
一支百人规模的星灵正沿着一条清澈的小河竭力奔跑着，后面就是密密麻麻的跳虫，这些生着膜翼的怪物仿佛乘风而行，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他们袭来。
这些星灵里绝大部分都是卡莱，这一阶层为神之长子贡献了近乎所有的科学家、工程师以及在各个领域建树颇丰的各式学者。
但卡莱内却唯独没有战士，这是圣堂武士阶层的特权。
圣堂武士的职能与行事作风更像是崇尚荣耀与正义的中世纪西欧骑士，战时他们挎着战马手握骑士枪守护公爵的财产，和平时期则谦逊待人，礼让妇女。
而星灵内的阶层制度要比人类的还要死板严苛许多，作为平民的卡莱们，就算是与圣堂武士平起平坐，甚至是并肩而行以及交谈都会被视为无礼的行为。
正如圣堂武士生来就拥有战斗的权利一样，卡莱阶层的星灵自出生，就注定只能是平民。
无论一位相位技师立下过多么显赫的战功，哪怕是在极危难的关头修复过一艘航母，拯救数千船员的生命，亦或者参与设计和建造过恢宏无比的方舟，卡莱就是卡莱，永远没有晋升成为圣堂武士的资格。
星灵的社会就是如此，历经万世浩劫的洗礼，他们变得畏惧于改变，认为分明的阶级制度能够减少冲突与分歧，每个阶层都有各自的职能，互不阶跃。
卡莱不需要掌握圣堂武士的战斗技巧，面对异虫时他们自卫的手段极少，一旦遇到虫群，就只能是无力被戮。
然而在与异虫爆发了全种族层面的战争后，他们才发现，即使圣堂武士再如何勇武，数量还是远远不够，基数就那么多，因此才消耗不起。
正是如此，达拉姆才重启了净化者计划。
可一直延续下来的阶级制度依旧存在，如今卡莱仍然无法成为圣堂武士，在这虫群肆虐的艾尔，与异虫对抗时，他们仅有的选择就是逃跑。
阿萨克斯奔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与其他人拉开距离，异虫随时都可能会出现。
燃烧着的蔚蓝光刃仍旧炙热，强健的腿部肌肉与强化装置能让阿萨克斯能够以冲锋时的速度前行，脚下都暗褐色泥土都被犁开，微微破损的盔甲闪烁着金色的光芒，莹蓝色的单薄护盾浮现点点波纹。
不过阿萨克斯真的有些倦了，异虫从来就杀不干净，像是蚀骨之蛆一般紧随着他们，使劲浑身解数都甩不掉。
它们从幼虫孵化到成虫，只需要很短的时间，而一位训练有素的圣堂武士，却必须用大量的时间与资源来培养。
在星灵与异虫之间这场堪比绞肉机的战争中，宝贵的战士死伤相藉，尸横遍野。
“圣堂武士，我感受到了强大的幽能波动……”
卡拉之中传来保护者伊薇尔的讯息，原本她同样是一位强大的战士，激荡的可怕幽能能够轻而易举地引发恐怖的幽能风暴，将大地与山川顷刻间撕裂。
只是之前为了对抗消耗了大量的幽能，此刻更是身受重伤，被两个卡莱支起担架驮扶着前行。
“幽能？”阿萨克斯心中一寒，携带幽能的异虫高阶兵种能够轻而易举将他们所有人杀死。
“那不是异虫……”伊薇尔明晰了阿萨克斯内心所想，“冰冷又炙热，像是黑暗圣堂武士……”
“又是那些卑鄙的家伙！”阿萨克斯怒火中烧，他没想到黑暗圣堂竟然还不依不饶地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又不太像，我见过他们的幽能，那是象征死亡的冰寒，极具侵略性。”伊薇尔否认，“黑暗圣堂武士就像是锐利的刀锋，能够刺穿一切。”
“而在这股幽能里，我只感受到了……”
“暴虐的毁灭……”
“毁灭……”阿萨克斯弄不清楚伊薇尔究竟想要表达些什么，这么抽象的解释，他实在想象不出将要面对的敌人是什么。
伊薇尔没有继续说下去，卡拉再次沉寂了，阿萨克斯也不再追问，不管敌人有多可怕，他都必须带着自己的族人杀出重围。
他们并不是孤立无援的，通过卡拉，伊薇尔了解到这附近就有一个大型的庇护所，其内驻守着一支才自静滞状态中苏醒的龙骑士部队。
驰援的圣堂武士冒着孤军深入，陷入重围的危险赶来，满载战士的运输船在战机掩护下正快速赶来。
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寄希望于增援部队能够在异虫追上他们之前抵达，与跳虫比较速度只能是死路一条。
“族人们！”阿萨克斯感受到了卡拉之内压郁的恐惧惊惶，“我们绝不能就此放弃！”
可是异虫是不可能放过他们的，全速奔跑着的跳虫就像是疾驰的彪马，同时激升的肾上腺素能够还在一刻不停地刺激着它们，其速度仍在不断攀升。
阿萨克斯回头之间，就有负责断后的两个狂热者落入跳虫的包围之中，这些杂碎怒吼着，森白的利爪与獠牙上还沾着他族人的碎肉。
狂热者们将手中蔚蓝光刃挥舞成连天的光幕，任何扑向跳虫刹那间就被搅成碎片，可是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那两个与阿萨克斯交际颇深的圣堂武士在支持了片刻后就被淹没。
跳虫发出类似鬣狗分食猎物时的呜咽声，它们正用利爪将狂热者的盔甲撕裂，然后把还在挣扎的星灵撕成数块，随即张开腥臭的血盆大口，狼吞虎咽地将尸体吞噬一空。
异虫一旦远离菌毯，就只能通过直接吞噬其他生命补充能量，尤其是在混乱无序野生异虫内，在它们极度饥饿之时，往往会互相厮杀，把同类吃掉也是常有的事情。
一个又一个星灵被跳虫的利爪钳住，接着活生生地被撕裂吞噬，那深紫色的血是如此的触目惊心，卡拉中回荡着痛苦的心灵尖啸。
令阿萨克斯绝望不已的是，不过是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就有三分之一的族人在他的眼前被杀死。
他一直都搞错了，体质较于圣堂武士孱弱许多的卡莱们是根本跑不过异虫的。
这一次，所有人都逃不出去。
忽然之间，原本就阴郁无比的天空转瞬间就漆黑了无数倍，乌云翻卷着，紫色的雷霆从天而降，风愈来愈凛冽，漫天飞舞着破败枯黄的枝叶，地平线上像是升起了一个猩红色的影子。
嘶吼咆哮着的虫群仿佛是望见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竟然放弃了爪中的猎物，缓缓退却。
阿萨克斯昂起头，温凉的雨水簌簌落下，在他蔚蓝的眼眸中。
“毁灭降临了……”伊薇尔突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