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试刃(上)

  第十章 试刃(上)
  “姐夫,你真的准备去打端川?” 当天晚上,安顿好了麾下弟兄,刘继业又拉着张维善折回李彤身边,满脸担心地询问。
  “那得看端川城内,到底有多少倭寇驻扎!” 李彤知道对方肩负着替未婚妻刘颖“保护”自己的使命,笑了笑,低声回应,“若是人数只有一两百,当然可以去试着打一下。有一座城池过冬,总比蹲在岗子寨舒坦。如果城里兵马上千,我躲着走还来不及,怎么会拿弟兄们的性命去冒险?!”
  “呼——” 刘继业心中的石头立刻落了地,拍打着自己厚厚的胸脯,做吐气状,“我这边的火铳兵,才刚刚练出个空架子。吓唬土匪还行,真的跟倭寇对上了,未必能占到多少便宜!”
  “能练到现在这般模样,已经远远出乎了我的预料,你不要过于心急!” 对于刘继业哪吃了亏就必从哪找回来的心态,李彤一清二楚,摆摆手,笑着劝告,“俗话说,心急吃不得热豆腐。眼下天寒地冻,倭寇未必愿意出动大队兵马前来找咱们的麻烦。咱们近期,主要对付的目标就是土匪流寇。能把他们吓住已经足够!”
  “我,我还以为你急着要打一两场硬仗立威!” 刘继业听得脸色微红,迟疑着回应。
  “就这么点儿兵马,即便侥幸获胜,也吓不住大股的倭寇。而想要让朝鲜人知道咱们来了,打败几支土匪流寇就已经足够。反正他们的官兵战斗力,也跟土匪流寇不相上下!” 李彤又笑了笑,非常耐心地解释。
  见刘继业和张维善两个都听得似懂非懂,他想了想,又继续补充:“咱们不是奉命过江来探听朝鲜这边探听敌军虚实,并联络朝鲜军民里头心怀忠义者为大军助战么?朝鲜虽然小,从南到北也有上千里,怎么可能一家家找上门去,问问他们到底准备帮谁?所以,不如先跟土匪流寇开上几仗,打出自己的名声来。届时,朝鲜官兵和义军当中,希望帮助其王复国的,自然会主动派信使前来联络。而那些已经铁了心要投靠倭寇的,也自然会把咱们当成仇人。要么领军前来较量,要么自己躲得远远!”
  “这……?我,我还以为,你和守义当初主动请缨,只是,只是为了避开那个死太监!” 刘继业没想到白天李彤带领大伙击溃“公道军”,然后又将土匪们全部释放的举动,居然还包含着如此深的谋划,刹那间,两只眼睛瞪了个滚圆。
  “当初主动请缨渡江为大军探听消息,的确只是为了避开那个死太监。” 李彤看了一眼同样满脸震惊的张维善,笑着解释:“可过了江之后,我却觉得,咱们遇到麻烦,不能总是一躲了之。虽然谁也没规定,咱们必须于哪天之前,回去覆命。可一直躲到大军全都过了江,咱们却毫无建树,未免会让人看轻。故而,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有没有一种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用回辽东去,受那死太监和宋钦差的夹板气,又能做一点对大军,对咱们自己,都有用的事情!”
  “所以,姐夫你就干脆找上了土匪!”
  “咱们自己不动,让朝鲜人自行送货上门。顺带还能替朝鲜平定匪患,扬我朝大军威武之师的名声!高,子丹,你这招实在是高!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天天跟在你身边,都想用力揉眼睛!”
  刘继业和张维善两个恍然大悟,同时用力点头。
  “揉个屁!” 李彤抬起脚,对准张维善的屁股作势欲踢,“自家兄弟,别扯这些邪的歪的!我只是不想再躲来躲去而已。当初在南京招惹不起那些狗官,咱们不远千里躲到了辽东。结果在辽东遇到了麻烦,咱们又一口气躲来了朝鲜。将来如果在朝鲜再遇到麻烦呢,这地方三面都是大海,咱们还能学古人泛舟而去,寻找世外仙山?!所以,不如尽可能地建功立业,积蓄实力,以便今后轻易不用再躲。”
  “那倒也是。自己有了实力,别人再想欺负你,就会掂量掂量,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就像在辽东,宋钦差和死太监无论怎么斗,却都不敢拿李如松和他的弟弟们怎么样。” 张维善想了想,非常认真地点头,“甚至两方故意绕着李氏兄弟而斗,以免不小心误伤了李家,惹得他们兄弟反咬一口!”
  提到李氏兄弟,刘继业立刻又想起了数日之前,李如梓找大伙借家丁的事情。犹豫了一下,低声提醒:“姐夫,守义,咱们这一走,倒是不用再理睬宋钦差和死太监怎么斗法了,可李六郎找你们借家丁的事情,也给耽搁了下来。我看他倒不像是个心胸狭窄的,可万一有人借此挑拨离间……”
  “走之前那天晚上,我曾经偷偷去见了李六郎一次,当面向他赔了罪。” 对自家小舅子刘继业,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李彤想了想,继续低声解释,“他知道咱们为何要急着离开,所以对我答应借家丁给他,却又自己把家丁都带走了的举动,并不是很介意。况且他原本跟咱们借家丁的目的,正式派遣得力人手,再走一趟朝鲜,为他大哥将这边的情况彻底摸清楚!我这边一有消息,就及时派人通报给他,对他们李家来说,反而省了许多心神!”
  “你,你居然一个人做了这么多事?!” 刘继业听得又是惊讶,又是佩服,夸赞的话脱口而出。“姐夫,守义说得没错,我真得对你刮目相看了。虽然我们两个天天都跟着你!”
  “这种废话少说!人都早晚得长大,谁都一样!包括你!” 李彤瞪了他一眼,低声回应。
  以前在南京时,他一直觉得自己早已经是个大人了。什么事情,都可以自作主张,并且每一个决定,都正确无比。而经历了一系列挫折之后,他才忽然明白,在真正的大人物眼中,自己以前那些所谓的聪明举动,无一不是小孩子玩尿泥!而已!
  所以,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尽快成长起来,尽快变得老到而又成熟。
  他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资格再去做一个什么都不上心的纨绔子弟。因为,经历了一系列挫折和风波之后,他已经豁然发现,自己原本的那些依仗,家世、人脉、财富,在真正的大麻烦前,作用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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