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夜来幽梦忽还厢
“还真是你的人!”谢长安惊讶。
他只是来为冼鱼这大好日子寻点晦气,想不到还真找对了。
“你把他们杀了,还把他们煮了?”
谢长安后退一步,重新审视这位同窗,“兄弟,可以啊,心够狠的。”
他接着摇头,“不,这不是心狠,简直丧心病狂,你居然还把他们吃了。”
“啊!”
“嘶。”
“假的吧?”
在座的书生议论起来。
对于这些出身显族的世家子弟而言,杀仆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们之间就有人曾打杀过。
但吃人,这绝对超出他们底线了。
能做出这等事的人,简直是把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若被书院知道,非除名不可。
谢长安仿若看到了冼鱼被除名时的落魄,幸灾乐祸的笑起来。
冼鱼饮一杯酒,瞥谢长安一眼,“我几时说是我杀的?”
“实不相瞒。”
他长叹一口气,“庄园最近在闹鬼,那些人全是被鬼杀死的。”
“鬼?”
谢长安嗤笑,把罪过推到鬼身上,亏他想得出来。
冼鱼不辩解,也不理谢长安,自顾自的从头道来。
一个月前,冼鱼的娘子临盆。
急的团团转的冼鱼,打发仆人去余杭城,把城内最有名的稳婆找来为娘子接生。
起初,一切很顺利。
但在最后关键时刻,就差那临门一脚时,变故陡生,娘子与肚中孩子双双殒命。
冼鱼自然接受不了。
沉浸在悲伤中的他,性情大变,把自己同尸首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他不许任何人靠近他的妻儿,亲手把他们装殓在棺材里。
“我承认,那段时间,我脾气不好,责罚过几个仆人。”
但冼鱼没有杀过一个仆人。
真正出现人命,是在一天晚上。
那天晚上,天出奇的黑,他在悲伤的陪伴下,早早的在厢房睡了。
不知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他听见门外狂风大作,寒风呼号如人哭。
冼鱼觉得身子很僵硬,不听自己使唤,宛若被鬼压了床。
他呼喊着奴婢,奴婢却像死了一般,给不了他回应。
冼鱼慌了。
正在他不知所措时,砰!门被风吹开。
一阵风卷着树叶刮进房间,带来一股让冼鱼深入骨髓的寒冷。
冼鱼又要叫仆人,眼睛一花,一道人影脚不动,腿不移,飘进他房间。
这人穿一身殓服,长发披肩,风一吹,乍起几丈,把她的头全遮住了。
冼鱼当时被吓怕了。
他哆哆嗦嗦的问:“你,你谁?”
虽然这衣服有点儿熟悉,但冼鱼那会儿根本顾不上动脑子。
人影不答,只有寒风呼号,把一句话送进他耳朵,“我…好…惨呐,死的好惨呐。”
“惨…什么惨?”他不经大脑的问。
这是他的本能,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以为聊着天,对方就不会害自己。
寒风不答,依旧回荡着那句话。
与此同时,鬼影飘向冼鱼。
“不要,不要过来。”冼鱼被吓坏了。
他试图挣扎,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鬼影来到他面前。
正在冼鱼以为鬼要对他下手时,那女鬼忽然抬头,露出一张冼鱼熟悉无比的面孔——正是他临盆时死去的娘子。
与平时娘子不同的是这张面孔铁青,表情中带着一丝狠厉。
更让冼鱼受不了的是,女鬼直直的盯着他。
“我死的好惨呀。”她说着,向冼鱼鬼魅一笑。
登时,冼鱼被吓醒了。
他坐起身,见自己还在家中,一切如旧,仆人正在外面打鼾。
唯一不同的是,他身上盖着的被子,此刻湿透了。
正在冼鱼庆幸这是一个梦时。
“啊!”
外面传来凄厉的惨叫。
接着,安静的庄园热闹起来,冼家奴仆与庄园护卫在外面呼喊着,惊叫着。
冼鱼穿上衣服,下了床,在仆人的带领下向惊叫处跑去。
他到时,仆人围在一座假山前,战战兢兢,鸦雀无声。
他走进去一看,冼鱼直接吐了:一个人被五马分尸,大卸八块丢弃在假山上。
头在山脚下,胳膊、腿散落在各处,肠子挂在山间,心被丢在一旁…
若不是衣服碎片在,冼鱼很难想象这具尸体生前是一个人。
呕!
不少人在吐。
冼鱼又想起了自己之前做的那个梦。
他心中一动,领着仆人向停放娘子棺材的冼家义庄跑去。
义庄的门大开,守义庄的仆人也成了碎片,肠子被挂在义庄的匾额上。
至于他娘子的棺材。
“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冼鱼苦笑着摇头。
后来,手下上报了死去仆人的身份,是他惯常使唤的一个小厮。
冼鱼记得,当初他急得团团转时,就是让这个仆人去余杭城请稳婆的。
想到他娘子托梦喊惨,冼鱼几乎立刻把娘子的死与稳婆联系在了一起。
他亲自带人,去城里抓那稳婆。
只可惜,那稳婆早已逃之夭夭,消失不见了。
“从那以后,家宅就不得安宁。”冼鱼长叹。
起初,还只是零星伤人,冼鱼仁道,出银子买棺材把他们葬了。
“直到有一天,庄园的佃农,也就是村子里的农夫,半夜灌溉归来…”
村子里的人大部分是庄园的佃农。
庄园的田地在西面,佃农去地里劳作时,需要跨过整个庄园。
当然,世家豪门的庄园,不是佃农随便可以进去的,所以沿着庄园门墙另开辟有一条小道。
这条小道紧贴着庄园,有时候站在高坡上,庄园内一切尽收眼底。
那天夜里,一农夫灌溉归来,路过庄园时,远远看见一妇人在院子里支起一口大锅。
大锅煮沸了,咕嘟咕嘟作响。
妇人在锅前,用一木棒搅动着锅里的东西。
这农夫好奇,胆子又大,于是下了高坡,悄悄靠近庄园几步,想看谁在煮什么。
然而,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农夫三魂被吓的丢了一魂。
他见冼家娘子身着平生最喜欢穿的衣服,站在锅前,把人的手与足劈开丢进锅里。
在锅旁边,放着人的头。
农夫被吓的扭头就逃,回去人就傻了,胡言乱语几日,撒手人寰。
有人说他被吓死的,也有的人说他是被冼家娘子找上门害死的。
至于那口大锅,冼鱼翌日领人去看了,里面只剩下白骨。
冼鱼嫌晦气,于是让人带到了荒野,挖个坑把尸首埋了。