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你不在意我，也不爱我

  “他想带荣欢走，那也要看荣欢自己愿不愿意。”云鸣道。
  云夫人：“她愿不愿意那是她的事，你一个外人插什么手？”
  云鸣摇头，“我是荣欢的朋友，难道连为她说一句话的资格都没有吗？荣欢已经说了不肯原谅他，我当然跟她一个态度，今天只要荣欢自己不愿意，谁都没法将她带走。”
  说着，他对纪清河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
  纪清河走上前来：“鸣哥，我感激你对荣欢这么照顾，不过这到底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你管这么多，恐怕不太妥。我知道她生我的气，我这不是来和她道歉和解了吗？她愿不愿意跟我走，还要我跟她谈过再做定论，不然鸣哥是想让她一直待在你这里？”
  云鸣还没说话，云夫人就沉声道：“这叫什么事！”
  她对云鸣道：“我能理解你想帮朋友的心情，但是清河说了，人家夫妻俩要好好谈谈，你难道还要拦着不成？”
  叶荣欢从云鸣身后走出来，对他道：“鸣哥，多谢你这么帮我，不过我也的确不能一直待在你这里，我想和他好好谈谈。”
  叶荣欢自己都开口了，云鸣自然不好再拦纪清河，只能对叶荣欢道：“有情况叫我，在我这里，总不能让你被人欺负了。”
  云夫人脸色又是一变，云鸣这话指向性实在是太明显，人家夫妻说个话，能被谁欺负？！
  她忍着气，将云鸣给拉出去了。
  房间里立即只剩下叶荣欢和纪清河。
  “我来接你回家。”纪清河沉默许久，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叶荣欢没应声，她其实压根就没想和纪清河谈什么，刚才之所以那样说，只是不想云鸣为她和纪清河以及云夫人发生冲突而已。
  她脚下一动，就碰到了一样玩具。
  她蹲下身，将地下刚刚没收起的玩具一样一样捡起来，有条理地整理好，放回原处。
  “牧晴的事，只是个误会。”纪清河又说，“我只是利用她故意气你的，你……不要和我生气好不好？”
  叶荣欢头都没抬，收拾完了玩具，她又将刚才越越画过的画纸一张一张整理整齐，检查过确认颜料都干了之后，用夹子夹起来，仔细放到了旁边的柜子里。
  “郁扬——”
  听他忽然提到这个名字，叶荣欢动作一顿。
  纪清河目光锁定在她身上，自然发现了这个细节，胸中顿时一阵窒闷。
  他说什么她都不理，唯有说起郁扬，她才愿意分他一点注意力。
  他强忍某些情绪，继续道：“我不会再追究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感情，只要你和他像之前一样，再也不见面，再也不联系，我就不会再为难他。”
  顿了下，他又补充：“之前的事，我也不会再追究了。”
  他说着，眼底露出自嘲的情绪。
  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也会对一个人这样妥协，连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也愿意容忍。
  他心想自己的退步已经很大了，却忽然听见叶荣欢开口，说：“我不愿意。”
  纪清河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什么？”
  叶荣欢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愿意。”
  她抬头看他：“这就是我很讨厌你的一点，好像占据了主导地位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刚刚是在要求我？可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如果我很爱你，爱你胜过一切，那我会听你的，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你刚才所说的简直就是恩赐，但是我本来就想要和你离婚，为什么还要委曲求全地答应这个要求？”
  纪清河一颗心既冷又沉，有些错愕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叶荣欢低了头，继续手上的动作，“继续和你的婚姻，我得不到任何好处，还没有人身自由，甚至连自己和谁交往和谁见面都要受你控制，仿佛一个傀儡。和你离婚，逃脱你这个牢笼，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再承受你莫名其妙发的脾气，不用理会那些莫名其妙跳出来骂我说我配不上你的女人，不用受那些莫名其妙的气。”
  纪清河语气僵硬干涩：“我——是困住你的牢笼？”
  叶荣欢说：“不是吗？我有说错一句话？”
  纪清河沉默无言。
  她没说错，一句话都没说错。
  只是她不说，他甚至都不知道，原来她心里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他的情绪都牵系在她身上，他为她不关心他而闹别扭，为她不在意他而生气，为她不肯喜欢他而刻意搞出许多没必要的事情来。
  可是这些，在她眼里，只是他莫名其妙发脾气，莫名其妙让她受气。
  他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自己翻涌的情绪。
  他想解释什么，最终那些话却一个字没说出口，只道：“跟我回家。”
  叶荣欢将颜料一支一支地放回盒子里，盖起来，放回原处，头也不回地说：“我不会和你回去。”
  “不和我回去？那你想怎么样？继续留在这里吗？你就那么不想离开他？”纪清河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语气中就带了嘲讽和怒气。
  叶荣欢没说话。
  他说这样的话，刚到纪家的时候听到，她表面不显，背地里却会感到生气、感到委屈。
  但是现在，已经习以为常，她已经可以当做没听到。
  纪清河话说出口就后悔了，只是要他立即就道歉，是不太可能的事。
  更何况，叶荣欢的反应，让他不得不多想。
  这么好的机会，云鸣不可能放过，那么他们这段时间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她是不是就像他刚才说的，想要继续留下来？
  她心里对云鸣……是什么感情？
  这一切猜想，都让他感到不安，并且有些焦躁。
  偏偏叶荣欢在这时候，语气平静地道：“对，我就是不想离开他——随你怎么想吧，只要你乐意。”
  又说：“你今天来找我，是把离婚协议带来了吗？”
  纪清河一听这话，火气有些压制不在：“你还想和我离婚？”
  他忽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你是忘了在我手里的把柄？你不在乎了是不是？”
  话音落下，房间里就陷入一片死寂。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纪清河脸色变了一下，张嘴想要道歉补救，却终究僵着没开口。
  叶荣欢一个动作凝滞了许久，她缓缓地深吸一口气，有些认命地闭了闭眼，而后站了起来。
  之前纪清河解释过牧晴的身份过后，她就明白，这次的离婚，恐怕又要不了了之。
  纪清河不同意放手，她又没了理由，就只能选择妥协。
  只是她心里难免还抱了一丝侥幸，这段时间以来，纪清河在她某些事情上的容忍，让她看到了他对她的纵容。
  所以就忍不住想，既然之前就没用那把柄威胁她，那么这次，是不是也会一样？
  然而最终还是失望了。
  他对她当然是纵容的，但是那份纵容也有限度，恐怕只是为了让他的“游戏”更加有趣一些。
  想想也是，他怎么可能那么好心就放过了她？
  “我……”纪清河想说些什么，叶荣欢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径自出了房间。
  纪清河跟出去，就见她走到云夫人和云鸣面前，礼貌地微笑，说：“鸣哥，这两天多谢你收留我，很抱歉给你添了些麻烦。”
  云鸣有些诧异地看向她：“你要回去了？”
  叶荣欢点头。
  身后的纪清河闻言，有些错愕，有些欣喜，松了一口气。
  云鸣看了纪清河一眼，对叶荣欢道：“有事给我打电话，我能帮你的，都不会推辞。”
  云夫人笑容僵硬地警告了他一眼，“你这说的什么话？人家荣欢有什么事不是还有清河吗？你一个外人凑什么热闹？”
  在叶荣欢和纪清河出来之前，云夫人正在教训云鸣，反反复复地提他不过是一个“外人”，不该多管人家夫妻的闲事。
  这会儿又听见这两个字，云鸣笑意微敛，没说话。
  纪清河上前来，跟云夫人说了几句话，又对云鸣说：“鸣哥，我们走了。”
  自从为了叶荣欢和云鸣闹翻之后，他就没再叫过云鸣“哥”，今天来叫了两次，两次都不带善意，只有警告。
  从云鸣住的地方走出来，到上了车，纪清河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没想到前一秒像是要爆发更大的冲突，后一秒她忽然就妥协了，说愿意回去。
  纪清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后座上，叶荣欢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中间隔了一个位置，就像是隔了一道跨不过去的天堑。
  他想了想，终于还是说：“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那样的话。”
  叶荣欢看向窗外，没搭理他，只是唇角微微一掀，露出又是嘲讽又是苦涩的笑容。
  这算什么？
  威胁达成了目的，又道歉说不该那样做，知道做了？
  叶荣欢一直没搭理他，纪清河心中忐忑，却又有着浅淡的喜悦。
  不管怎么样，她愿意回家了。
  车停下，叶荣欢下了车，径自往里走。
  纪清河见她并没有露出排斥的神色，悄然松了口气。
  然而一进门，他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牧晴站在叶荣欢前方，诧异地一挑眉，笑容讥诮而玩味：“回来收拾东西的？你们什么时候去办理离婚？”
  纪清河面色一沉，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小姨！”
  又看向从后面走来的邵崇杉。
  ——这怎么回事？他离开之前不是跟邵崇杉说拜托他把牧晴带到他另一栋房子里吗？怎么人还在？
  邵崇杉无奈地一摊手。
  说起来容易，但是牧晴这女人是那么好哄的吗？他实在搞不定啊！
  而且她好像猜到纪清河干什么去了，更不可能离开。
  牧晴看见纪清河对邵崇杉使眼色，笑容微微一收：“清河，你这事实在是做得不地道，为了一个外人，你要赶我走？”
  纪清河说：“小姨，她不是外人，她是我妻子。”
  叶荣欢不想站在这里听他们掰扯，绕过对方，自顾自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
  “站住！”牧晴沉声一喝，挡在她面前，“叶荣欢小姐，我希望——”
  “让开。”叶荣欢不耐烦地道。
  牧晴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请你让开，说得不够清楚吗？”
  牧晴怒极反笑：“我不让你又能把我怎么样？难道还能对我动手不成？恕我直言，叶荣欢小姐，你这素质——啊！”
  叶荣欢猝不及防抬手一推，牧晴没防备，直接朝后倒去。
  纪清河吓了一跳，大步上前将人扶住。
  牧晴在那瞬间下意识护住了肚子，她一脸的后怕和愤怒，“叶荣欢你——”
  “不是你让我动手的吗？”叶荣欢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面无表情，冷声道：“牧晴小姐，你可能是被人捧太久了，所以觉得所有人都得让着你，但是不好意思，我没有这自觉，你既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就该有这觉悟。”
  牧晴气得脸色铁青，她抬手就朝叶荣欢的脸扇来！
  叶荣欢还没来得及躲，牧晴的手就先被一把拉住了。
  “够了！”
  牧晴被纪清河警告的眼神刺激到，声音尖锐道：“你什么意思纪清河？你要维护她？！”
  纪清河好不容易才把叶荣欢带回家来，自然容不得牧晴继续这样针对她，“小姨！你别闹了行不行？！”
  “我闹？！你什么意思？！她刚才做了什么你没看见？！你偏袒她就算了竟然还这样说我？！”
  纪清河道：“是你先招惹她针对她的！”
  “你是执意要护她了是不是？！”
  叶荣欢被吵得头疼又心烦，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逗留，抬脚就径自回了房间。
  一边旁观的邵崇杉捂着耳朵，无奈地道：“别吵了，人都走了你们还吵什么？”
  牧晴回神一看，叶荣欢果然没影了。
  她哪里甘心就这么算了，当即就要再去找叶荣欢。
  没走两步，却被纪清河拦住。
  牧晴气得胸口直起伏，“纪清河！你——”
  “小姨。”纪清河有些疲惫有些无奈道，“我求你了，不要再针对她，行不行？”
  牧晴冷笑，“如果我非要针对她呢？你又打算怎么办？”
  纪清河皱起眉头，道：“这几天我和她之间的事要好好解决一下，恐怕没有时间顾及你，我在西湘园那边的房子已经收拾好了，你先过去住几天吧。”
  牧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还真要赶我走？为了那个叶荣欢？！”
  又冷笑：“什么叫过去住几天？恐怕是过去了就回不来了吧？！纪清河，你好，你很好！”
  纪清河沉默着不辩解。
  牧晴是个很固执的人，他觉得要让她改变对叶荣欢的态度，和对方和平相处，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两人间他也必须有所取舍，所以根本没必要跟她解释。
  反正解释了她也不会接受。
  牧晴见他沉默，气得转身就走。
  纪清河对邵崇杉道：“麻烦你帮我送一下，那边的密码你也知道。”
  邵崇杉认命地摆摆手，起身跟出去了。
  纪清河这才往叶荣欢的房间去，他刚一进门，脸色就变了：“你在干什么？”
  叶荣欢正在收拾东西，闻言没抬头，也没搭理他。
  纪清河大步走过去，拦住她，沉声问：“你干什么？你想去哪里？”
  叶荣欢说：“我想回家，有问题吗？”
  纪清河抓着手中衣服的手紧了紧，“这里难道不是你的家吗？”
  叶荣欢沉默着没说话，传递给他的答案却清晰明了。
  忽然想到郁扬那里，纪清河又问：“你想回哪个家？”
  叶荣欢不回答，只道：“把衣服还我。”
  纪清河手里抓着刚刚从她手里抢过去的衣服，抓得都皱了。
  纪清河不给，“你不许回去，就在这里！”
  他的话里莫名有股委屈的味道，然而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他抓着她东西不给的样子，想一个和家长闹脾气的小孩。
  叶荣欢看了他一眼，没再理会他，自顾自从衣柜里又拿了一件衣服，叠起来，放到箱子里。
  衣柜里衣服很多，不是非要他手上那件不可，纪清河这做法实在有点幼稚。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纪清河站在一边，有些无措的样子，他嗓音微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威胁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只说拿她把柄威胁她的事，却不提关于郁扬的那个要求。
  他心里都清楚，两人间的问题，他可以退让，但是关于郁扬，绝对不可以。
  他又跟叶荣欢说了几句话，叶荣欢一句都没有搭理他。
  他忽然真切地体会到，冷暴力有多难受。
  他最终默默走出了房间，去找贺阿姨。
  贺阿姨从那天后，对他就不怎么亲近了，“纪少，您有什么吩咐？”
  纪清河闷闷地说：“她在收拾东西，说要走。”
  贺阿姨呐呐应道：“……哦。”
  “我拦不了她，她甚至不愿意告诉我她要去哪里。”他看向贺阿姨，“您帮我问问？”
  贺阿姨张了张嘴，犹豫了下，最终只能长叹一口气，“我就帮您问问，但是其他的，可能帮不了您。”
  说实话，之前她对纪清河是真的很失望，但是后来知道牧晴的真实身份，邵崇杉又跟她吐槽了一些，她心里就很复杂，虽然知道纪清河有些惨，但是又觉得，他这样……有点活该。
  “那您快去，她东西都快收拾得差不多了！”纪清河催促道。
  贺阿姨擦干手上的水，过去敲敲叶荣欢的门，得到允许后进去了。
  纪清河忍不住走到门边上，支起耳朵听——尽管其实什么也听不到。
  过了好一会儿，纪清河等得心焦的时候，门终于被从里面拉开。
  纪清河急忙站直身子，后退了一步。
  贺阿姨走出来，小声道：“问出来了，少夫人说是想回乡下，去她奶奶那里。”
  纪清河急忙问：“那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走？”
  “说是这会儿就走。”
  纪清河皱着眉头，“她买票了吗？”
  “好像还没有吧？”贺阿姨不确定道，想了一下，又说：“应该是没买，我记得以前聊天时说起过，她说回她奶奶那里的飞机和火车票都很充裕，不需要提前买。”
  纪清河急忙道：“那麻烦您再去帮我拖住她，千万别让她买票！”
  然后他飞快地打开手机，查看了一下叶荣欢可能会买的所有航班和高铁火车，截图发给唐助理：“把今天的票都买完！立刻！马上！”
  唐助理一脸懵逼，不知道上司为什么会下这么奇怪的一个命令，但是纪清河语气急迫，他也不敢多问，急忙照做。
  谁知道完成后，纪清河又说：“你好好守着，看见有人退票就在第一时间给买下来，不要漏掉一张！”
  唐助理：“……是。”
  于是等叶荣欢拖着行李出来，纪清河就道：“你现在就要走吗？现在这么晚了……”
  贺阿姨也附和道：“是啊，现在天都黑了，您到家的时候都什么时候了？那得多不安全啊。”
  叶荣欢摇头：“没事，到时候我让人来接我。”
  纪清河忽然道：“你买票了吗？要是没有票了怎么办？”
  叶荣欢觉得纪清河有些奇怪，但是懒得多想。
  贺阿姨却也道：“对啊，要不您先看看有没有票？”
  叶荣欢说：“去那边的人少，票很多，不用担心。”
  纪清河说：“万一呢？”
  叶荣欢皱眉看他一眼，拿出手机打开了购票软件，然后——
  叶荣欢：“……”
  见鬼了。
  所有的高铁、火车、飞机，都没票了。
  她又换了个目的地，是离她原先的目的地比较近的一个地方，去那里的话，到时候可以转乘大巴，虽然麻烦一些，但是也可以回去。
  然而仍旧是一样的结果。
  没票了。
  叶荣欢眉头死死皱紧，倏地看向纪清河，“是你做的？”
  纪清河下意识否认：“不是我。”是唐助理做的。
  叶荣欢冷笑，她都还没说是什么，纪清河就否认了，还说不是他？不是他他怎么知道她问的什么？
  贺阿姨凑过来一看，“哎呀，没票了？”
  她就道：“没票了正好，反正现在时间晚了，您也不太方便，还是等等吧？”
  纪清河张了张嘴，正想说不要走了。
  叶荣欢却迅速地操作几下，买了张第二天早上的票。
  贺阿姨看了纪清河一眼，干巴巴道：“您这是要……明天早上走啊？”
  “嗯。”叶荣欢点头，抿了抿唇，没看纪清河一眼，跟贺阿姨说了一声，就拖着行李又回房间去了。
  纪清河看着她的背影，在原地站了许久没动。
  贺阿姨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无声叹了口气，自己回厨房去了。
  晚上的时候，叶荣欢反锁了房门，没让纪清河进去。
  纪清河回了自己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了那份协议，以及旁边的一个U盘。
  他沉默地看着，皱着眉犹豫了将近两个小时，乱七八糟地想了许多。
  最终他一咬牙，拿起这两样东西，下楼，敲响了叶荣欢的房门。
  他敲了两下，里面没声音。
  又敲了两下，叶荣欢还是不理他。
  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想搭理他，所以装作没听见。
  他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被拒接了。
  他现在确认了，她没睡着，只是单纯地不想理他。
  他就给她发信息：我有事找你。
  过了很久，都没得到任何回应，他又发：很重要的事。
  等了将近五分钟，他都要失望离去了，房门终于被打开，她没开灯，昏暗的房间里，她纤细的身影立在他面前。
  “什么事？”
  纪清河看着她，说：“可以让我进去吗？”
  叶荣欢说：“就在这里说。”
  她声音清醒，没有一丝睡意。
  纪清河沉默了下，说：“我想进去说。”
  灯光昏暗，纪清河隐约看见，她似乎皱了皱眉，过了数秒，才转身走回去。
  但是没关门。
  是答应他的意思。
  他心中一喜，踏进房间，反手关了门。
  他正要开灯，就听到她说：“别开灯。”
  “为什么？”
  她坐在床上，似乎是没有多余的耐心敷衍他了，直截了当地说：“不想看见你的脸。”
  纪清河沉默下来。
  “说吧，什么事？”她看了眼时间，都凌晨一点多了，这大半夜的说有重要的事，是在发什么疯？
  纪清河走过去，站在她的面前，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
  叶荣欢看了一眼，“这是什么？又想让我签什么协议吗？”
  “不是。”他声音听不出情绪，“这是之前签的那一份，我给你，还有……装着视频的那个U盘，我都给你。”
  视频他只在当初收到的时候打开过，后来没有看过一次，协议倒是时不时会翻开看，每一次都是在和她吵架后，每到那时候，他看着她签的名字，都会在心里犹豫挣扎，想着这东西要不要拿给她。
  也只有这次，才终于下定决心。
  “你什么意思？”过了很久，昏暗中才响起叶荣欢的声音。
  纪清河低头，只看见她发顶，看不见她的脸。
  他的手仍然在半空，没有收回来。
  “都给你，协议作废，视频毁掉，以后我就不会再拿这个威胁你了。”他说。
  他张了张嘴，想说，我给你，都给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有一个声音在他心里、脑海里，不断地喊着这句话，固执、委屈、又不安，怕自己将这东西递出去的下一秒，就被她抛弃。
  可是终究他也没有说出口，那大概是他最后的骄傲。
  无用的骄傲。
  纪清河感到自己的手都有些酸了，然而叶荣欢还没有动作。
  他忽然就有些慌。
  她接了东西，他会不安，怕会失去她。
  但是她不接，他也忐忑，她连这个都不要了吗？是连最后的机会都不想给他？她对他……已经失望到这个地步了吗？
  “视频我只有这么一份，没有备份，协议也是，只要你接过去，就不作数了。”他急忙解释，顿了顿，说：“我不是骗你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叶荣欢低垂着头，不说话，让纪清河搞不懂她心里的想法。
  他感觉到手心都出了汗，仿佛将纸张都给浸湿了。
  他一颗心慢慢地沉了下来，手往下落了落。
  他说：“我说我喜欢你，你总不相信，我想就是因为这个的原因，我想要是把东西都给你，你会不会愿意相信我的话。”
  他无声扯唇笑了下，有些苦涩，即使她看不见，他依旧抬手，遮住了双眼，像是叹息一样，他说：“可是你啊，连这个都不愿意接……”
  之前说了无数次，她都不愿意相信的话，这时候他又提起：“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只是……希望你能关心我。”
  话落沉默数秒，他又笑了一下，说：“算了，就是我的错，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
  他慢慢地，将手收了回来，手落回身侧的刹那，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总感觉不闭眼，就会落下泪来一样，尽管在这之前，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会那样懦弱。
  仿佛已经看见了无力改变的结局，他深吸一口气，憋在心里的那些话，终究还是忍不住，想要说出来。
  他怕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我特别讨厌郁扬。”他索性盘腿坐在了地上，低头看着地面，“又很羡慕他，甚至嫉妒他，能得到你那样深刻的在意和感情，那是我从你这里，可能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
  “我知道去伤害他，你会生我的气，会对我失望，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还是忍不住，你给了他那么多，为什么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呢？”
  “其实那些怀孕手册，也不全是为牧晴买的，只是为她，我不需要买那么多，其实我在看的时候，想到的都是你怀孕时候的模样……现在我知道这些都是奢望。”
  “我找邵崇杉给了写了整整一个册子的恋爱技巧，因为我不会讨好女孩子，怕没有经验，总是惹你生气。可是他写的也都是垃圾，我看了那个，也总是惹你生气。”
  “我去出差的时候，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我其实没必要出那个差，只是看了一晚上他写的册子，上面说恋人分离许久，会很想念对方，我离开家之后，就总在想，你有在想我吗？你会想我吗？你有在担心我吗？你会担心我吗？我一直盯着手机，可是总等不来你的电话，后来我一想，你或许是不好意思，才不给我打，那我给你打好了，可是……你还是不说，我就知道了，你并不想我，也并不担心我。”
  “因为你并不在意我，也不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