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 心理防卫机制

  这两天,白安觉得自己的幻觉越来越严重了,顾枭寒的声音近得好像就在耳边。
  “白安,是我啊。”他一直这样说。这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像是一道魔咒,只要听着便觉得全身都疼,每一处都叫嚣着痛苦和撕裂,白安拼命地捂耳朵,拼命地往后躲,拼命地抓着头发,发出“呜呜
  ”地闷哼声。
  像极了一个疯子。
  “白安,是我。”
  顾枭寒轻轻地把她搂进怀里,温柔地将她的双手放下,不再让她伤害自己,吻过她的发顶,轻声地说:“白安,你不要这样。”白安空洞的双眼毫无光泽,那一对漆黑的眸子像两个黑洞,像是丢失了灵魂的人,她只觉得这个梦她做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是这样,顾枭寒会温柔地抱着她,在花园,在
  长街,在深夜,在黄昏。
  可每一次当她想回身拥抱他,每一次想把他的脸看清晰时,他就会消失,无数次。
  她不要再上当了,无数次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顾枭寒的教训已经够惨痛了,不要再吃那种苦了。
  她本来就不爱吃苦,不是吗?苦瓜都不爱吃。
  所以她挣扎着要离开顾枭寒的怀抱,奋力地抵抗着梦境的侵袭,甚至捶打着自己的头部,让自己赶紧醒过来,不要再迷失在梦里。顾枭寒难以想象白安到底经历了多少黑夜,才会变得自己就在她眼前她都不敢相认,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他只觉得自己心痛到几乎要窒息,看着她这样,便自责愧悔,恨
  自己没能早点找到她。
  谁能把当年那个开心快活的白安还给自己?
  谁来告诉他,他该怎么救回眼前的白安?
  湖边小屋,湖面宁静,屋内暖和,顾枭寒把那些酒瓶子收拾了出去,在尽量不惊动白安的情况下,将屋子里收拾得干净温暖,窗明几净。
  一切美好得像个世外桃源。
  顾枭寒终于找回了白安,也终于和白安平静地相守。
  除了白安,不再像白安。
  她像是看不见顾枭寒这个人,行尸走肉,不言不语。
  她甚至宁可对着手机里一张顾枭寒的照片时不时地发笑,也看不见活生生在她身边陪着她的顾枭寒。
  每当顾枭寒想去抱一抱她的时候,她就奋力挣扎,不让碰触,她把自己自闭在了一方世界里,不肯走出来。
  他不敢让小越知道,私下里让魏修杰过来看看白安的情况。
  魏修杰观察了一会儿,皱着眉头叹气:“顾先生,白安应该是受到了强烈的打击,难以承受,所以形成了心理防卫机制。”他说着停了一会儿,像是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但见着顾枭寒不说话,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照白安的情况来看,她这是逃避防卫机制,和自骗性防卫机制两种
  病症,她封闭在自己构造的幻想世界里,借以逃避现实,从而进行自我保护……”魏修杰有些说不下去了,他印象中的白安,是一个心理素质极其强大的人,常人不可比,就算是他,也很难破开她的心防,实在很想象,她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用这样
  的方式自我保护。
  “有什么办法可以治好她?”顾枭寒看着白安,轻声问。“一般的心理治疗对普通人是有用的,但白安……恕我直言顾先生,白安不是普通人,能摧毁她的事情必定极为可怕,想重建她正常的心理世界,也极为艰难。”魏修杰倒是
  坦诚,不说那些看似有用的废物,来安抚顾枭寒。
  “我知道了。”
  “顾先生……”
  “你回去跟小越他们说,我有急事先离开了,关于白安的事,一个字也不许说出去。”
  “是。”
  魏修杰点头退下,没有过多地劝顾枭寒不要抱太大希望,他太了解这位他照看了数年的顾先生,那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
  更不要提,白安对他,有着太重要,太特殊的意义。
  顾枭寒看着蜷缩在沙发里小小的一团人,他知道摧毁白安心智的事情是什么。
  在她漫长到像是走不到尽头的苦难人生里,她一直要强,硬扛过了许多的不堪和黑暗,虽然看似强大,其实内心早已密布裂痕。当年她疯了似地告诉顾枭寒,她活着,就是一场错误,在那时候,顾枭寒就清楚,不论白安表面上看着有多开朗,多洒脱,她的内心从来没有得到过安宁,也没有太强烈
  的求生欲望。
  而压死白安的最后两根稻草,一根是她在京市看到的睡在自己腿上的女人,一根是她在沙角岛确定了她父母的确是NH0209的元凶。
  亲情与爱情,她在一夜之间看不清这些东西的本来面目,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面目可憎。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什么,她曾勇敢地面对死亡,面对苦难,她却做不到同样勇敢地面对这些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彻底崩塌。她依旧相信,顾枭寒从未背弃他,他不会这样做,但她心底早有另一个声音反复地告诫她,这样是最好的,顾枭寒会有更好的人生,不应该被自己牵绊住,应该为之庆贺
  ,而不是为之难过。
  她渐渐听从了这个声音,开始笃信了自己是不祥之人,只会给别人带去灰暗和痛苦,而不是光明与希望。
  就像那个以她的名字和生日命名的超级细菌,也不是给所有病人带去福音的良药,而是一场天大的瘟疫和灾难。
  所有与她相关的人,或许都会不得好果。
  那便远离他们,这才是最好的祝福,最好的守护。
  那么在失去了这些以后,白安还因何而存呢?她不知道。
  在小越夺冠,圆满了他的梦想之后,这世上最后一根牵系着她清醒神智的线也被收卷了起来,她便再无牵挂,再无忧心。
  大道理个个都会讲,告诫世人应该是为自己而活着的,但是好像,白安她活着并无任何意义。于是她把自己关在了一个上了死锁的房子里,外面的阳光和温暖照不进来半分,而她这个祸害,也不用出去为害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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