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建文三年(1401年)十一月初十,崔淼正和沈清一起吃早饭,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崔淼和沈清对视一眼,看向门口。
侍立在一旁的崔思雨微微皱眉,躬身退出门外,一名小厮急冲冲的走了过来,躬身说道:“崔管事,劳烦回禀一声,王府的王听事来了,小的过来时,王听事已经进府。”
崔思雨点点头,说:“行了,你去忙吧,我禀告伯爷的。”
还不待小厮离开,王彦便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崔思雨连忙迎了过去,躬身说道:“王听事有礼。”
王彦面色难看,径直问道:“两位爷可都在?”
崔思雨答道:“两位爷正在吃早饭,王听事可是有急事?”
崔淼放下筷子,扬声问道:“思雨,可是有事?”
崔思雨连忙回答:“伯爷,王听事来了。”
“王彦?让他进来。”
王彦也没耽搁,快步走进房内,面色慌急的说道:“侯爷,伯爷,快和奴婢走一趟吧,王府出事了。”
崔淼看了一眼沈清,不自觉的站起身,皱着眉头问道:“王听事,到底发生何事,让你这般着急?”
“世子爷中毒,至今昏迷不醒,王爷让奴婢过来请两位爷。”
“世子中毒?”崔淼面色一变,看向沈清,说:“阿清,我们走,有什么事路上再说。”
沈清看向崔思雨,说:“去备轿。”
崔思雨刚想领命,崔淼出声拦住他,说:“备马,轿子太慢。”
王彦出声说道:“崔管事不用忙,奴婢来之前已经备了马车,两位爷直接出门便可。”
“好,那我们快走,有什么事路上再说。”
崔淼率先走出门外,沈清起身到里面拿了一件棉披风,三两步追上崔淼,为他穿好,说:“大郎,世子的事固然重要,你也要保重身体,这样才能为王爷分忧。”
崔淼点点头,心急如焚的说:“我知道,阿清放心,我没事。我心里实在担忧世子,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
三人快步来到门口,径直上了马车,没多远的路程,大冬天里,崔淼生生出了一头的汗,他靠在车上微微喘息着。
沈清掏出帕子,为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担忧的说:“世子中毒自有医师照看,你这般慌急也没用,你的身子骨......”
“阿清。”崔淼看了一眼王彦,无奈的出声打断沈清。
王彦眼观鼻鼻观心,他就当自己没带耳朵,若不是怕崔淼会询问事情详情,他真的不想在坐在车里,实在是在这两位爷面前,任何人都会觉得自己多余。
崔淼看向王彦,直接问道:“王彦,到底怎么回事?世子是何时、在何地中的毒,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朱高炽三兄弟可以说是崔淼看着长大的,他们尊称他为老师,他也对三人真心实意,说句大不敬的话,他真的将三人当做学生来教养。猛然间听到朱高炽中毒,他怎能不着急。
王彦如实的回答道:“今早的事。清早,小福子见世子爷迟迟不起身,有些疑惑,大着胆子去叫门,谁知叫了半晌也不见世子爷应声,他就推开门进去查看,谁知发现世子爷面色隐隐露出青紫之色,且怎么叫都叫不醒,他一下子慌了神,连忙去找王府的医官,医官经过诊治,断定世子爷是中了毒。世子中毒,自然不敢瞒着王爷,王爷盛怒,特地派奴婢过府请两位爷。”
崔淼担忧的问道:“中的什么毒,可有性命之忧?”
“医官说世子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这种毒非常刁钻,是有四种毒物配置而成,若是解毒必须了解这四种毒物入药的次序,否则一旦配错,世子恐怕性命不保。”
“可请了王老查看?”
“请了,王老也是束手无策。”
“沈钧前两天去了湖州,不然让他看看或许会有办法。”
“王爷已派出人手,快马加鞭前往湖州,找寻沈老爷。”
崔淼闻言眉头非但没有松开,反而皱的越发紧了,担忧的说:“现在虽然暂时停了兵事,但湖州依旧在南军的掌控中,王爷派人前去,未必能够顺利。希望世子中毒与龙椅上那位没有关系,否则,这恐又是一场腥风血雨的阴谋。”
沈清眉头微皱,说:“世子终日不离王府,怎会中毒?昨日世子吃过什么,喝过什么?为何中毒可有线索?”
“事发后,奴婢就匆匆离了王府,这些奴婢不甚清楚。”
几人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说:“禀两位爷,王府已经到了。”
王彦率先起身,掀开车帘利落的下了车,躬身在一旁等待两人下车。沈清为崔淼紧了紧披风,将兜帽给他戴上,长腿一迈来到车门前,给崔淼打着帘子。崔淼起身从车里出来,王彦刚想上前搀扶,却被跳下马车的沈清挡在了身后。崔淼见状是既无奈又窝心,他握住沈清的手,一个借力下了马车。
三人没有耽搁,快步进了王府,在王彦的引领下一起前往朱高炽所在的清晖园。三人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厅堂外。
三宝连忙上前,躬身说道:“给侯爷、伯爷请安。”
崔淼将三宝扶起,说:“三宝,王爷可在里面?”
三宝点点头,轻声说道:“王爷、王妃,还有两位郡王都在,奴婢这就去给两位爷通报。”
三宝三两步走进厅堂,躬身说道:“回禀王爷,清宁候,怀安伯已在门外等候召见。”
燕王朱棣坐在首位,面沉似水,见三宝通报神情微缓,说道:“让他们进来。”
三宝领命,躬身退出厅堂。
坐在燕王下首的王妃擦了擦眼泪,看向身旁的嬷嬷,说:“张嬷嬷,你吩咐人准备一个手炉拿过来。”
张嬷嬷微微福身,躬身退出厅堂。
三宝出来传话道:“侯爷、伯爷,王爷召见。”
崔淼将披风脱下来交给三宝,沈清见状眉头微蹙,到底没再说什么,虽然他担忧崔淼身体,却也不能让他犯了失仪的罪过。
两人相继进了厅堂,齐声说道:“标下参见王爷,王妃。”
朱棣抬手说道:“詹林,崔淼,不必多礼,快快起身吧。”
“多谢王爷,王妃。”
朱棣指了指下首的位置,说:“这里也没外人,你们坐吧。”
两人谢了恩,在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
出去的张嬷嬷也已经回转,给燕王和王妃行礼后,将刚刚取来的手炉递给了崔淼,说道:“伯爷,王妃吩咐奴婢给您备着的。”
看着眼前只有妇人才用的手炉,崔淼眼底闪过黯然之色,连忙起身接过,看向王妃,躬身说道:“标下谢过王妃!”
王妃摆摆手,温声说道:“这是应该的,怀安伯不必多礼。”
朱棣看向崔淼,出声说道:“崔卿,想来路上你也有所耳闻,髙炽他现在身中奇毒,昏迷不醒,就连王老都束手无策。本王知晓你擅刑事,这才召你前来,希望你能找出下毒的凶手,让他交出解药,救髙炽于危难。”
崔淼拱手应道:“多谢王爷信任,标下定然尽心竭力,找出元凶,救世子于水火之中。”
朱棣欣慰的点点头,解下腰间令牌,看了一眼三宝。三宝会意,双手接过,又双手呈到崔淼面前,崔淼连忙恭敬的接过令牌。
“这是本王的令牌,你拿着他,这王府诸人皆可闻讯,若有不遵令者,直接军法处置,不必报与本王。”
崔淼躬身说道:“标下谢王爷信任,定不负王爷恩典。”
“起吧。如何查,崔卿可自便,本王不干涉。”
崔淼起身看向三宝,说道:“劳烦三宝将王老请过来,我想请教他几个问题。”
三宝躬身领命,退出厅堂,将守在朱高炽房内的王志忠请了过来。王志忠走进厅堂,躬身施礼道:“老朽参见王爷,王妃。”
朱棣右手虚抬,温声说道:“王老不必多礼,起身吧。”
“多谢王爷。”
崔淼看向王志忠,谦逊的说道:“王老,请您过来,是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
王志忠抚了抚胡须,看着崔淼说:“怀安伯有话直说,老朽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老,世子中毒是否是从口入?”
王志忠点点头,说:“应该是从口入,我们并未在世子身上找到其他外伤,甚至针眼都没找到。”
“世子所中奇毒若是无解,是否只是沉睡,并无性命之忧?”
王志忠再次点头,说:“此毒名为长眠,由四种毒草调配所致。其功效便如它的名字,中此毒者若无解药,便会从此长眠,直至身体衰败而死。短时间内,不会有性命之忧。”
“敢问王老,若是中了此毒,会何时发作,初时有何症状。”
“服下此毒一个时辰内发作,初时并无异样,只是有些疲惫。再过半个时辰,就会不由自主的陷入沉睡。”
崔淼恭敬的行礼,说道:“多谢王老解惑。”
王志忠心安理得的受了崔淼的礼,沈清视王志忠为父,不说王志忠待崔淼不错,就是依着沈清的关系,崔淼对他行礼也是理所当然。
崔淼再次看向三宝,说道:“三宝,让小福子进来,我有话问他。”
三宝来到门前,将候在门外的小福子领了进来。小福子自知护主不力,普通一声跪倒在地,惶恐的说道:“奴婢参见王爷,王妃,诸位大人。”
燕王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小福子吓得瑟缩了一下身子,趴伏在地上不敢抬头。若不是留着他还有用,恐怕他早就小命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