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身世(合一)

  事情传到宫里,建明帝勃然大怒。
  宋府寿宴,竟然被歧王余孽混入府中行刺宋老夫人,还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建明帝如何不怒。
  “查!给朕查这些人是如何混进京都的!”
  歧王余孽竟敢在天子脚下为非作歹,传出去岂不令天下人耻笑他大梁!
  温凉拱手上前,“陛下,宋府中的刺客并非只有歧王余孽一行人。
  那些黑衣刺客乃是我大梁中人,臣怀疑京都有人与歧王余孽里应外合。”
  英国公冷笑一声,“京中出了如此纰漏,五城兵马司难辞其罪,温指挥使此番言论有逃避责任之嫌。”
  “五城兵马司负责的是京中各街安定,歧王余孽入宋府行刺乃是因城门领守卫不严,才使得贼人混入其中。”温凉反唇相讥。
  京中城门领正是英国公世子,他一听温凉将责任推给他,忙道:“陛下明察,臣任城门领以来从来出现过任何纰漏,所有进入京都的人都经过严格的盘查。
  若无入京文牒,任何人都无法进入京都,所以绝对不会有刺客混入其中。”
  “陛下,臣相信蒋校尉行事严谨,绝不会犯此错误,是以臣才怀疑此事有京中人接应,否则燕人又如何无故出现在京中,还望陛下严查。”
  温凉轻轻淡淡两句话,便将事情重新绕了回去。
  英国公世子顿时一哽,这臭小子竟然利用他!
  察觉到英国公不悦的视线,英国公世子忙俯身退入人群。
  建明帝冷冷扫了英国公一眼,抬眸对温凉道:“温凉,朕便将此事交由你调查。
  京中所有衙门皆暂由你调派,若有谁敢拒不配合,朕必定重罚!”
  “臣接旨。”
  看着温凉云淡风轻的模样,英国公世子恨得咬牙切齿。
  这样一来他们城门领岂不是都要听温凉的派遣了?
  温凉狡诈阴险,必须严防才是。
  众人各有所思,忽有一名御史躬身走上前来,“陛下,臣有本启奏!”
  建明帝一看他那副样子就想将他一脚踹开,什么忙都帮不上,还敢出来捣乱,当初究竟是谁设立的御史一职,真特么烦人!
  “说!”
  建明帝不耐烦的怒斥一声,御史打了一个激灵,却还是不怕死的将自己的弹劾折子洋洋洒洒念了出来。
  结果建明帝听了之后脸色越来越臭,凌厉的目光若能化为刀子定然已经将面前的御史凌迟了一遍又一遍。
  “陛下,因宋府寿宴使得众多公子小姐受伤,甚是还有人殒命当场,其中不乏青年才俊。
  这些青年才俊将是我大梁未来的栋梁之才,却折损在一个寿宴之上。
  臣以为,宋府应为此事负责!”
  御史言辞激昂,有些大臣暗暗点头,表示赞同。
  特别是那些儿女受伤遇害的大臣,更是对宋府满心怨怼。
  若非因为宋府寿宴,他们又怎么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你觉得朕如何处置才好?”建明帝收敛了脸上的怒意,神情平静无波,唯有一双眸子深邃而危险。
  “陛下,歧王余孽入京行刺,北境军有失察之过。
  宋府护卫不利,乃失责之过。
  臣以为虎威将军和宋老尚书皆要为此事负责!”
  建明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宋赫坐镇北境,竟让歧王余孽入京,真是无用无能。
  朕这便撤了他北境军统帅一职,由爱卿接任如何?”
  这御史一开始见建明帝认可了他的意见还挺高兴,可越听越不对劲,当听到建明帝让他接管北境军的时候更是吓得险些没跪在地上。
  “陛下,在其位谋其政,臣是文官,如何能接管北境军……”
  “所以,你所为的“政”便是攀咬我大梁重臣?”
  御史咽了咽口水,见建明帝似动了真怒,反是一咬牙豁出去了,“陛下,您因为珍妃娘娘而厚待宋府,这本无可厚非。
  可陛下若是因此而徇私偏袒,恐会伤了其他大臣的心……”
  “你给朕闭嘴!”建明帝拍案而起,冷峻的面容上一片阴森。
  那双幽黑冷冽的眸中卷起翻涌的杀意,似乎不杀了此人便难解他心头之恨。
  英国公冷眼看着,嘴角轻扬。
  陛下最听不得别人提及珍妃,今日这朝堂之上恐怕要见血了。
  不过事情闹大才好,最好让全天下人都知道陛下对宋府的偏袒。
  届时他们只需轻轻一推,众口铄金,便可将宋府推向风口浪尖。
  温凉见建明帝眸色泛红,正欲开口,却只见顾二老爷走上前来,敛衽行礼,恭敬道:“陛下,微臣有一事不明。”
  建明帝冷眼望着他,眼中杀气未减。
  顾二老爷也不等建明帝应声,便对身边的御史拱手行了一礼,“御史大人,我有一事不明,还烦请您为我解释一二。”
  “什么事?”御史没好气的道。
  这种靠着女婿爬上来的人,最是为人不齿!
  “我想问一问御史大人,宋府寿宴上的刺客是何等身份?”
  御史一愣,莫名奇妙的道:“说了多少遍是歧王余孽所为,你是耳背还是心不在焉?”
  面对他的指责,顾二老爷并未放在心上,只更加困惑的道:“可歧王余孽为何要行刺宋老夫人呢?”
  “宋老夫人是北境军前任统帅,歧王余孽自是恨她!”
  “为何恨她?”顾二老爷仿佛成了好奇宝宝,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英国公眯了眯眼睛,认真的打量了一下顾二老爷。
  御史被他搅得实在厌烦,不耐烦的道:“当年是宋老夫人率领北境军攻破北燕都城,使得祁王弃城而逃,这才丢了王位,歧王自然对宋老夫人恨之入骨。”
  顾二老爷牵唇一笑,语气幽幽,“原来大人也知晓当年之事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二老爷收敛了嘴角笑意,将脊背挺得笔直。
  “宋老夫人在寿宴上被歧王余孽行刺,是因为她乃是北境军统帅!
  如果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子,那她就不必在芳华之年征战沙场,在其他女孩子穿着罗裙捕蝶时,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
  她可以像所有女子一样在父母的宠爱下度过自己的豆蔻年华,直至及笄嫁人,直到老去在家中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我相信,若宋老夫人当初做如此选择,她定然不会被北燕记恨,不会在寿宴上被人行刺,更不会被一群受她庇佑之人戳她的脊梁骨!”
  顾二老爷的声调越来越高,众人则是越来越沉默。
  那些对宋府心怀怨怼之人,现在只觉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宋老夫人征战沙场多年,其父薛大将军更是战死沙场,试问,宋老夫人该不该恨!
  虎威将军自幼从军,母子两人聚少离多,试问,宋老夫人该不该恨!
  她为了大梁险些被贼人刺杀,而你却逼迫宋老夫人为此事负责。
  你的良心何在?你可还知晓羞耻二字如何来写!”
  御史被顾二老爷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脸上像被他抽了几个巴掌般,火辣辣的疼。
  顾二老爷深吸了一口气,面露伤感,他对着建明帝俯首一礼,悲切道:“陛下,我大梁有幸,却又不幸啊!”
  建明帝已经恢复了理智,他坐了起来,面色无波的问道:“你此言何意?”
  顾二老爷环视众人,沉声道:“幸,是因总有无畏的强者在保护着它,不幸,是因为,这些强者总被那些最卑劣的人伤的很深。”
  每当遇到危机,总会有大义之人挺身而出,而在危机退去,这些强者转而却又会被那些无能的弱者分食殆尽。
  强者如龙,弱者如蚁,即便是巨龙也会被那些虫蚁啃咬的伤痕累累,直至死去。
  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宋老尚书偷偷拭去眼角的泪,向顾二老爷投以感激的目光。
  终于有人肯为阿韶说一句公道话了!
  这些话宋府中人说不得,因为说了便成了以功要挟,便成了别有居心。
  他们可以在战场上拼死,却不能在嘴上说一句危险,只要说了就变成了矫情。
  会有人说他们享受朝廷俸禄,就该为大梁卖命。
  他只想问候他们全家!
  若为钱财他们何不经商,若为权力,文职岂不安然。
  若非为了心中的信念,他和阿韶又岂会愿意让赫儿征战。
  每一次分别都做好了最后一次相见的准备,这些人子孙环绕,享天人之乐,又有谁看得到他和阿韶的痛苦。
  刑部尚书几个老臣也忍不住抬手拭泪,当年的事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他们对宋老夫人都是打从心里敬重。
  “陛下,宋老夫人险些遇刺,臣觉得不但不该罚,反应重赏为老夫人压惊,好宽慰我大梁数十万将士之心。”
  “臣附议!”
  “臣附议!”
  刑部尚书起了个头,立刻有众臣附议。
  建明帝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顾二老爷的眸中更多了许多赏识。
  这个顾明哲,真是不错。
  建明帝看了一眼头埋得像个鹌鹑似的御史,开口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件事你虽做的不对,但也不必太过自责。”
  御史闻言心口一松,正想感叹陛下是个明君,却听建明帝又道:“你能有这般想法,皆是因为你没有设身处地为将士着想。
  朕会给虎威将军书信一封,你便去北境军任个文职吧,全当体验一番边境将士的生活。朕相信,待你回来后,定会大有长进。”
  御史双腿一软,连忙跪地求饶,“陛下,臣知道错了,陛下饶命啊!”
  建明帝脸色一沉,冷冷道:“朕不过让你去北境军历练,如何就是要你的命了!
  动不动就下跪,毫无风骨可言,的确该去军中历练!”
  建明帝一挥手,便立刻有侍卫进殿将这名御史拖走。
  顾二老爷悄无声息的退下,英国公却饶有兴致的打量他。
  兵不血刃,这个顾明哲有点意思。
  “陛下,老臣有事启奏。”
  建明帝扫了英国公一眼,冷冷道:“奏!”
  “陛下,若歧王未死,必定会在北燕境内集结势力。
  可北燕王却无任何消息来报,老臣不得不怀疑北燕王有坐收渔翁之利的意图。”
  众人纷纷颔首,觉得英国公所言有理。
  这些年来北燕虽臣服大梁,可燕人的好战是刻在骨子里的。
  无论是歧王还是大梁,都是北燕王的心腹大患,也许这北燕王就是想要坐山观虎斗。
  “所以老臣觉得此事应让北燕王给大梁,给宋老夫人一个交代,也好一探北燕王的用心。”
  一众老臣的目光都瞬间变得暧昧起来,忍不住在英国公和宋老尚书身上游走。
  当年这两人为了追求宋老夫人可谓是斗得昏天暗地。
  他们都以为宋老夫人会选择英国公,毕竟不管家世还是才能,英国公都要优秀许多。
  可谁都没想到最后的赢家竟是整日只知笑呵呵,无甚城府的宋老尚书。
  年轻人多气盛,当年宋老夫人大婚,若非有随行的北境军守护宋府,怕是英国公真会率人将宋府砸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英国公竟还想着为宋老夫人讨公道,真是执着又长情啊!
  宋老尚书小白眼一翻,不屑挑眉。
  就算你再怎么惦记也晚了,他们两连孙子都有了,再过两年都能有重孙子了!
  建明帝虽时刻提防英国公,但也觉得他此言颇有道理。
  大梁四周不仅有北燕还有南疆等国,若是它们觉得大梁软弱可欺,岂不是谁都要上来踩一脚。
  建明帝几经思虑,最后决定让众国派使臣前来朝贺今年的万寿宴,也好借此机会敲打这些不安稳的家伙。
  早朝散去,顾二老爷正准备与顾大老爷几人离开,温凉突然走到他身边。
  顾二老爷抬眸扫他一眼,青年姿华清俊,如月赛霜,真是生的一副好皮囊。
  但就是莫名的越看越讨厌。
  “顾伯父。”
  “何事?”顾二老爷努力使自己变得严肃,硬生生将一张儒雅的脸变得又臭又硬。
  “多谢伯父。”温凉拱手一礼,态度恭敬。
  刚才那一番话也是温凉的心里话,只是没想到顾二老爷会在他之前说出来。
  他原以为顾二老爷只是一个小心眼、爱记仇的人,没想到他竟有如此胸怀,对他不由刮目相看。
  顾二老爷一怔,待回归神来,温凉已经拱手请辞。
  顾大老爷和牛马两位御史走上前来,马御史笑呵呵的,一脸的羡慕,“顾侍郎,温凉公子对您可真是恭敬,出宫之前还要对您俯首作揖。”
  温凉算是京中首屈一指的青年才俊,为人素来清冷高傲,一想到这样的贵公子以后必须对顾侍郎言听计从小心讨好,他这心里就嫉妒的慌。
  希望自己的丫头也能争点气,至少要比老牛头家的嫁得好,以后也让他显摆显摆。
  马御史的心思顾二老爷不清楚,他清楚的是,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温凉跑过来装模作样的谢他做什么,他为宋老夫人说话,与他温凉有何关系?
  做作虚伪,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牛御史也走了过来,一脸肃然的拍了拍顾二老爷的肩膀,“顾侍郎,你刚才那一番话真是说的感人肺腑。
  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那个狗屁御史绝对是咱们御史台的耻辱,我等的想法与顾侍郎你是一样的。”
  顾二老爷知道这两位都是正直的人,否则也不可能与顾大老爷交好,忙回道:“在下自是相信牛御史马御史的为人。”
  牛御史点点头,绷着脸一本正经道:“顾侍郎这般心怀如此口齿,在户部实在是屈才了。”
  顾二老爷正想谦虚的客气两句,却听牛御史继续道:“顾侍郎不如来我御史台一展抱负吧,御史台最缺少的就是顾侍郎这般的人才。”
  马御史也连连点头,第一次这般赞同老牛头的意见。
  顾二老爷满脸黑线,求救的望向了顾大老爷。
  顾大老爷走过来,一张方脸甚是严肃,“牛御史所言在理,二弟不妨考虑一下。”
  顾二老爷:“……”
  他除了拒绝真的什么都不想说,死谏什么的与他的气质太不相符了。
  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升个官,这种闭着眼睛往枪口上撞的职业他享受不来。
  ……
  烈郡王府。
  傅冽缓缓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暗青色的床幔。
  “六弟,你醒了!”傅凛走上前来。
  “三哥……”傅冽想要起身,可他稍一动弹,身上就像撕裂了一般的疼。
  “你别乱动!你身上多处受伤,御医好不容易给你包好的,若是扯到了伤口,又要折腾一番。”
  他扶着傅冽坐起了,在傅冽身后放了一个锦枕。
  “喝点水。”傅凛端过一盏水,想要喂傅冽喝下。
  傅冽却觉得别扭,忍着疼抬起了手臂,自己端起了杯子。
  看他这副遇事逞强的模样,傅凛心中便一阵无奈。
  傅冽喝了几口水,干涸的喉咙舒服了些。
  “三哥……”
  “嗯?”傅凛接过杯子,低低应了一声。
  “母妃……知道了吗?”傅冽垂着头,眸中略有不安,像一个明知自己犯了错的孩子。
  傅凛见此轻叹一声,坐在一侧的椅上道:“此次退敌你表现勇猛,又救了不少公子小姐,父皇对你赞赏有加,赏了你许多名贵药材,让你好好休养。”
  “那母妃怎么说?”傅冽的声音有些忐忑。
  傅凛扫他一眼,开口道:“母妃初闻你受伤,担心不已,险些就要出宫来探望你。
  听御医说你伤势无碍,才安下心来。
  你若是怕母妃担心,以后再遇到事,便要三思而行。”
  傅冽略略松了口气,闷声道:“三哥,我知道了。”
  傅凛凝眸看着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你真正担心的,是怕母妃知道你为了救谁而受伤吧?”
  傅冽猛地抬起头来,“三哥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必瞒我,你我自小一同长大,你那点心思我还能不明白?”
  六弟虽仗义,却也不至于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无惧生死。
  能让人豁出性命保护的,一定是他心中极重视的人。
  “你喜欢上了灵毓县主的妹妹!”
  傅凛没有询问,而是一口断定。
  “我没有!”傅冽下意识矢口否认。
  傅凛没说话,就那般坐在椅上平静的看着他。
  半晌,傅冽咬牙垂下头,“三哥,你别告诉母妃,她一定不会答应的。”
  “你明知道母妃不会答应,又何必任由自己陷进去!”顾府薄弱,顾婉璃的父亲不过就是一个六品御史,如何配得上六弟。
  父皇为温凉与灵毓县主赐婚,应是有父皇的考量。
  平阳王府盘踞一方,是一条猛虎,父皇自然不希望温凉迎娶权贵之女。
  猛虎添翼,岂不愈加不受控制。
  “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为什么不能陷进去?”傅冽的那点心虚在傅凛的指责下变成了怒意。
  “她的身份太低了!”
  “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与她的身份何干?
  临安郡主的身份高贵,三哥你喜欢吗?”
  傅凛眯了眯眼睛,也恼火起来,“这是两回事,你少搅在一起。
  母妃已经为你相看好了,董小姐贤惠淑慎,会是个好妻子。”
  “三哥!”傅冽急了,他想直起身,结果动作太快扯到了伤口,疼的他直冒冷汗。
  傅凛心中一紧,想上去检查他的伤势,可又一想到他的任性胡闹,便重新稳坐下来,故作不视。
  “什么董小姐,我才不娶!我的妻子为什么不能由我自己来选!
  凭什么三哥你就可以选自己的心上人为妻,到了我这里却只能任由母妃安排,不公平!”
  傅凛的心口似被一根针刺了一下,泛起点点痛意,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谁告诉你我娶的就是自己的心上人了?”
  傅冽愣了一下,喃喃回道:“母妃说的啊……”
  傅冽牵牵嘴角,自嘲一笑。
  傅冽见他这副神情,气势也软了下来,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三哥,难道吏部尚书府的周小姐不是你的心上人吗?”
  见傅凛摇头,傅冽满脸的疑惑不解,“三哥既然有心上人,为什么不去争取呢?”
  “六弟,你不是小孩子了,该明白一个道理了。
  世上的东西不是你想要便能要,总要为了更重要的东西去割舍其他。”
  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贵公子,他也会执着的追求所爱吧。
  “三哥觉得什么东西最重要?”
  傅凛眸色幽深的看了傅冽一眼,没有回答。
  傅冽没有动摇,倔强又坚决的道:“我不知道三哥所说的更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我只知道,我愿意为了她放弃所有。”
  她就像小兔子一样突然跳进了他的心里,让他看到了这个世上的纯洁与美好,他还怎么舍得放她离开。
  “如果说是她身份太低配不上我,那我就不做这个郡王了!”
  “胡闹!”傅凛拍案而起,脸上一片怒容。
  “这些话你也能随便说出口?你就不怕母妃听了失望吗?”
  傅冽抬头迎望着傅凛,幽幽道:“三哥有多喜欢那个位置,我就有多喜欢她,现在三哥能明白我的心了吗?”
  “你……”傅凛抬手指着傅冽,却硬生生气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三哥,我只喜欢她,除了她不想娶任何人。
  你说我任性也好,胡闹也好,可我总归要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去争取,不是吗?”
  兄弟两人四目相对,无声凝望半晌,傅冽收回了视线。
  “随你吧,我不会和母妃说,但也不会帮你,你们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全靠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傅凛沉着脸色迈步离开,他急着离开并非是因为恼火,而是因为他不想被傅冽看出他被说动了。
  沈妩是他心中的遗憾,他不希望六弟也留有遗憾。
  他也不知道纵容六弟是对是错,可出于私心,他想在六弟身上看到他无法拥有的人生。
  傅冽的心思很简单,一听到傅凛不再干涉他,心情瞬间松快起来。
  他从怀中掏出一方粉色的锦帕,轻轻抿嘴一笑。
  他现在至少迈过三哥这一关了,那小兔子还小了点,先护到她及笄,然后就把这小兔子揣回来!
  ……
  宋府中。
  望着垂首而立的宋运,宋老夫人心情复杂。
  他不喜欢三房一家,因为看着他们,便会记起她这段感情上的污点。
  可那日这孩子救了她,她不是个恩将仇报之人。
  “那日,多谢你了。”宋老夫人开口道。
  “祖母折煞孙儿了,那些不过是孙儿该做的。”宋运轻轻答道,神情清淡若烟。
  宋老夫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沉吟半晌,才开口道:“你的箭术很好,留在刑部查案有些屈才了,你可有什么想法?”
  宋运摇头,淡笑道:“多谢祖母关心,孙儿还是更喜欢刑部的工作。”
  宋老夫人看他半晌,最后只略一颔首,“你喜欢便好,日后若有什么想法可再来找我。”
  “多谢祖母。”
  看着宋运的背影,宋老夫人有些发愁。
  她着实喜欢不起来三房,可这孩子倒是不错,不然为他择一门好亲事?
  宋运回了自己的院子,却发现宋三老爷正在书房等他。
  宋三老爷抬眸扫他一眼,眸光冷淡,“回来了?”
  “是。”宋运恭敬答道。
  宋三老爷眯着眼睛看他,冷冷道:“听闻寿宴那日,是你救了你祖母?”
  宋运低垂眼睫,,“祖母身手矫健,我不过在一旁协助。”
  “砰”的一声,宋三老爷拍案而起。
  他神色狰狞的看着宋运,声音从齿缝中挤出,低吼道:“你忘了你母亲是怎么没的吗?”
  宋运抬起那双含着烟雨的眸子,声音淡的没有起伏,“母亲是病逝的。”
  “你……”宋三老爷心口一滞,咬牙切齿道:“你明知你母亲是被那个女人逼死的,你不为母报仇就算了,竟然还去救你的杀母仇人!”
  “父亲慎言。”宋运开口打断了宋三老爷。
  宋三老爷一甩袖子,睨着宋运冷笑道:“你不用指望去讨好她,她又不是你的亲祖母,如何讨好都是没用的!”
  “父亲,儿子没有讨好祖母,只是在做应该做的事。”
  宋运淡漠的语气激怒了宋三老爷,他扬手想扇他一个巴掌,可在望见他那双忧郁沉沉的眸子时,还是握拳收起了手。
  宋运虽是他的儿子,可他从来都没看透过他。
  宋运总像笼罩在一片云雾之中,只让他看到一个模糊朦胧的身形。
  可他只有这一个儿子,虽说对他有些失望,但总归血溶于水。
  他负手而立,眸光阴沉凝重,“你最好知晓你在做什么,宋府亏欠我们的可不仅是你母亲这一条血债,还有你的亲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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