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沈煊有一瞬间的征愣,又很快回过神来,迎着席下诸人羡慕嫉妒等等各色目光,快步走上前来。
  路上脑海中不停的回想这位考官的相关信息。
  “这位章大人可以说是当今心腹,年仅四十便已是一部尚书,日后封阁拜相也不过时间问题。”
  !“善书法,通史事,且颇有实干。”
  “修学好古,严谨务实”
  短短几步路,沈煊却已把老师所说种种均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上前后,沈煊也不敢多看,一辑过后敬道
  “学生沈煊拜见主官大人”
  “学生正是”
  感受到对方视线久久停留在自己身上,沈煊面上极力维持,才能不使自个儿失态了去,手心里却已汗湿一片。
  紧接着便听到对方提出几个问题,沈煊仔细斟酌后方才作答,不会的也只说自个儿才疏学浅。
  回答完后,沈煊直立在一旁,微低着头,更不敢去看对方脸色如何。
  这话的意思在明显不过了,只要沈煊回答没有,他即刻便可成为一位二品大元,未来阁臣之徒。可以说未来前途无忧,甚至一步登天怕也不过如此了。
  他确实也未曾真正拜师过,徐秀才那里不过是蒙师,不过一杯师傅茶了事,跟正儿八经的师傅是不一样的。
  而顾老师也曾明言不会收徒,更是没有收下他这个弟子。
  可沈煊此时回答却也无甚犹豫“学生素日跟随一长者学习,只是至今还未曾入其法眼。”
  可以说是变相的拒绝了,虽据老师所言,这位应当不是什么气量狭小之辈。可身为一部高官,如今却被他一个区区举人如此拒绝,沈煊着实有些忐忑不安。
  但他却是没法说出“没有”二字,更不想另拜他人为师。
  老师对他关照有家,悉心栽培。没有老师,哪里有他如今的风光?少年举子谈何容易,他又不若张子健那般天才。
  无法名正言顺喊一声师傅也就罢了,师徒情分不是一句名头便可以道尽的,但另投他人之事他实在做不出来。
  令沈煊没想到的是,对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颇为和气道
  “能教出这般弟子,你那位长者定也是位风光霁月般的人物!不知出自何处?”
  “前辈姓顾,出自京城顾家。”沈煊自不敢隐瞒。
  “可是单名一个笙字?”章考官神色正了正,才复又问起。
  “正是”沈煊惊讶过后才想到,老师出身名门,又素有名气,主官认识也在情理之中!中。
  “逸之的眼光果然一如既往。”章考官感慨道。
  复又看向沈煊“你这位长者才学人品具是世间少有,哪怕能学得一二,也是你莫大的福气。”
  沈煊自是赞同,能有幸遇上师傅,他可不是积了大德的吗?
  “倘若日后有什么麻烦,可凭此物前上门来寻本官。”
  君子重诺,看来这位章大人跟老师的关系定是不错,否则他可不觉得自个儿有这么大的人格魅力,让人家这般看中。
  落座后,迎着两位师兄担忧的目光,沈煊心里微暖。
  旁人只会嫉妒他得此运道,只有友人,才会担忧他的处境。毕竟他要直面的可是朝中大元,稍有不慎,说不得便可能前途尽毁。
  卫中元这才放下心来,重重的吐了口气。又面带崇拜的看着沈煊,二品大员啊,那是何等威风,沈小弟尚能如此从容。换作他,怕是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而杨子修倒是敏锐许多,一看沈煊的样子,便知晓定是有事发生。但观其语气神色,应当不是什么坏事,便也不去深究。
  见沈煊就这般回来了,大家神色普遍稍好了一些。少年才子又如何?还不是没能让主官大人松口?这人啊,总不能什么好处都给占尽了。
  散会后,那位白彦朗还特意过来,做出一脸婉惜的样子
  “本以为沈兄大展才华,定会被主官收入门下,谁成想沈兄居然白白错失如此机会,可惜啊可惜!
  沈煊…………你要是能把眼中的得意收敛一番,说不得还有几分可信。
  “那还得多谢白兄,让小弟得以施展才华,这才有幸能得大人召见。”
  沈煊脸上也做出一副感激的样子,眼神儿却很明显在告诉对方
  “可怜你偷鸡不成蚀把米!踩人不成活该当了人家的踏脚石。”
  只把白彦朗气的脸色发紫,二话不说,拂袖而去。
  沈煊心里头乐滋滋的想:忿一下果然心情舒畅了许多。
  第50章
  沈煊晚上回去,就见沈爹已经开始在收拾行李了,离出发的日子还有两天呢,他爹怕也是着急想回去。
  不过离家这么久了,他又何尝不想呢,想到家里人得到消息后该是何等高兴。还有老师,他这次总算没有给老师丢人。
  九月初四,晴空万里无云,在沈爹焦急的等待中,沈煊一行人踏上了归途。
  与来时的前途未定不同,他们如今可以说是满载荣耀而归了,即便旅途劳顿也丝毫不减几人心中的喜悦之情。
  衣锦还乡莫不过如此了吧。
  府城,沈煊的小院门口也是热闹一片。李成此时面对这一**前来道喜的客人们也是焦头烂额。这些人大多见都没见过,送来的东西怕也是价值不菲,他哪里敢随便收下呢?
  只得在那里一遍遍解释,举人老爷还未回来,一整天下来,嘴巴都快磨破了。
  但一想到沈大哥如今的地位,这点苦算的了什么。
  隔壁杨家也是不遑多让,由于女主人还在,各家的夫人小姐也是层出不穷。
  即便沈煊几人还未归来,但作为府学中的在读秀才,其考中的消息也是早早的传了回来。
  其中不乏有消息灵通的商户们,即便正主不在,也不妨碍他们送礼的热情。说不得还能跟举人老爷来个偶遇呢?可惜对方家中没有女性长辈在,否则怎么也得把自家女儿带出来“见见世面”。
  沈煊几人刚走进来面对的便是此番场景,见是正主到了,气氛更是热烈了起来。
  争先恐后的要在两位举人老爷面前露脸。对着沈爹更是一口一个老太爷,极尽恭维之能事。
  好在沈爹这几天兴奋劲儿虽然还未过去,但这时候面对众人不要钱的夸赞还颇为端得住。别说,还挺有几分“老太爷”的风范。
  沈煊暗自递了个眼神“老爹威武!”
  换来对方得意一笑。
  毕竟也是舟车劳顿,沈煊也不想花心思应对这些人,见举人老爷面露疲色,诸人立马便识趣告辞。
  众人走后,小巷子里才稍微清净了下来。周围邻居们也都知道两人今非昔比了,只是在外面看着,不敢上前来打扰。
  走进熟悉的小院,沈煊这才完全的放松了下来。李成见状,忙不迭的赶去烧水。
  沈煊简单的收拾过后,便动身前去拜访顾老师。
  !  老管家见到沈煊也是高兴的很,“恭喜沈公子高中亚元,老爷得到消息当天可是连饭都多食了一碗呢!”
  谢过管家后,沈煊步伐不禁加快了些许。
  还没走到院子里,便听到几声悦耳的琴音传来。虽沈煊在这方面无甚天分,却也能听出此刻弹琴之人心情很是不错。
  沈煊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意。
  见到来人,琴音戛然而止,顾笙眉毛微皱,眼睛里却笑意一片
  “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
  “学生这不是怕打搅了老师的雅兴吗?”沈煊微耸了下肩膀,一脸无辜道。
  “哦,那你说有你在这儿,老师可还提的兴致?”顾笙挑挑眉,颇有意味道。
  沈煊尴尬的咳了咳,这些陈芝麻烂骨子的事儿还提它干嘛。
  想到那会儿子,他还总觉得自个儿的艺术细胞还可以稍微拯救一下,毕竟琴嘛,指法会了,多加练习可不就能弹出来了。
  因此便着实勤奋了一阵子,谁知道弄的老师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在碰过古琴。
  他其实也觉得不甚好听,但着实没想到影响如此恶劣。
  那段时间下人们都避他不及,连一向和气的老管家都委婉暗示他不要在弹下去了。
  老师怕是不忍打击他,才强忍着没有出声。
  咳咳,往事不堪回首。
  “老师,学生可是特意来给您报喜的!”言下之意,黑历史什么的就不要再提了吧,他难道不要面子的呀!
  见自家学生眼看就要恼羞成怒了,无良老师顾笙这才微微正色道
  “咱们阿煊这般能为,老师心中自是高兴不已。”
  两人移步到了书房,沈煊拿出考试后默下的答案,又细细讲述了这趟考试的见闻,待说到那道策论题时。
  “学生当时也是几番犹豫,生怕触了忌讳。”
  顾笙听后点点头,赞同道“遇到这类政治倾向敏感的题目,谨慎些是对的。”
  说着又对他的文章点评了一番,指出来些许不足,才复又调侃到
  “看来阿煊也是应试型人才,考场上那般环境还能发挥出水平,甚至更胜一筹。”
  听到这里,沈煊也微微有些得意,他这自我调节能力可是杠杠的。
  见沈煊这般模样,就知道这小子又在翘小尾巴了。外人面前装的倒还挺像,一到这!这里,可不就原型毕露了。不过心中却也是高兴的紧,弟子这般亲近于他,他又怎么能不慰贴呢。
  说起那枚玉佩时,沈煊微微疑道“老师可是同那位章大人认识?”
  “交谈过几次,那位在官场中也算是个难得的正派人了。”
  顾笙微微顿了顿才道“玉佩给了你便好好收着,不用担心为师这里。”
  见沈煊这样担心自个儿,顾笙心下感动,口中却道
  “你这般小心是对的,官场险恶,人心更是难测,只有足够谨慎的人才能走的更远。”
  “学生受教。”沈煊恭敬道。虽未有什么经验,但想也知道,名利场,权利场,哪里有那么好混的。
  看着下方已经初露锋芒的少年,顾笙心中难掩酸涩。
  若不是顾及他,恐怕阿煊早已拜得名师,日后自有师傅为其保驾护航。而他,却连弟子的名分都不敢给,又何谈保护呢?到时候能不牵连对方已经是不错的了。
  这孩子这些年来一定也有所察觉,却偏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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